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七日之约到了。
这天天气晴朗,鱼鳞状的云在碧蓝的天空上铺开,骄阳悬挂在高空,灿烂的阳光洒满并城。
现在是上午九点,这个时间本该是同嘉家具厂最忙的时候,但仓库、车间却全都空无一人。
只有大门口两棵银杏树在微风中摇曳着绿叶,沙沙作响。
只因为今天是窦晓玲自证清白的日子,大家都挤在食堂前坪,等待领导们发言。
在万众瞩目下,领导们依次上了台,队伍最末的李丽在台上最边儿的位置坐下。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睨了眼舞台旁边的窦晓玲,嗤笑着开口,
“窦晓玲,你忙活了这么些天,有收获了吗?
在办公室的时候,就只看到你在翻那堆账本,你别是想篡改证据吧?”
窦晓玲本不想理会李丽,然而她身边的邵秋芳可忍不了,插着腰骂回去,
“李丽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你真以为当了个主管就了不起了?
我看啊,过了今天,你这位置就保不住了!”
李丽一听,皱起眉,她盯着邵秋芳冷笑道,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告诉你,我今天不但要让窦晓玲收拾东西滚蛋,我还要把你给弄出去。
敢跟我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李丽说完,挨着舞台站着的向梅也瞥了眼窦晓玲和邵秋芳,眼底浮现怨毒的神色,细声细气说道,
“就是啊,你俩敢跟领导对着干,
就是不想干了呗,我看啊,这台就别上了,免得丢人。”
邵秋芳见向梅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比看到李丽时还要旺。
她撸起袖子,正打算过去跟向梅理论,却被窦晓玲拽住。
窦晓玲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随后淡淡扫了眼向梅。
这个眼神,让向梅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等向梅回过神时,窦晓玲已经没有看她了。
窦晓玲看着李丽,淡笑道,
“李丽,今天过后,谁走谁留,还不一定呢。”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李长海走了过来,他登上台子前,瞥了眼窦晓玲,眼神里带着些不屑,
“窦晓玲同志,你与其在这儿吵架,不如早点拿出证据,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窦晓玲微微一笑,
“李副厂长,你着什么急?
咱们一件件事来办。”
李长海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没有理会窦晓玲,继续往前走。
当他路过田桂芬的位置时,淡淡瞥了眼田桂芬,笑了,
“田主任,最近忙什么呢?
也不跟我来汇报工作了。”
田桂芬一愣,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渐渐握拳,她张了张口,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回答,
“副厂长,最近身体不大好,感冒了,所以就没去您办公室,怕传染给您。”
李长海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轻轻放在了田桂芬桌上,
“那你可得多注意身体啊。
其实我找你也没别的事,
上回你钢笔落我这儿了,我还想找机会给你。”
田桂芬盯着桌上的钢笔看了半晌,随手把钢笔拿起塞进兜里,脸色发白点点头,
“谢谢您。”
见田桂芬的反应,李长海这才背着手,满意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等李长海坐下后,领导们都就位了。
李丽直接站起来,把桌上的几本账目本递交给李长海,随后转身对全体职工大声说道,
“诸位同志,这事儿其实我本来不打算翻出来的,毕竟都是旧账。
但既然窦晓玲同志不肯认错,那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
这些都是窦晓玲以前算错的额账,她栽赃给了向梅同志,甚至还有其他好几笔大数目的账被她做得很细,几乎没人发现。
不过在我和财务办公室其他同事的自信核对下,这才发现窦晓玲埋下的种种错误。”
听完李丽的话,全场哗然。
底下职工们齐刷刷看向窦晓玲,纷纷面露嫌恶指责道,
“真看不出啊,窦晓玲你藏得也太深了!”
“就是啊,不要脸啊,还栽赃陷害别人!她肯定是看向梅内向,所以才挑着她欺负!”
“哎,可不是嘛,窦晓玲这人也太虚伪了!”
……
一时间,全场人声鼎沸,绝大多数都是在谩骂窦晓玲。
可窦晓玲根本不被这些人所影响。
她不急不缓走上台,接过周厂长手里的话筒后淡淡说道,
“我已经找到了能自证清白的证据。”
可底下的人根本不买账,还是举起手臂、七嘴八舌指责窦晓玲的虚伪。
要不是窦晓玲手里有话筒,怕是早就被这些人的声音给吞没了。
这时,邵秋芳把一沓厚厚的账目本的复印件搬上台,分发给各位领导。
随后,窦晓玲接过邵秋芳递来的账本,走到周厂长面前问,
“周厂长,您还记得,去年您让我备份账本的事吗?”
周厂长推了下老花眼镜,点点头,
“记得的,去年财务办公室出过一例对错账找不到问责人的事儿,你说你怕以后也出现类似的事情,就找我申请了做备份账本的事儿。
那份备份账本经过好几个干部的核对,还有财务办公室其余人的过目,绝不会出错的。”
周厂长的话顿时唤醒了台上不少干部们的回忆。
的确,去年的时候他们都核对过,甚至在他们的办公室里,都还有备份账本的复印件。
然而,这么些人里,李丽的脸色却白了。
不慌不忙的窦晓玲把备份账本打开,指着里头的某一处说道,
“麻烦各位领导翻开复印件,这一页里,那笔十万的账根本没有错。”
领导们一听,连忙低下头翻找。
窦晓玲送上来的是两份账本复印件,一份是备份的,一份则是财务办公室里的。
核对完,领导们纷纷发出惊疑的声音。
窦晓玲淡淡一笑,又翻了几页,指着上头的数字说道,
“李丽刚才说我算错好几笔账?
那麻烦大家翻到她刚才指认的那几页,核对下数字。”
窦晓玲话音一落,现场响起“刷刷刷”的翻页声。
很快,周厂长一拍桌,大声说道,
“这几笔账,和备份账本上的数字对不上啊!”
有机灵的领导干脆起身跑回办公室,取来他保存完好的备份账本复印件。
又是一番核对,这个领导也一拍大腿,砸吧着嘴吼道,
“还真是,这备份账本上的是对的,怎么这原件账本上的就不对了呢?”
周厂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推了下老花镜,看向窦晓玲问道,
“窦晓玲同志,你是怎么发现的?”
窦晓玲手里握着话筒,冲周厂长微微点头,淡声说道,
“其实,去年誊写备份账本的时候,我怕出错,核对了不下十遍,可以说,我把这些数字都背下来了。
所以我才会对账本上的数字很敏感。
后来核对原件的时候,那上面的数字我总觉得奇怪,后来我就想到了备份账目本。
这一核对,才发现原件上的数字跟我备份账本的数字根本对不上。
很显然,肯定是有人偷偷篡改了账目本的原件。”
听完窦晓玲的分析,刚才还指责窦晓玲的职工们哑了声。
一时间,全场一片安静。
而台上的李丽,却是脸色煞白,额头直冒冷汗。
就在大会陷入冷场的时候,周厂长猛地一拍桌,“唰”一下站起来,阴沉着脸瞪着李丽,愤怒斥责,
“李丽同志!
你身为财务主管,竟然篡改账目本!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从今天起,李丽同志不再是咱们同嘉家具厂的职工……”
可不等周厂长说完话,一直没吭声的李长海站了起来。
他拦住周厂长,装起和事老,
“哎哎哎,厂长啊,别这么激动啊。
这事儿不得调查么,谁说这假账就一定是李丽做的呢?
之前窦晓玲都给了七天时间调查,那李丽同志怎么说也得给个三天五天的啊。”
可这时,窦晓玲却笑了。
她看着李长海,淡声说道,
“李副厂长,有些事,咱们得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