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窦晓玲并没有立刻把这件事告诉杨峰。
她如往常一样,和杨峰、杨曼曼一起吃过晚饭,又陪着杨曼曼做作业。
等夜深了,窦晓玲把杨曼曼哄睡后,洗漱完毕躺回了床上。
杨峰侧过身,盯着窦晓玲的侧颜柔声问,
“是不是家具厂出什么事了,我看你晚上有点心不在焉。”
窦晓玲一愣,没想到杨峰竟然能察觉到自己细微的情绪。
她想了想,低声把今天的事情一一道来。
等窦晓玲说完,杨峰沉吟片刻,伸手轻抚窦晓玲的头发,
“看来你们厂里也不大安宁。
显然有人在陷害你。
要不要我帮忙?
还是说你呆的不开心,想辞职?
我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窦晓玲脸一红,毫不犹豫摇摇头,
“不用,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这些栽赃陷害什么的,我自己会调查清楚。
我也不会离职的,因为周厂长还是相信我、也没有第一时间开除我,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杨峰淡淡一笑,替窦晓玲把发丝挽到耳后,
“好,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
窦晓玲脸一红,把头埋进被子里,闷闷说道,
“好了,睡觉吧,我困了。”
杨峰看着小媳妇一副害羞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没有再说什么,躺平后闭上了眼睛。
隔天是个阴雨天。
并城的上空灰霾的乌云翻滚,牛毛细雨悄无声息落下,打湿了并城的每一寸角落。
窦晓玲把杨曼曼送到学校后,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心里也不由浮现一层阴霾。
窦晓玲没有耽搁,把伞往头上举正,大步朝同嘉家具厂赶去。
当窦晓玲走进同嘉家具厂后,原先那些看到她就热情打招呼的职工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嫌恶、避开她好几米远的人。
所有人嫌弃的目光都黏在窦晓玲身上,他们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窦晓玲。
窦晓玲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种待遇,她目不斜视,踏着积水大步朝办公楼走去。
赶来上班的职工们看着窦晓玲的背影,议论的声音大了起来,
“哎呦,这窦晓玲做了那么可恶的事,还有脸来上班啊?”
“哎?周厂长昨天傍晚不是说要调查有人匿名举报窦晓玲这件事儿吗?还不一定是她做的吧?”
“啧,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如果窦晓玲真没做这些事,那那个举报的同志是吃饱了撑着才捏造谎话?”
“就是说啊,肯定是窦晓玲私下克扣了少数职工的工资,不然谁没事举报她呀。”
“哼,这窦晓玲平时看着那么完美、平易近人,我看啊,就是装出来的。
亏我之前还那么支持她,呸,我真是瞎了眼!”
……
因着窦晓玲,职工们都挤在门口议论开来,声音越来越大,很快把家具厂的大门给堵住了。
这时,邵秋芳和向梅从不同方向赶来上班。
邵秋芳还没有和向梅和好,她只瞥了眼向梅,便大步挤进人群,插着腰张开大嘴开炮,
“你们是吃饱了撑着还是怎么的?
一个个说晓玲坏话!
在背后议论人,我看你们都不是什么好鸟!
谁再敢多说一句,我撕了她的嘴!”
大家伙正聊得起劲,本来还想和这个支持窦晓玲的人理论,但当他们看清这人是邵秋芳,顿时焉了。
宁可得罪李丽,也不要得罪邵秋芳的嘴。
她呀,一张嘴,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大家伙讪讪一笑,立刻一窝蜂地散了。
邵秋芳见状,迈开步子朝前跑,很快追上了就要走到办公楼的窦晓玲。
邵秋芳走进一楼,一边收伞一边喊,
“晓玲,你来上班的时候有没有人欺负你?
有的话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们。”
刚才饱受冷落的窦晓玲心里一暖,她收好伞后笑吟吟摇摇头,
“没有。
没事的,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
说罢,窦晓玲走过去揽住邵秋芳的胳膊,大步朝财务办公室走去。
而站在远处雨中的向梅看到他们这么亲昵,脸上的表情微微沉下来。
窦晓玲揽着邵秋芳一走进办公室,刚才还时不时传出笑声的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面对这种冷场的待遇,窦晓玲心里虽然有点小膈应,但她面色如常,径直走到自己工位上坐下。
这时,已经成为财务主管的李丽踱步走到窦晓玲工位前,轻笑着居高临下看着她,
“窦晓玲,你不是手头上没有工作了吗?
你还来财务办公室干什么?
