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是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因为他们亲眼看到无妄城门竟然是大开的,城防台上的卫兵也不见了,只留下两盏哨灯高高地支在上面,中间相隔十来米的样子,一左一右分在城门两侧,不时夜风吹过,晃晃闪动,黑夜中看去,仿佛两只狰狞巨目,正在怒视着前方,而大开的城门,也宛如一张血盆大口,里面黑洞洞的,不时传出一阵阵诡异的怪叫,像是穿墙而过的呜呜风声,又像是恶鬼游魂的哀嚎,似乎想要吞噬一切。
两人埋在城墙根下,愕然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这时,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从城门里传出来,接着就看到有几人接二连三地从里面慌乱跑出来,即使隔着夜色也不难看出,他们无一不是惊急惶恐之状。
两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一个个逃命虎口般从大门中跑出,心中既惊诧又害怕,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此时姜小白就在城里的话,那处境就不免令人堪忧了。
“你要做什么?”黑暗中八喜突然起身就要往城中跑去,不料却被身旁的马六一把拉住。
“你别拉我,我要去救小白!”八喜全力挣扎,显然是想要挣脱马六的双手。
八喜和姜小白感情深重,眼下姜小白可能身处险地,处境难料,八喜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才会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城里去,还好此时马六头脑还算冷静,反应也足够敏捷,及时出手抓住了他后襟。
“你怎么知道小白一定在城里,万一他不在,我们岂不是要白白搭了两条小命?”马六将八喜拽回原地,言辞急切,竭力按抚,但显然这些还无法完全说服后者。
“可万一小白就在里面……”八喜忧心若焚,不住扭动的身体似乎还在试图摆脱马六的双手,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马六就强力压制了他的反抗,抢了他的话口道:“万一小白在里面,我们也要先搞清楚城里发生了什么。”
八喜瞪了一眼全力拦住自己的马六,冷哼一声,又急又气道:“我看你小子就是贪生怕死,不想救小白?”
要说马六贪生怕死,倒是不假,但被人当面拆穿,那面子也是挂不住的,只见他猛然推开八喜,勃然而怒道:“你小子才是不识好歹,谁说我不想救小白,我是在想一个万全之策,难道像你这样傻了吧唧没头没脑地冲进城里,不仅害了我们自己,也救不了小白。”
八喜头脑虽然鲁钝,可并不傻,道理说清了,他还是能听明白的,只是情势危急,他满心牵挂的都是姜小白的安危,就像有一团烈火正在炙烤着他的全身,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无奈之下,一屁股狠狠坐在地上,双手一摊道:“就你有脑子,那你说该怎么办?”
看到八喜终于冷静下来,肯听自己说话,马六心里稍稍放松下来,但现在问题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他心里也没有底,左思右想,终无头绪,不时望向黑洞洞的城门,宛如一个巨大的凶恶陷阱,正在召唤着他们进去,而另一边八喜两眼直直望着自己,那种迫切的眼神,更是逼得他心中焦急万分。
“到底应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呀,我看你这脑子也是一言难尽……”
耳听着八喜在身旁不停地催促,就像一只讨厌的蚊子在耳边嘤嘤嘶叫,马六双手抱头,搜肠刮肚地去想,可惜终无良策,就在这时,只见一个黑影晃晃悠悠地从城门中跑出来,突然脚下失准,跌了一跤,马六立时上前扶起,这才发现是一个老妇。
谁料老妇吓得大叫一声,全身颤栗,不住向后退缩,似乎想要极力避开马六的双手,嘴里叽里咕噜,老是在重复着一句话:“别咬我!别咬我……”
但见老妇气喘吁吁,惊恐万状,显然是受到很大惊吓,马六一脸不解道:“老人家没事吧,你为何这么晚赶着出城?”他回头又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城门,“看这情形,莫非是城中出了什么大事?”
慌乱之中,老妇揉了揉眼,直到看清眼前乃是一个少年,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但脸上的惊惧之色却是一点也未见削减,反而如在眼前地描述道:“疯……疯了!城里人都疯了!”
“你说什么?城里人怎么会疯?”这时后边的八喜听到这话,突然从后面冲上前来问道。
黑暗之中,忽见一个黑影拥上前来,又把老妇下了个不轻,双腿一软,差点再次跌到,嘴里又开始重复着那句话“别咬我!别咬我……”
马六瞪了一眼身旁的八喜,随即上前扶住老妇,温言安慰道:“老人家别害怕,这是我的朋友,跟我一起的,他不会伤害你的。”这时八喜似乎也意识到刚才过于莽撞了,也忙在一旁附和着连连歉声道:“老人家,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道,“老人家,你老说‘别咬我’这三个字,难道是有人想要咬你吗?”
这一问似乎让那老妇一下想起了之前所经历的恐怖的一切,只见她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心态崩溃一般,整个人发了疯似地向着远离城门的方向慌忙跑去,就跟之前跑出城的那些人一样,她的柔弱身影很快消失在漫漫黑夜之中,随后从那漫漫黑夜之中传来的一句渺不可闻的话语,仿佛是来自黑暗地狱的警告,更是让两人吓得从头顶一直凉到后脚跟,“你们可千万别进城,要是被他们咬伤了,你们也会变成他们那样的……”
两人木桩一般,怔在原地一动不动,茫然的目光穿过重重黑夜,最终停滞在那老妇消失的黑暗深处,不见人影,仍闻其声,一种莫名的恐惧难以压制地涌上心头。
呜呜……呜呜……
朦朦胧胧中似有一声声怪叫传入耳中,像是从嗓子眼里生生挤压出来,沙哑沉浊,断断续续,却愈来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