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之事,何须多问?“那不然呢?难道皇上您会真的关心臣女?您当着那几位臣子的面,性情大转,对臣女关怀备至,可不就是做戏吗?臣女又不是傻子。”
赵景尧心中一震,眸闪警惕,“朕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臣女不算太聪明,但也不至于太笨,如此显而易见之事,还是看得出来的,不会天真的以为皇上真的在乎我。”
被戳中的赵景尧心里不是滋味,他英眉一拧,恼嗤道:“你算什么东西?朕当然不在乎。但朕没说让你走的时候,你不该自作主张!你就待在明华殿,没有朕的允准,哪儿都不许去!”
冷然撂下这一句,赵景尧拂袖即离,徒留宋岚珠一个人,茫然无措。
前世她住在揽芳殿,平日里还能随意走动,与其他姐妹说说话,纵然没什么真心的,到底能出去透透气,今生她却被关在这明华殿中,哪儿也不能去,她感觉自己像一只雀,被折了翅膀,锁于笼中,本就不得自由的她连天空都望不见了……
这尘世间的女子,怎就活得那么辛苦呢?夹杂在争权夺利之中的女子,处境尤为艰难,面对这个肆意伤害她,羞辱她的男人,她不能有任何怨言,还得听从他的命令。
皇权至上,而女人,不过是蝼蚁,困于红尘,步履维艰。
白日里她无事可做,头还有些昏沉,除了吃饭喝药就是在睡觉,傍晚的时候,添香送来黑芝麻紫汤圆,宋岚珠奇道:“你怎知我喜欢吃这个?”
添香如实道:“奴婢不知小主的喜好,是皇上吩咐奴婢,让御膳房给小主做的。”
赵景尧?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喜好呢?大抵只是他随口一说吧!汤圆就那几种馅,黑芝麻很普遍,紫色的糯米皮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他会让人煮这个也没什么稀奇的。
如此想着,宋岚珠也就没再深思。
白日里睡得太久,晚上睡不着,她便坐在一旁,找了本书来看。
赵景尧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声带不悦,“谁允许你随便动朕的书?”
宋岚珠合上书册,不疾不徐地道:“皇上常说臣女愚笨,臣女合该多看些书,懂规矩,明事理。”
赵景尧瞥了一眼,瞄见书封上宋词这几个字,不由冷哼出声,“那你倒是说说,读宋词悟出了什么道理?”
实则她就是闲读几句词,打发光阴而已,真要扯什么道理,她也说不出来,默了半晌才憋出一句,
“伴君如伴虎。”
这不废话嘛!“不识字的人也懂得这个道理,还需要你读书去领悟?忠心之人,朕自然会善待,如你这般三心二意的墙头草,才会心虚,才会怕朕!”
前世她的确是墙头草,可今生的她已经坚定了本心,不会再效忠梁王,他凭什么这样评判她?
“臣女怎就三心二意了?是您三番两次的要将臣女赐给旁人,您不顾及臣女的脸面和感受,还要怨怪臣女不忠心,臣女冤枉!”
梁王那次,他的确是在试探宋岚珠,但安王这次,他只是在试探老九而已,
“朕只询问你的意愿,没说一定要将你赐给安王。你有拒绝的权利,你却选择了答应,可见你本就有二心,还敢说心仪于朕,简直就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闹到这一步,还不是怪他多事,他还好意思责怪她?“既是皇命,臣女哪敢违背?反正您是皇上,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臣女永远都是错的,这皇宫不是讲道理的地儿,只讲权利。”
她一个棋子,有什么资格委屈?赵景尧也不辩驳,负手傲然道:“你说得对,朕从来不讲道理,把书放下,给朕暖帐去!莫以为病了就什么都不用做,朕不养闲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宋岚珠心知自己拗不过皇命,便将书放回紫檀雕花木架上,而后才入帐。
宽衣时,她只褪去外裳,并未像往常那样脱中衣,为防赵景尧有微辞,她还提前解释道:
“病中不能见风,这两日臣女格外怕冷,只能穿着中衣暖帐,还请皇上见谅。”
他没出言揶揄,大抵是默许了,于是宋岚珠顺势躺了下来,赵景尧也入帐躺下,宋岚珠见状,忍不住道了句,
“龙帐尚未暖热,皇上您似乎来早了些。”
赵景尧面露不耐,“这是朕的龙床,朕想什么时候来,无需向你交代。”
既然他自个儿躺下了,那应该不需要她再暖帐了吧?装模作样的躺了一刻钟,宋岚珠试探着道了句,
“床铺已然暖热,臣女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臣女告退。”
她才要起身,就听他道:“白日里朕是怎么说的?你还敢自作主张?”
宋岚珠以帕掩唇,咳了几声才道:“臣女会咳嗽,担心吵着皇上,皇上您明日还要上早朝,得睡个安生觉,不能有人打搅。”
她也就早上咳了几声,这一整日都没怎么咳,这会子装模作样,他才不信,“朕觉沉,不怕扰。你且乖乖躺着,莫惹朕发火!”
她的这点小聪明毫无用武之地,他不放人,她只能继续躺在这儿,尽量离他远一些,不与他挨着。
才躺下,就听赵景尧道:“这锦被尚未暖热,靠近些,搂着朕,为朕取暖。”
他怕冷,就等她暖热了之后再入帐呗!何必这么早过来,还让她抱着暖?
前天夜里的事儿,她心中仍有芥蒂,不愿靠他太近,可他以皇帝的名义下令,她不得不从,心不甘情不愿的翻身右侧躺着,将手臂放在他的腹部轻搂着。
熟悉的松茶香不期然的飘入鼻息间,前世的两人时常这般亲昵,他习惯搂着她入睡,而她一闻到这松茶香便觉安心又宁神。
她明明恨他,恨他对她用强,可一想到前世的那些事,她又觉得自个儿对不住赵景尧。但做错事的是前世的她,今生她还没做过坏事,他这般对她,不也很过分吗?
宋岚珠被这矛盾的情绪所搅扰,始终静不下来,赵景尧亦是五味杂陈,只因他也回想起了前世。
那时的两人相处得很温馨,只可惜那些柔情蜜意皆是假象,他的疼宠是真情,而她的爱慕却是假意。
他想报仇,却又不愿轻易杀了她,所以他只能用这种矛盾的方式去折磨她,仿佛只有这样,他才对得起自己短暂的前世。
她侧躺着很老实,一直没动弹,只是这女儿香悠悠飘来,似一把无形的手,似有若无的撩拨着他,令他心猿意马。
躺了一刻钟,宋岚珠很不自在,小声道了句,“一直右侧躺着,压得右边耳朵疼,我想换一换。”
他没吭声,那应该是不反对的吧?于是宋岚珠松开了虚搂着他的手,转了个身朝里躺着。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解脱了,可她才翻了身,他竟也跟了过来,自她身后拥住她,美其名曰:取暖。
说好的取暖,可他并不老实,他就这样紧挨着她,两人离得太近,宋岚珠隐约感觉到他似乎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再这么下去,只怕会出事。
于是她又说左耳朵压得疼,换成平躺,赵景尧不耐低嗤,“你怎的那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