先说好啊,从今天开始,财务办公室归我管了,我可受不了眼皮子底下有闲人。”
窦晓玲仰头看着李丽,不卑不亢笑了笑,
“李主管,我知道是你负责财务办公室,这事儿你不用重复提醒。
再说了,我也不是闲着没事干,我手里还有不少和管账无关的事。”
李丽瞥了眼窦晓玲干干净净的桌子,嗤笑道,
“你能有什么活儿?
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影响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个人,你就给我滚出去。”
窦晓玲根本不怕李丽的威胁,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记事本,拧开钢笔准备写字,
“李主管,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开始忙了。
你也早点会位置上吧,我听说财务主管还有一大堆账要核对。”
李丽没想到窦晓玲不但不怕自己,还反过来教训自己,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击,一口气憋在心口。
但她见窦晓玲低下头认真写起东西,只得一跺脚,冷哼一声,扭头回了主管的位置上坐下。
接下来一整个上午,李丽发了好大的官威。
而且,她好像记恨早上没有说过窦晓玲一样,只要她发现账目上有一点不对劲,她就开始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这账目谁做的啊?
看着光鲜亮丽,一点错都没有,怎么一核对全都是抹了边边角角的,是不是自己偷偷吃回扣了?”
“啧啧啧,难怪工资方面没人找麻烦了,这还有多发工资给职工的。
还真是拿厂里的钱给自己挣名声啊。”
“这账做的,一塌糊涂,有些人啊,做得好的就到处宣扬,这没做好的地方就偷偷藏起来了是吧?”
……
诸如此类的嘲讽,一上午根本没有停过。
坐在窦晓玲隔壁的邵秋芳忍不了了,她沉着脸想站起来,却被一旁的窦晓玲伸手摁住。
邵秋芳皱着眉看过去,却见窦晓玲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忍着。
邵秋芳想说什么,但又怕李丽找借口找窦晓玲的麻烦,她只得满脸憋屈坐了下来。
很快,一上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窦晓玲趁着自己手里没有管账的活儿,也把自己给厂里提出的生产改进方面的建议列了出来。
在杨峰的熏陶下,窦晓玲对工厂的一些生产设计以及车间的流程多少有点悟了,她也借鉴了杨峰的一些理念,早就想把这些建议提出来,只是一直没有时间。
等午休的时间一到,窦晓玲立刻站起来,拿着记事本走了出去。
李丽一瞧见窦晓玲的背影,嗤笑一声,慢悠悠说道,
“看来是某些人心虚了啊。”
等窦晓玲回来时,午休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邵秋芳满脸担忧凑到窦晓玲身边,用气音问,
“你去哪儿了,那李丽巴不得你不回来呢。”
窦晓玲朝邵秋芳轻轻一笑,推了她一把,
“有点事儿。
对了,明儿起你跟我和向梅一起去调查到底是谁陷害我,这事儿不要告诉别人,咱们偷偷的。”
邵秋芳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立马点头应下。
一眨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隔天还是个绵绵细雨的天气。
下午时,窦晓玲带着邵秋芳和向梅找借口离开了办公室,直奔举报箱附近。
举报箱安在仓库附近,他们想先从是谁投递信件这事儿下手。
财务办公室里的李丽正核对手里的账目,她瞥了眼三人离开的背影,轻嗤一声自言自语,
“嘁,周厂长会找你们三人有事?
真是笑话。
等下你们要是不回来,我就去跟我叔告状,说你们翘班!”
就在这时,家具厂全厂广播响了,周厂长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
“全厂职工注意,我在这里要表扬一个人。
诶,首先我要说明一点,咱们厂里奖罚分明啊,关于举报窦晓玲同志违规违纪的事,干部们还在调查,我们也一定会给大家还原一个真相。
但是窦晓玲同志昨天提出了一个关于厂里生产的改进建议,我采纳并运用在车间后,短短一天的时间,效果就非常明显啊。
在这里,必须要表扬窦晓玲同志。
特此通报。”
李丽一听周厂长竟然公开表扬窦晓玲,气得脸色发红。
她胡乱在财务账本上画了几笔,
“周厂长是老糊涂了吗?
一个要被开除的人,周厂长还表扬她?
窦晓玲真不要脸,她到底给周厂长灌了多少迷魂汤。”
李丽把账目本翻了个页儿,嘴里还是不停骂道,
“窦晓玲这个贱人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样子,还真是把所有男人都勾得神魂颠倒啊。
我看整个家具厂都要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说罢,李丽顺手把手里的账目本阖上,随手扔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