姜小白一听有门路,登时眉开眼笑,喜不自胜道:“我心中早就对逍遥真人仰慕得紧,若是能拜到正阳门下,蒙他指点一二,自然受益良多,前辈真有这层关系,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柳易风摆了摆手,神色里带了几分伤感,淡然一笑道:“我现在只剩下这一缕残魂,朝不保夕,也就只能帮你这一点了,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去走,至于最后能不能进入正阳门,就看你的造化了。”
谷风习习,在洞口缱绻不散,发出声声低吟。
姜小白仰头望着淡淡光晕上那一缕幽魂,荡荡悠悠,若隐若现,恍若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不由心中一涩,竟是莫名痛了一下。
“前辈放心,他日我若能拜到正阳门下,学得一身能耐,我一定为前辈出了那口恶气,亲手宰了那些魔教妖人,对了,还有那个和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男子,他身穿新郎红袍自然就是……”姜小白突然嘴里一滞,迟疑了一下,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旁边的屠门幽兰,“他是……你爹屠门沧海。”
屠门幽兰慢慢抬起头来,原本玉也似的脸上,此刻却是露出几分愤怒的狰狞,他一边伸手指着头顶上的那团光晕,一边神色慌张地跟姜小白说道:“不会的……你不要相信他……他在胡说八道,我爹……我爹不会这样的……”
“你爹作恶多端,苍天有眼,他不会有好下场的,”怒哼一声,柳易风咬牙切齿地道:“风云庄和红枫谷的灭门之祸都是拜他所赐,而且你娘……你娘是至阴之体,我怀疑她的死也跟那噬阴咒有关系。”
“不会的,我娘是难产而死,她怎么会……我爹不会这么做的,我娘……”
屠门幽兰极力反驳着柳易风的话,此时她的心里并非完全不信,而是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她娘的死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每次想起都让她陷入一种巨大的悲痛中,久久难以释怀。
此刻,在这幽暗的山洞里,姜小白怔怔望着她脆弱无依的身影,心中不由一阵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同样无助的自己,记忆中的酸楚、悲伤还有无穷无尽的凄凉都一下涌上心头。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相信日后自会真相大白,”姜小白叹了口气,缓缓走到屠门幽兰跟前,低沉着声音,柔声道:“而且我们现在身陷此地,只怕是多半出不去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渐渐冷静下来的屠门幽兰望着眼前的姜小白,她眼里噙着泪水,在光晕的映照下,散发出温柔的波光,像是正在诉说着自己难言的苦衷。
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柳易风的笑声:“要想出得此谷,也不是不可能。”
姜小白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满脸欢喜道:“前辈有法儿出谷?”
柳易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屠门幽兰,说道:“丫头,你先出洞去。”
“什么?”屠门幽兰瞪大眼睛,一脸郁闷,心中又想起他刚才出言轻薄母亲,还说她爹屠门沧海和魔教勾结,狼狈为奸,心中早就气结,于是冷冷一哼,一拂裙摆向洞口走去,“出去就出去,你这鬼地方,我还不想待呢!”
姜小白见她愤然出洞,似觉无礼,马上替她向柳易风道歉:“她这大小姐做久了,就是这个样子,还请前辈千万不要见怪。”
柳易风摆了摆手,没有说话,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向姜小白端详半晌,终于仰天大笑,口中叹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姜小白抓了抓脑袋,一脸迷茫,不知他话中何意,正待开口相问,却听他笑吟吟地道:“小兄弟,快跪下磕头罢!”
他听柳易风叫他磕头,虽然不明白其中道理,但想他是江湖前辈,向他磕几个头也是理所应当,当下也不迟疑,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正待要磕,又听他说道:“三拜九叩,这是本门规矩。”
姜小白应道:“是!”便照他所说,一点不差地磕了头,加上进洞时磕的,足足磕了有“六拜十八叩”了。
柳易风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招呼他道:“小兄弟,你上前来!”
姜小白站起身,走到光晕之下,青石台旁,仰头望着他。
却见光晕大亮,煌煌炫目,不可逼视,于强光之中,柳易风哈哈一笑,身形拔起,上悬于空,全身光影流动,衣袂翩然,犹如日月,恍若天神。
姜小白看得目瞪口呆,正自出神,忽听得半空中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小兄弟,接了吧!”
只见光影之中,柳易风手中法诀交替变换,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猛然伸展,向前指去,霎时一道雄强之光从他双指顶端迸发,犹如雷电穿透光晕,掠过姜小白的头顶。
姜小白不明就里,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七分惊愕之中更带着三分惶恐,只觉顶门上“百会穴”中有细细一缕热气灌入脑来,脑海中愈来愈热,似有蒸腾之势,霎时间头昏脑胀,脑壳仿佛就要炸开来一般,过不多时,这热气只进不出,愈积愈多,仿佛走入了死胡同,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眼看就要破壁而出,忽觉豁然开朗,这热气一路向下泻去,流向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如长江大河,一片汪洋,浩浩荡荡,流遍全身。
这时的姜小白晕晕乎乎的,元神出窍一般,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仿佛腾云驾雾,上九天遨游;忽然间身上冰凉,似乎又一下潜入了碧海深处,与群鱼嬉戏;一时阳光明媚,万物静好;一时又乌云压顶,风疾雨骤;朦朦胧胧中,他又一下回到了八喜山下的家中,父亲正在拾掇猎具,母亲正在唧唧织布,他们还是十年前的样子,简单而幸福,他心中一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周围起了一阵黑色旋风,卷起父母飞向天上无边的黑暗之中,他惊怖失措,纵声大呼,嘴里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心里一急,醒了过来。
姜小白甩了甩脑袋,感觉脑壳还有些昏沉胀疼,不知不觉,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的一幕幕画面,不由眉头皱起,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之色,他习惯性地长叹了口气,身子一动,这才发觉自己正横卧在青石台上,洞中幽暗,寂静无声。
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站起,道:“前辈你……”他突然口中一滞,不由得猛吃一惊,见那团光晕晦暗不明,已是大不如先前那般光亮,上面那一缕幽魂也变得稀微淡弱了,惨惨幽幽的,恍若萤萤之火,几近熄灭。
柳易风眯着双眼,有气没力地一笑,说道:“你也不用奇怪,我将这风云诀传给了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一听这话,姜小白惊地差点跌倒在地,这件事委实太过突兀,太也不可思议,他实在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望着那一缕幽魂,嗫嗫嚅嚅道:“前辈你……你传了我风云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