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车马果然不一般,里头极为宽敞,甚至可以直接躺下休息,规格比她那小马车大三倍!进到这马车之中,几乎是不需要弯腰的,直直的就走了进来,当然了,像赵景尧这种身形高大的,进来时可能还是需要微微躬身的。
待她入内后,赵景尧一直看着手中的书,也不吭声,宋岚珠忍不住问了句,“皇上传唤臣妾,是为何事?”
这还需要问?赵景尧觑她一眼,“你怕不是忘了自己身为宫女的职责。”
得!他就是见不得她自在一小会儿,宋岚珠谄媚一笑,“臣妾也想是侍奉皇上来着,但这是出行,不在宫中,这规矩摆在这儿,皇上您的马车,臣妾也不敢随意过来啊!”
她这人说话不着调,赵景尧直奔重点,“许太医找你做什么?”
宋岚珠如实道:“他问臣妾的病是否复发。”
“就这一句,能说那么久?”那会子赵景尧分明看到她和许太医立在一起说了很多话。
她也就是大致一说,没必要把所有的话全都复述一遍吧?他怎么连细节都要追究?
“无非就是太医常说的那些话,嘱咐臣妾保持愉悦心情,不要胡思乱想,否则容易诱发其他的病症。”
赵景尧缓缓抬眉,一双墨瞳写满了探究,“是吗?他好像对你很关心。”
宋岚珠愣怔当场,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堂堂帝王,怎能问出此等莫名其妙的问题?
“太医关心病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赵景尧之所以这般判定,是因为许子杉对此事格外上心,“你这病已经分给了其他的太医,许子杉却主动揽下,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虽然宋岚珠也不太希望许太医同行,但他的行为并无不妥,“兴许这是出于太医对医术的探究之心吧?他最先为臣妾诊治,发现了这个怪病,便想从头跟到尾,试图亲自治愈,如此他才能放心,也更有成就感吧!”
“朕可不这么认为。”
他的想法向来怪异,宋岚珠根本猜不准,他会突然冒出怎样的念头,“那皇上认为是怎样?”
“这就要问你了。”赵景尧并未明言,而是把问题丢给她。
“问臣妾?”宋岚珠苦思冥想,心道赵景尧该不会怀疑她和许太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他是怀疑两人有私情,还是认为他俩都是谁的棋子?
两人也只是认识而已,当年住得近,顶多算是好邻居,好朋友,一年之后她家出了变故,她便离开了那儿,此后再不曾见过许太医,所以私情什么的根本不存在,至于棋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至少梁王没跟她提过,前世她未曾在宫中见过许太医,她也不明白重生之后,为何许太医会突然出现。
他是另有身份,还是干干净净?宋岚珠也不能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两人没有任何勾结,却不知赵景尧在这儿怀疑些什么,
“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
细究起来,其实赵景尧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两人有问题,但他就是看许太医不顺眼,总觉得那人别有企图,然而许太医有救治宋岚珠的法子,除却泡温泉之外,还需要在她身上系一个中药包,那个药包的成分是他从神医那儿得来的,说是不能外传,是以赵景尧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带许太医同行。
说到后来,赵景尧无言以对,随即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头,“在马车中无需戴帷帽。”
宋岚珠一上来就被他质问,混忘了自个儿还戴着帷帽,经他提醒,她才取了下来。
随着帷帽被取下,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柔白娇美的芙蓉面。
临行前这两日,赵景尧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交代,每日都有王公大臣过来,是以他没让宋岚珠过来侍奉,也没让她暖帐,算起来,他已有两日未曾见到她。
无人可揶揄,这日子似乎少了几分乐趣,每每看到她,看到她眼角的泪痣,他都会莫名生出一种怜惜之情,但这种情绪只会一闪而过,才一冒头就会被他给掐灭。
赵景尧不断的警醒自己,不要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所欺骗,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得更加狠毒!
察觉到赵景尧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宋岚珠顿感不妙,
“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难道臣妾的面上又起红斑了?”宋岚珠吓得赶忙从荷包中掏出一枚小镜子,仔细的左照右看,确认面容正常,没有变化,她才松了口气。
赵景尧见状,眸闪诧色,“你还随身带镜子?”
“平日里不带,现下特殊情况,臣妾得随时观察自个儿的脸,这才带着。”说着宋岚珠将镜子递给了他,“皇上您要照镜子吗?”
赵景尧一脸嫌弃地收回了视线,“朕又不生红斑。”
“那也可以照一照自个儿的容颜啊!”
除却更衣正衣冠之时,赵景尧很少刻意去照镜子,“脸就长那样,又不会改变,有什么可看的?”
“看着赏心悦目啊!我要是长成皇上您这样,肯定日日照镜子,照它个四五六七八回。”
赵景尧忽生好奇,“朕这是什么样?”
“皇上您长眉星目,俊逸出尘,实乃人中龙凤!只是……”她故意话说一半,故作迟疑,果听赵景尧问她,“只是怎样?”
“只是有一丝丝的冷漠,脾气不大好,若是再温柔一些,那就更完美了。”宋岚珠小心翼翼的道罢,而后暗自观察着他的神色,但见他勾唇冷笑,
“朕不是不温柔,只是不愿对你温柔。”
呃……所以他只是在针对她吗?这样会让她很尴尬哎!宋岚珠干笑道:“那就当臣妾没说,是臣妾福薄,不配让皇上温柔以待。”
她随口的一句话,轻易就勾起了赵景尧的回忆,前世他也曾对宋岚珠很温柔,哪里舍得训责她?连大声说话都很少,可他的满腔真情换来的是什么呢?是背叛,是毒杀!
他的真心喂了狗,经历了那样的变故,他怎么可能再像从前那般,对她温柔体贴?
“你的确不配!”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才刚还如常的神情蓦地覆上一层寒霜,宋岚珠不明白他又在恼什么,六月的天大抵都不似他这般多变。
她张了张口,试图辩解,末了还是住了口,多说多错,她还是闭嘴吧!
春和园离皇宫并不远,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也就到了,但皇帝偕同太后出行,便不能走太快,自然是得慢悠悠的走,走一个时辰歇一歇,晌午还要到行宫用膳。
到得行宫,众人陆续下马车。
一身凤袍的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踏着马凳,一步步走下凤驾。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前方的那辆圣驾上,但见踩着龙靴的皇上撩袍而下,而他的后方居然闪现出一道藕色倩影,皇后定睛一看,这才惊觉那女子居然是宋岚珠!
万嬷嬷不由蹙眉,“宋美人?她怎会在皇上的马车中?这……于理不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