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者，理应享受鲜花，美酒和欢呼。
这是郭举贤此时内心的真实写照。
他认为，自己已经大获全胜，到了可以收获欢呼声的时候了。
虽然寒白杨还没有彻底倒下，但郭举贤认为，哪怕是神仙在世，也没法在这种状况中，把寒白杨救出来。
差距太大了。
全市场每一个能挂衣服的角落，都挂着他的南国美。
全市场每一个能发传单的位置，都站着他的宣传员。
郭举贤认为，自己不愧是商业的奇才。
把一场后来者居上的商战，打的精彩无比，酣畅淋漓。
除了花的钱有点多。
这些天，虽然他们南国美的喇叭裤哗哗往出卖，但因为郭举贤的宣传攻势和提前铺市场都太花钱了，店里基本上没多少存粮，有点钱都花出去了。
要不是敲算盘的时候发现账面上确实是有利润的，张桂兰早就和郭举贤翻脸了。
饶是如此，他仍然遭到了媳妇好几次的唠叨。
为什么？
在张桂兰眼里，这仗打的太亏了。
如果打到两家相持不下的局面就收手，虽然看上去没现在好看，但利润可就多的多了。
切，女人懂什么？
对付敌人，就必须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地彻底扫除！
绝不能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
郭举贤心中暗自心想着。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想彻底消灭寒白杨，主要是出于自己的私欲，已经和生意没什么关系了。
生意做到今天，媳妇的话，郭举贤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此时的他，俨然一副“武林盟主”的架势，接受者各路经销商的吹捧。
媳妇？她已经不敢像之前那样骂他了。
毕竟，郭举贤现在已经是经销商们眼中的明星供货商了。
是他们的财神。
得捧着！
这是个物资短缺的时代，谁手里有货，谁就是大爷。
“郭老板，以咱们兄弟之间的交情，无论如何，下批货你得给我多匀几条！这实在是不够卖啊。”
“郭老板，上次才给我留了十条裤子，哪儿够卖啊？”
“郭哥，我给你和嫂子拿了只老母鸡，这裤子的事儿……”
郭举贤的脸上，堆起了像花儿一样的笑容。
“好说好说！”
“现在不缺原材料，是实在是做不出来，诸位老板多多担待，只要一做出来，郭某一定给诸位照顾着！”
好嘛，在整个江湖的吹捧下，连郭举贤这么生硬古怪的性格，都说出这么圆滑的话了。
现如今，市场上，那种丑不拉几的直筒裤还多得是，但本地产能是真的跟不上了。
市场上就那么些裁缝，市场周围有点规模的小裁缝铺子，最多的也就四五台缝纫机，所有产能都铺出去也不够他卖的。
但郭举贤又是个小心谨慎的，坚决不愿意把裤子委托给那些上规模的大厂——生怕他们剽窃去他的图纸。
所以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市场上雷声大，雨点儿小，虽然都挂着货，但人人都不大够卖。
管他呢，慢慢调整呗。
郭举贤心态很好。
反正寒白杨倒了，市场都是我的。
一番寒暄完，送走经销商们，郭举贤背着手，哼着曲，慢悠悠地往屋子里踱步。
“忽听家院报一信，言道韩山发来兵……”
唱着曲，背着手，郭举贤情绪很好地晃悠到了店铺里。
郭举贤的店铺里，新添了一张茶桌。
他哼着曲在茶桌前坐下，一个年轻男人主动凑过来给他倒了杯茶。
“姐夫，喝茶。”
这是他小舅子，张建国。
因为最近生意好，被张桂兰弄来帮忙了。
说是帮忙，其实啥也不会，于是整天鞍前马后跟着郭举贤跑，美其名曰“学习”。
郭举贤也很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就把他留下了。
“建国，你姐呢？”
“我姐收钱去了。”张建国冲着郭举贤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她一直念叨货铺出去太多，得快点收钱，不然怕后面变成烂账。”
“唔。”郭举贤不屑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对妻子的行为是不大看得上的——自己有了江湖地位，钱不是哗哗来吗？
至于这样天天出去收账？
小家子气……
但他没说什么，毕竟媳妇是去给店里收钱。
一壶茶入肚，张桂兰回来了。
她一脸喜气地对郭举贤晃晃手里的包：“今儿不错，收钱很顺利——只有两家说手里没现钱，答应明后天给，我同意了。”
“不过你说，这些人也真是有意思，明明他们卖一条裤子收一份儿钱，为什么我去了就刚巧没钱呢？你说这些人……”
郭举贤不耐烦地打断了妻子：“嗨，人家说不定付到别的地方去了，没必要盯这么紧，生意场上皆朋友，逼太紧了以后谁捧你……”
“好家伙，这话是你郭举贤说出来的？你以前可恨不得得罪全世界人！”
“那是之前没混出名堂……而且现在是人家捧着咱……”
郭举贤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男青年急匆匆地跑进来了。
是店里的一个推广员头子，零售街上几乎所有推广员都归他管。
“郭哥，出事儿了。”
张桂兰和张建国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
郭举贤眉头一皱：“怎么了？”
“寒白杨……寒白杨动手了！”
他把一张双面四折的大宣传页打开，递到郭举贤手里（同时又拿了一张递给张桂兰）
郭举贤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了。
一天的好心情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宣传单的背面，
一个巧笑嫣然的漂亮姑娘，脸上画着一半儿脸谱，分别穿着四条样式接近，但细节各有不同的喇叭裤，显出一双惊人的美丽长腿。
眼睛下面，红色的油彩让她柔和魅惑的脸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但这种压迫感结合她腿上的喇叭裤，只会让那条喇叭裤更加醒目诱人。
而在宣传单的正面。
则是这个姑娘从完全素颜，到最后成妆的一系列连续画面。
在这个连续画面的最后，是一张完整的京剧花旦脸谱。
哪怕是个外行，也能一眼认出，这就是之前第一版寒白杨喇叭裤广告上的那个姑娘。
南国美，说的是假话！
郭举贤感觉到浑身发寒。
他急忙继续往下看。
在宣传单的最后，有两行字。
第一行：
“到底谁才是剽窃者？”
第二行：
“3月22日，全面发售。”
张桂兰颤抖起来。
“3月22号，那不就是……”
“明天？”
郭举贤，感到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