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看出皇帝对太后这一家子颇为不满,顺势道:“恕臣直言,萧贵人这脾性和她父亲一样跋扈。”
赵景尧长眉微挑,“哦?皇叔何出此言?”
梁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议论朝臣,似乎不大妥当,臣只是随口感慨罢了。”
既知不妥,他还是说了出来,故意卖关子,赵景尧便如他所愿,“皇叔言重了,咱们叔侄之间说话,只是唠家常而已,倒也算不得议论朝臣,皇叔不必顾忌,但说无妨。”
得了皇帝允准,梁王才继续道:“臣听说,前几日萧大人与工部侍郎起了冲突,公然将茶水泼至工部侍郎脸上,幸得那茶水只是温热,并非滚烫,否则工部侍郎就该毁容了!”
宋岚珠闻言,登时竖起了耳朵,工部侍郎?工部有左侍郎和右侍郎,却不知梁王说的是哪位?
是她这个假爹宋达峰,还是另一位侍郎?
她心中好奇,却又不敢多问,她只是个奉茶的,哪有资格过问朝中之事?
赵景尧看出了她的心思,特地问了句,“萧大人这茶水,泼的该不会是宋大人吧?”
宋岚珠凝神细听,但听梁王道:“正是宋大人。”
宋达峰虽不是她的生父,却也养了她三年,且宋达峰夫妇一直将她当成是走丢的亲生女儿,对她关怀备至。
宋岚珠并非草木,她对宋大人一家人还是心存感激的,正常人听到自己的父亲出了事,应该都会很焦急的吧?那她多问一句,应该是符合常理的吧?
“恕臣女多嘴问一句,父亲他究竟犯了何事?怎就惹了萧大人动怒?”
“听说你父亲是为了工部那边修学堂一事,去户部讨要拨款,这拨款似乎拖欠已久,两人起了争执,萧大人一时冲动便动了手。”
梁王的话音才落,赵景尧怒拍桌案,“岂有此理!那佛堂的拨款折子朕早已批复,他居然拖了半个月都不给工部银子,这是不把朕的旨意放在眼里!”
眼瞧着皇帝动了怒,梁王又从中劝道:“皇上息怒,兴许萧大人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吧?户部每日都要过诸多账目,一时周转不过来也是常有的事。”
“即便有难处,也该讲道理,怎可动手泼水?简直有辱斯文!”低嗤了一声,赵景尧吩咐道:“既然萧青山如此蛮横,那就劳烦皇叔您去一趟户部,处理学堂拨款一事。”
梁王故作为难地道:“臣倒是乐意为皇上分忧,只是臣不是户部的人,似乎没什么理由去管这桩事,到时再被萧大人给怼回去,岂不尴尬?”
“您可是王爷,是皇室宗亲,他怎敢不给你颜面?”
“话虽如此,可户部也是讲规矩的地儿,他们也是照章办事,不可能因为臣是皇亲就对臣言听计从。”
宋岚珠心道:梁王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没官职,不能管户部的事,他是想借机向皇帝讨要官职吧?
赵景尧应该听得出梁王的目的,却不知他是否会松口。
梁王的目的,赵景尧心知肚明,他顺水推舟,“明晨上朝时,朕会当众宣布,让皇叔协理户部,如此一来,您就有资格管户部之事。”
梁王闻言,心下暗喜,面上却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起身拱手道:“臣遵令,臣必定不负皇上所望,尽快将此事摆平。”
说话间,梁王的茶已经喝了一半,宋岚珠很不想靠近梁王,怎奈做宫女必须有眼色,一旦客人的茶剩一半时,她就得过去添茶。
她走过去将茶添满,依礼奉给梁王。
赵景尧暗自观察着,依照梁王的身份和习惯,宫女奉茶,他应是单手去接,可他居然伸出了双手!
如此客套,不符合他的身份。赵景尧猜测他应该是用右手使力接茶盏,左手只是虚扶一把,实则是在杯盏的遮挡下暗中给宋岚珠传递什么消息吧?
赵景尧已然看出了端倪,但却没有拆穿。
单拆穿这一次有什么意义?往后梁王只会更加警惕,或是更换其他的棋子,倒不如装作不知情,放长线,钓大鱼,留着宋岚珠这颗棋子,静静的看着他们唱戏。
诚如赵景尧所料,梁王的确趁机往宋岚珠的手中塞了纸条。感觉到手心多了东西的一瞬间,宋岚珠的心砰砰直跳!
前世她很期待能为梁王做事,每每得到梁王的消息,她都十分重视,可今生不一样了,面对这个杀过她的男人,她对他已经没有那种敬重之情,更无报恩之心,以致于收到他的字条时,她只余反感和抗拒。
然而梁王已经将纸条塞入她手中,赵景尧近在咫尺,她总不能当着赵景尧的面儿推辞吧?万一被发现异常,她的脑袋可能就要搬家了!
为保性命,她迅速将字条收好,不动声色的回到一旁默立着。
前世她没有做过宫女,在尚未得到皇帝宠爱之前,梁王并没有给她传递过消息,是以这会子她也不确定梁王给她的字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赵景尧浑当不知情,继续与梁王说着话。宋岚珠一直在旁当值,直至梁王走后,她才得以休息。
她正待离开,忽被赵景尧给叫住,“且慢——”
宋岚珠心头一窒,心道他该不会看出什么端倪了吧?
她仓惶转身,“皇上有何吩咐?”
“过来。”赵景尧容色淡淡,宋岚珠看不出他的情绪,忐忑地行至他身边,兀自猜测着,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关于你父亲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不禁令宋岚珠心生警惕,这该不是赵景尧给她设的陷阱吧?她可不能往里跳,
“后宫女眷不得干政,臣女不予评判。”
“朕予你评判。”
那她也没这个胆子,“臣女不善言辞,恐多说多错,惹皇上动怒。”
“朕命你说,你就照实说!还敢跟朕赌气?”
帝王的阴晴不定令宋岚珠苦恼不已,说错了会被罚,不说他又不高兴,果然是只老虎,忒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