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两人生了矛盾,一直没怎么说话,今儿个她就告了假。
宫人每个月有两日的休假,她并没有违背宫规,但赵景尧还是起了疑心,随即交代吴有来,
“你去瞧瞧,看她是真病还是装病。”
皇上这是见不着宋才人,心里不自在吧?吴有来看透不说透,应声离去。
他亲自去了一趟芳华轩,赶巧看到添香出来,便问她是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宋才人怎的就病了呢?”
这一路上,宋才人并未说她不舒坦,但添香听到她打过两三个喷嚏,兀自猜测道:
“兴许是今晨宋才人起得早,到阁楼上看日出,吹了风着了凉,才会不舒服吧!奴婢已经让小荀子去请太医了。”
吴有来听不出来真假,遂又悄声问道:“只为这个?没有别的?”
添香奇道:“还能有什么?”
吴有来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宋才人去凤仪宫请安,可有发生什么特别之事?与谁起过冲突?”
添香仔细回想了一番,如实道:“倒是有人说了几句,说宋才人是趁着皇上醉酒爬上了龙帐,使了下作手段才得了位分。”
听到此处,吴有来已然明了,明白了宋才人为何请休。
了悟的他点了点头,并未再多问,他进了屋,此时宋岚珠躺在帐中休息,吴有来远远的立在屏风外,未再近前,
“听说小主身子不适,皇上特地赏了些补品,命奴才给小主送来,还嘱咐您安心将养着。”
赵景尧差吴有来到此,是为了一探虚实吧?
宋岚珠干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道:“我本该去当值,侍奉皇上的,这一病竟是去不了,着实可惜,还请吴公公跟皇上解释一番,待我稍好些就过去。”
“明华殿那边有人侍奉,就不劳驾您了,小主您只管歇着,待痊愈之后再去也不迟。”
吴有来道罢便告辞了,宋岚珠嘱咐添香去给他赏钱。
宋岚珠攒的银子不多,她对别人不敢太大方,但对吴有来绝对不敢小气,必得多给些,他心情一好,帮她说几句好话,她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吴有来在宫中得过的赏钱不计其数,宋才人的这点银子不算什么,但他也知道,她位分低,月银少,这已经是她能给的最多的数了,是以吴有来并不计较。
他办事,不单单看银子,最重要的是看皇上的心意,皇上在意的人,他自然会多几分照拂。
回到明华殿,吴有来如实上报,“回皇上,据添香所说,宋才人早起看日出,大抵是吹风着了凉,所以才一直打喷嚏,加之后来在凤仪宫又听了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这身弱心伤,就病倒了。”
那些个女人聚在一起,就没什么好话,赵景尧懒得去管,耳不听为静,但若与宋岚珠有关,那他倒想听一听,
“她们又在嚼什么舌根?”
迟疑片刻,吴有来才道:“她们说,宋才人是趁着皇上喝醉,爬上龙帐,投怀送抱,皇上这才勉强给了她位分。”
赵景尧这才意识到,他随口应付太后的一句话,竟给宋岚珠招惹了那么多的是非。
那番话对一个女人而言,的确是极大的羞辱,宋岚珠听到旁人那么说,大抵羞愤难当,心情郁结,可他不就喜欢看她痛苦难堪的模样吗?为何她被人欺压时,他反倒没有快慰之感,只觉义愤填膺?
因为宋岚珠是他的仇人,只能由他来欺负折磨,旁人没这个资格!
“这话是谁所说?”
吴有来只管传消息,可不敢明确的指认某一位主子,以免皇上细究起来,惹祸上身,于是他模棱两可地道:
“添香说,那会子说话的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她也记不清了。”
看来不止一个人,她们都在嘲讽宋岚珠。即使不在场,他也能够想象出来,宋岚珠在凤仪宫遭受了怎样的屈辱。说到底,这是他惹出来的祸端,赵景尧的心底莫名的生出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打消了。
对待仇人,他已算仁慈,此乃宋岚珠坏事做尽的报应,他没必要对她生出愧意。
可是她们议论宋岚珠的同时,不也在说他吗?帝王的私事,岂容她们指点?
这是对皇权的一种挑衅,他不该容忍,必须反击!
但这是女人之间的斗嘴,宋岚珠并未告状,他也不愿主动帮她出气,所以他不能去惩罚那些女人,得用另一种方式堵住她们的嘴,让她们无话可说……
且说太医来之后,给宋才人把脉,只道她是着凉咳嗽,好在是初期,症状轻微,不算严重,喝药的同时,太医还嘱咐她忌食辛辣,忌酒。
忌酒好啊!她可以拿这个堵赵景尧,不必再陪他共饮了,一喝酒就容易出事,还是不喝为妙。
今晨她起得早,这会子还真有些困了,左右今日不必当值,她便回房睡个回笼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将快晌午了,前几日陪赵景尧用御膳,她贪食了一些辛辣的菜肴,又喝了酒,以致于现在嗓子不舒坦。宫人们遵从医嘱,今日晌午给她送来的全都是清淡的菜肴。
她嗓子痛,也就不敢再吃太辣的食物,还是养一养吧!否则那么苦的药都白喝了。
用罢午膳,难得空闲,她本想出去走一走转一转,但添香却说不合时宜,“小主您告了病假,按理应该在屋里休息的,若是出去转悠,被人瞧见,再告诉皇上,那皇上会不会认为您是装病啊!”
“我只是风寒而已,又不是崴了脚,走不动道儿,出去走走不妨碍吧?再说宫女也有两日的假呢!我既告了假,就不妨事。”
“那不一样,病假是另算的,与休假不冲突,也就是说,您还有两日的假呢!”
一听说病假另算,宋岚珠立马就老实了,再也不说要出去的话,还是在院子里晒暖吧!白休息一日,谁不乐意呢?
雪茶奇道:“咱们主子可是皇上的妃嫔,怎的还要遵循宫人的规制?”
宋岚珠苦笑道:“你有所不知,我这个才人只是个充数的,平日里我还得做宫人,侍奉皇上,也就是说,我拿着宫人和才人的双份月例,但也得遵守宫人的规制。”
居然还可以这样?雪茶奇道:“这是什么道理,奴婢从未听说过。”
“新鲜吧?我也是宫里独一份呢!”宋岚珠苦笑摇首,她只敢叹息一声,也不敢说赵景尧的坏话。
雪茶看出她为此事而苦恼,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改口,“兴许是皇上想日日见到您,这才找了这个借口吧!”
“是呢!”添香看在眼里,最是了解,“皇上说是让您做宫女,但也只是侍奉皇上一个人,其他的活儿都不会让您做,生怕您受累。”
她们都在劝她,宋岚珠也明白她们都是一番好意,她不想让她们担心,勉笑以应,故作轻松地道:
“当宫女有月银,也不算白干,挺好的。”
她拗不过赵景尧的意思,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午后日光正暖,雪茶搬了张摇椅,宋岚珠躺在摇椅上晒暖,暖洋洋的感觉最容易催生困意,没多会子她便睡着了。
日光柔柔的洒在她身上,仿佛泛着一层朦胧的金辉,映得她肤白人娇,越显柔婉。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缓慢而沉重,不像是女子的步伐,倒像是个男人。不安的宋岚珠想睁眼看看到底是谁,却发现眼睛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难不成她这是梦魇了?她强迫自己快速的转动眼珠,终于从梦魇中挣脱开来,当她睁开眸子,看清来人的脸容时,不由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