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
燕无山坐在桌子后面,一边摆弄着那个即将完成的机械模型,一边听秘书对他汇报。
他今天心情很不错——寒白杨在他连续不断的进攻下,显然已经招架不住了。
这件事,他已经提前知道了。
但,他还是想让秘书对自己再汇报一次——有些事,爽一次是不够的。
“燕总,现在市场里所有直筒裤的批发商,都开始转向咱们供货了,可以确定寒白杨一条裤子都收不到。但经过我们观察,寒白杨仍然在出货,我们分析,是之前收的原材料还没全部生产完。”
“另外是,市场里所有的小商贩,都被咱们派人铺上了仿制品喇叭裤,价格是寒白杨的一半,但因为咱们收货量大,而且制造成本也比较低,这个价格咱们仍然有的赚。”
“虽然利润小,但胜在量大。”秘书说道,“如果这个价格能持续稳定,咱们燕家的盈利压力就小很多了。”
“燕总,恭喜您。”秘书拍着燕无山的马屁。
“很好,但……还不够好。”燕无山笑了笑,“我这个人,信奉一句话:做事,不能拖泥带水。”
“哪怕寒白杨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但只要它还活着,这件事的结局,就不够完美。”
“这个世界上,敌人,只应该有两种结局:要么变成我们的人,要么……”
“变成死人。”
燕无山眯着眼说着,忽然转身问了秘书一句。
“对了,让你查的,杨峰的上下班路线和时间,都查到了吗?”
“回燕总的话,查到了。”秘书立刻从本上撕下一页纸,递给燕无山,“这个就是。”
“很好。”
燕无山满意地点点头,把那张纸收好。
又看了看表,站起了身:“我出去一趟……把第三步棋,下瓷实了。”
……
当燕无山推开燕红雀的房门时,燕红雀正坐在自己的客厅里。
他正抱着那把裂了口子的琴,动作轻柔,像面对恋人一般拨弄着它的琴弦。
学生时代,和同学一起组织乐队时的场面犹如昨天。
这把吉他,当年发出的声音多好听啊。
现在却……
他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琴箱破裂后的吉他,发出了酸涩难听的声音。
燕红雀隐约觉得,胸口有几分疼痛。
那个年轻人一串炮仗轰在他胸口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
咔嚓。
有人拧动门把手的声音,打断了燕红雀的思绪。
燕红雀扭头,看到是燕无山走了进来。
他放下吉他,站起身:“大伯。”
燕无山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燕红雀的房间,当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把吉他上时,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冲燕红雀招了招手。
“走,陪大伯出去办个事儿……把你的手绷带缠上,会和人动手。”
燕红雀犹豫了几秒。
燕无山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的!赶时间呢!”
燕红雀说道:“大伯,可以晚几天再去吗?我在寒白杨厂动手那次,受了伤,到现在还没好。恐怕没法和人动手。”
燕无山沉默两秒,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着燕红雀的鼻子:“红雀啊红雀……你真的,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你现在,不仅扯谎,还扯这么荒诞?”
“为了不配合家族的工作,你宁可装有病?”
“你怎么变得这么混账!”
燕红雀急道:“大伯,我……我没有扯谎!我那天是真的被人打伤了!我回来之前还在吐血呢!”
“好家伙,你们七八个好手去围攻一个人,不仅被人家打败了,对方还专门把你打吐血?然后你在外面吐了一路,一回家就不吐了?”
燕无山冷笑着,怒气越来越旺盛。
“燕红雀,你可真是燕家的好刀啊!一把会扯谎的好刀!”
燕红雀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他捂着胸口:“大伯,我……我真的!”
“少废话!我看你就是玩物丧志!”燕无山指了指燕红雀,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吉他。
“你上学的时候就是!如果你当时不玩音乐,成绩就不会这么差!”
“你现在给家族工作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整天里只琢磨着玩你那狗屁音乐!”
“你玩音乐能玩出什么名堂?能帮燕家变得更好吗?狗屁!啥也不是!”
燕无山越说越怒。
他忽然一把推开燕红雀,大步走到茶几前,一把抓起桌上那把吉他。
他高高举起了吉他:“我今天帮你断个念想!”
燕红雀顿时眼睛都红了:“大伯,不要!”
他猛然往前窜了一步,伸出手想抢下自己的琴。
但那一瞬间,他忽然胸口一阵憋闷疼痛,同时对方又是自己大伯,他也不敢向对方下手。
这一犹豫,一切都晚了。
燕无山双手举着吉他,结结实实地一下子砸在墙上。
咔嚓!嗡……
琴破碎的声音里,还夹杂着琴箱的回音。
燕红雀的目光,彻底凝固了。
吉他在燕无山的手中四分五裂,燕无山发泄似得把琴砸坏,又摔在地上,用力在已经损坏的琴上使劲踩了几脚。
“一把缺了口的吉他,你收着这么多年,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有意见了,啊?”
“不就是一把破吉他吗?我没给你买新的?你存到现在?”
“燕红雀,你记住,你能赚这么多钱,都是因为有家族!不是因为有你这破吉他!没有燕家,你什么狗屁都不是!”
燕红雀看着那把吉他四分五裂,心里某个地方,似乎也一下子碎裂了。
他回忆起了,他和朋友们组织乐队的最后一天。
那时,因为学业太差,他已经答应,回家族去当刀了。
也已经开始接受家族的训练。
但他一直觉得,当刀和玩乐队,是两件不冲突、可以兼顾的事儿。
平时自己的工作是当刀,出去打打杀杀。
但休息的时候,完全可以玩乐队。
直到有一天,在他结束乐队的练习,回家的路上,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社会青年忽然拿一把斧子劈向他。
他在猝不及防下用吉他挡了一下,这一下救了他的命,但吉他和他的脸上,也都留下了巨大的疤痕。
燕红雀沉默了几秒,抬起头,看向燕无山:“大伯,您刚才话里的意思,我有点听不懂……我的吉他和我脸上的疤,和您……有关系吗?那不是咱燕家的仇家给我留下的?”
燕无山忽然语塞了一下,他语气有些慌乱地摆摆手:“我……我的意思是说,当年,你受伤,吉他也破了,大伯很心疼你,所以给你买了新吉他!你不要多想!”
燕红雀慢慢低下了头:“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