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城。
千山路服贸市场。
这是并城城西最大的一处服贸市场。
和并城市服装批发市场不同，这里没有服装批发商，而是云集了数十家并城最大的服装零售商——
事实上，全并城，甚至全西山省，所有比较有实力的服装零售商，在千山路服贸市场，都有自己的一处柜面。
这似乎是西山省服装行当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和华国武术行当，必须在津门开个武馆并立住脚一样，想在西山省服装零售业里被人承认，也必须在千山路服装市场，有自己一处柜面。
无论赚不赚钱。
千山路服贸市场是一栋楼层的建筑，下面一到三层是卖场，四层是物业，五和六层，则是许多服装商家的办公室。
而在六层最深处，有一间面积非常大的办公室，用奢华的红木和厚重的木门装修着。
办公室里，有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他身形瘦削，眉毛浓密，脸上的肉向下耷拉着，两条眉毛也非常长，右边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颗很大的红痔。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声很重。
像一头虽然已经老了，但仍然稳坐在狮王宝座上的老狮子。
老狮子一样的中年男人，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坐在自己的老板椅后面。
房间里，他的面前，是许多个年龄、性别、形象各不相同的人。
以及，堆放满满一屋子的各种礼物。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往前一步，冲着这个老狮子一样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说道：“牛老板，今儿是你店庆十周年的大喜日子，遵照老规矩，咱西山省所有上规模的经销商，今儿都会来给您祝贺……这是王某的礼单。”
这个自称王某的男人，把自己的礼单递了上去。
老狮子一样的牛老板站了起来，接过那张非常丰厚的礼单，随手放在自己桌面上，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老兄弟啊，咱们一起十年了，你能来，就是给我牛一牧面子，还带什么礼……”
“礼物是一定要带的，这是当弟弟我，一番心意。”自称王某的服装老板又客气了几句，站到了一旁。
紧接着，其余的老板们也纷纷上前祝贺，并且递上了自己的礼单，很快，牛一牧桌前的礼单，就堆成了小山一样。
礼单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礼物？
一大群服装业老板们挨个说完祝贺的话，站在最前的王老板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牛一牧道：“牛老板，您是咱西山服装业的头一号，给咱说几句吧？”
其余老板们也纷纷请他说几句。
牛一牧双手下压，咧着嘴，脸上下垂的肉朝两边扩开一些。
“诸位朋友，既然请牛某说几句，那牛某……就说几句。”
“咱们西山的服装行，是个小行当，但，小行当，也有小行当的江湖。有江湖，就得有规矩。”
“牛某有幸，牵头这个小行当，这些年，靠的，就是规矩。”
“诸位捧牛某的场，牛某也承大家的情，一定会维护好这个规矩，有了这个规矩，大家的利益，才有保障。”
人们爆发出一阵掌声。
这些服装行的老板们，多是真心尊重牛一牧——西山省的服装行，这些年，都是牛一牧在维持江湖规矩。
靠着他的江湖规矩，这些年，服装行整体上顺风顺水，没什么人捣乱。
人们都是各凭本事赚钱，如果有什么争论，全都可以去牛老板这里商议解决——大部分时候，牛一牧给出的解决方案，都是比较公道的，一些行业内的事儿，比上法院都好使。
哪怕是燕家这样的巨无霸，在开零售店这件事上，也是乖乖尊重牛一牧的零售业规矩的。
在西山省的服装行里，人们尊称他为“牛爷”。
送这些零售商出去后，牛一牧坐回老板椅，他随手把那些礼单交给自己的一个手下，又叼着雪茄和几个心腹闲聊了几句。
这时候，一个看着不到四十岁的男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这个男人就朝牛一牧伸出双手，快步走向他。
离牛一牧越近，他的腰就越弯了下去。
等走到牛一牧跟前的时候，这个男人几乎要瘫软在地上了。
“牛爷！给条活路吧！”这个男人竟然哭了起来。
牛一牧张开双手，朝周围自己几个心腹耸了耸肩。
几个心腹都笑了起来。
牛一牧挥挥手，让自己心腹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很壮实的汉子还在办公室里。
他看着瘫在地上的男人，叼着雪茄，眯着眼：“你好像是……闫老板？”
地上那个男人痛哭流涕：“牛爷，我是俏佳人服装厂的，闫……小闫！”
“哦，闫老板，想起来了。”牛一牧挑了挑粗厚的眉毛，“你是品牌方，求我给活路？这话说不通吧？”
“牛爷，闫某知错了！”闫老板仍然哭着，“我以后，一定严格遵守西山省的规矩！求您网开一面，别再让大家封锁我了！”
“只是遵守规矩吗？”牛一牧叼着雪茄看着他。
“我……我再让出一成利！不，两成！其中一成是给经销商们的，另外一成，是牛爷您的！”
牛一牧这才露出笑容，他朝着地上伸出手：“闫老板请起。”
闫老板被他拉起来了，依然惴惴不安：“那……”
“闫老板既然这么厚道，那西山省的服装行，自然要权利帮闫老板发财了！”牛一牧笑了，“回去吧，等好消息就是了！”
闫老板大喜，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唯唯诺诺地离开了。
牛一牧看着闫老板离开的背影，嘿的笑了一声。
一个心腹上来恭喜他：“恭喜牛爷，又多一个好生意。”
“小事而已。”牛一牧摇摇头，“咱们一牧服饰，靠的可不是这些小打小闹……大生意，是江湖生意！”
这时候，又进来另外一个心腹。
他对牛一牧说道：“牛爷，寒白杨服装厂，就是喇叭裤很好卖的那个品牌方，前些日子，从燕家人手里，收了一批零售门店。”
“收零售门店？这是坏规矩啊。”
牛一牧眯着眼，用力吸了一口雪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