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摊开的那一瞬,赵景尧并未在她掌心中看到什么东西,只惊讶的发现她的指腹全都红通通一片,与指节其他部分的色泽并不一样,
“怎么回事?你的手指怎的这么红?”
宋岚珠挣扎着收回了手,又不敢攥紧,只因合在一起就会疼,她只能尽量将手指散开,这样会显得特别怪异,手足无措的她只好将手先负于身后,
“方才去永寿宫给太后敬茶……”
忆起上回她的手被烫伤,赵景尧不禁想到某种可能,“太后也在学萧贵人那损招?”
但他仔细一想,又觉不对劲,若是被热水洒烫,烫的应该是手心或者手背,怎会单单只有指腹泛红?
宋岚珠螓首微摇,“不是那样的,是桂嬷嬷倒了杯热茶给臣妾,底下没有茶托,茶杯很烫,太后不接,让臣妾端着,放凉了再奉给她。”
赵景尧闻言,心火瞬燃!太后故意为难宋岚珠,一则可能是看她不顺眼,二则可能是故意与他作对,他要留在宫里的人,她偏要虐待,为的就是下他的脸面!
赵景尧越想越不是滋味,“她让你端,你就一直端着?你就那么老实?”
“那茶杯真的很烫,臣妾想端也端不住啊!好想把它扔掉,但又不能对太后不敬,于是臣妾灵机一动,打了个喷嚏,顺势把茶杯放下,跟太后道歉,说是患了风寒一时没忍住。太后嫌弃臣妾打了喷嚏,就不再让臣妾奉茶,将臣妾给打发了。”
道罢宋岚珠还瞄了赵景尧一眼,竟意外的发现他唇角微弯,宋岚珠不由惊呼了一声,“皇上,您笑了呀!”
赵景尧笑容顿僵,正色道:“怎的,朕不能笑?”
“那倒也不是,只是平日里您都很严肃,很少看到您有笑脸。”以致于突然看到他笑,她会觉得很稀奇,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整日的被国事烦扰,加之重生之后,赵景尧发现周围平时信任的人都背叛了他,他的心情越发沉重,只觉危机四伏,怎么笑得出来?
“倘若你在朕这个位置,你也笑不出来。”
这种情况宋岚珠想都懒得想,“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臣妾自认没这个能力,也就对那把龙椅没什么念想。”
她是没有,可她背后之人野心甚大,“偏偏就有一些人,惦记朕的这把龙椅!”
“皇上您有先帝命您继位的圣旨,乃天命所归,这是世人皆知之事,谁还敢动那样的歪念?简直不自量力!”
她的主子不就是不自量力吗?她居然还在这儿佯装数落,亲耳听到她说出这番话,赵景尧只觉可笑,
“‘不自量力’四个字,很多人嗤之以鼻,但却终其一生都在奋笔书写,以血为墨,乐此不疲!”
是啊!梁王不就是那样的人,可是前世他成功了啊!而她还是帮凶呢!她不也是个不自量力的人吗?
她的上辈子活得很不值,一直被梁王牵着鼻子走,这辈子似乎也没什么改善,一想到这一点,宋岚珠也笑不出来了,忽然心生惆怅。
她垂目不语,神情黯然,赵景尧只当她是心虚,“你也做过不自量力之事?”
宋岚珠苦笑道:“臣妾只想保命而已,应对那些人的刁难已经很艰辛了,实在没心思琢磨其他。”
“这有何难?见招拆招便是,只要别傻傻的受罚就成。”
他是皇帝,自然不怕,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凡事都得三思而行,在困境中搜寻应对之策,“今儿个臣妾应对太后的法子是不是很聪明?”
赵景尧瞥她一眼,幽幽开口,“你的确很会做戏,平日里在朕面前也是这般做戏的吗?”
这可不是什么夸赞的话,分明是在损她嘛!宋岚珠再也笑不出来了,“皇上您火眼金睛,什么妖魔鬼怪在您面前都得现原形,臣妾可不敢做戏。今儿个实在是受不了那滚烫的茶杯,否则也不会在太后跟前耍把戏。”
赵景尧肃声警告,“你在太后跟前做戏,朕可以不追究,但在朕面前,必须坦诚布公!”
“那是自然,否则臣妾也不会跟您说在太后跟前做戏的事儿。”道罢她又特地问了句,“皇上您不会去太后那儿告臣妾的状吧?”
赵景尧将批好的折子放至一旁,抬眉掠她一眼,“你觉得呢?”
这点小事,也没必要说吧?他应该不是那种多嘴多舌之人,不放心的宋岚珠事先申明,“您若是出卖臣妾,往后臣妾就不敢再跟您说悄悄话了。”
她这算是威胁吗?这威胁未免太儿戏了些,“你以为朕很稀罕你的悄悄话?”
宋岚珠星眸微转,想当然地道:“您每日过得那么枯燥,臣妾有可能遇到一些有趣的事,可以与您分享,指不定能博您一笑呢?您若不稀罕,那往后臣妾就不多嘴了。”
“你的确挺多嘴的,手不疼了是吧?”
宋岚珠红唇微撇,委屈巴巴,“疼啊!虽然没有上回那么严重,但这会子还隐隐作痛呢!”
怪不得她会用指节去夹墨锭,指腹红成这样,大抵是很疼痛的吧?赵景尧吩咐宫人去请太医过来,宋岚珠连连摆手,然而手稍稍一动,又是一阵刺痛,她只好老实些,不再摆动,
“这点小伤,不必请太医,回头擦些药膏即可,上回的烫伤膏还没用完呢!”
“那你为何不及时擦药?”
添香劝她先擦药的,但宋岚珠觉得不方便,“这次伤在指腹,擦了药,油腻腻的,还如何给皇上您奉茶?您那么爱干净,臣妾可不敢将药膏沾染在您的茶杯上。”
她考虑得倒是周全,他是想折磨她,但不该是在她病弱受伤的时候,默然片刻,最终赵景尧摆了摆手,
“你还是回芳华轩去吧!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在这儿碍朕的眼!”
一听这话,宋岚珠心下暗喜,但她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淡声应道:“那好吧!臣妾告退。”
一转身,她便满脸喜色,迈着小碎步一溜烟就往外跑。
面上不愿走,实则跑得比兔子都快!赵景尧就知道她不是真心留下来,当即沉呵一声,
“且慢!”
宋岚珠都快走到门口了,突然被他唤住,她笑容顿僵,胆战心惊的转过身来,“皇上您还有什么吩咐?”
他别不是又反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