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东升西落，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一股寒潮自北方席卷而来，让已经步入秋季的并城又冷了许多。
马路上，赶去上班的工人们又添了不少厚衣服，他们都不约而同搓起手，呼出的气变成白雾，冉冉升上半空。
兴旺服装厂里，脸色阴沉的黄兴旺坐在办公桌前，刚刚挂了一个寻求帮助的学校负责人电话。
他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随后缓缓吐出白烟，脸上的不耐烦这才淡了些。
这时，办公室的门敲响。
等老孙走进来、站在办公桌侧边后，黄兴旺才烦躁地说，
“有事说事。”
老孙哆嗦了下，低下头战战兢兢念起手里的文件，
“黄、黄总，是这样的，今天早晨收到的消息，就、就那家本来和我们合作的同悦小学，昨天已经改和寒白杨合作了，而且已经签了秋季的校服……”
老孙偷瞄着黄兴旺，见黄兴旺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的声音下意识越来越小。
当老孙把情报念完后，黄兴旺的脸上已经黑得如锅底一样。
他重重一拍桌，牙关紧咬，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他什么意思？
昨天上午还找我帮忙，一转眼就背叛我了？”
黄兴旺捞起桌上的电话，直接了当给同悦打了过去。
电话里的“嘟”声响了许久，才被人接起来。
黄兴旺不等对面说话，冷笑一声说道，
“老李，你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电话那头久久沉默。
就在黄兴旺的耐心快要耗光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同悦校服负责人老李的声音。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些无奈，
“黄总，我也是没办法啊……”
黄兴旺靠在椅子里，怒极反笑，
“哦？那劳烦李老师详细说说，怎么个没办法、才会做出背叛合伙人的行为？”
电话那头，老李从兜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锃亮的脑门，长叹了口气说道，
“黄总，我是真没办法。
我昨天也跟你说了，那些家长们联合起来投诉到校长那儿，校长直接通知所有校领导开了大会，在大会上把我狠狠批评一顿。
我这边压力实在太大了，再不行动起来，怕是我这个位置都保不住啊！”
听完老李的话，黄兴旺更气了。
他连话也不想说，直接“啪”一声撂了电话。
直到此刻，黄兴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以他以往的经验，只要有一家改了主意，那接下来第二家、第三家肯定也会冒出来。
果不其然，黄兴旺还因同悦小学的事在气头上，这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黄兴旺皱起眉，死死盯着电话。
等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黄兴旺才接起来，
“哪位？”
这电话那头还没开始说话，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就传了过来。
黄兴旺“啧”了一声，电话那头的人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
“黄总，我是杨树小学的周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啊黄总，咱们以后怕是没得合作了……
就刚才，我们学校的校长，亲自和寒白杨签了合同……”
黄兴旺只觉心里一股无名之火往上窜，他刚想开口骂人，但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里划过，理智占了上风。
黄兴旺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
“生意场嘛，难免的，倒是你们学校的冬季校服，也和他们签了？”
电话那头的周老师颇为意外黄兴旺竟然没有动怒，他没有多想，连忙说道，
“哦，这个倒是还没有。
校方的意思是，先看看秋季校服的效果，要是好的话，再考虑后续的事。”
听了这话，黄兴旺稍微松了口气。
只要寒白杨还没有和各个学校签订冬季校服，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黄兴旺想了想，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他沉吟片刻，然后语气放缓，和蔼说道，
“周老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样吧，我做东，请你和其他几个学校的老师在并城饭店小聚，碰巧也有些重要的事商量。
我看就明天中午吧。
哦对了，周老师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周老师其实不太愿意和黄兴旺见面。
校方没有追究他订购质量差的校服的责任，他只觉逃过一劫。
要不趁这个机会，和黄兴旺断了联系也好。
电话这头，黄兴旺听周老师长时间没说话，心里约莫猜到了点什么，便淡笑着说道，
“周老师，难道你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我想，应该没有比我之前送你的校服更重要吧？”
这一番敲打又带着威胁的话让周老师脸色一僵。
他背上冷汗涔涔，连忙点头应下，
“黄总这话说的，刚才我在翻日历呢，我能有啥事，你放心，我明天一定到。”
黄兴旺笑吟吟又拉了两句家常，这才把电话撂了。
接着，黄兴旺又如法炮制联系了其余学校的负责人。
这些负责校服采购的老师们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不情愿，但黄兴旺拿着送钱的事挨个敲打一遍，老师们顿时老实了，纷纷答应下来。
隔天是个阴冷的天气。
上午十一点，黄兴旺把车停在并城饭店外，理了理自己的外套上的褶皱，这才昂着头大步走了进去。
黄兴旺没注意到，并城饭店对街有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正蹲在街边抽烟。
等黄兴旺进去饭店后，年轻人把烟撵灭，起身跑到一旁的电话亭里，拨通了刀哥的电话。
并城饭店一个包厢里，好几个学校的负责人正坐在里面。
黄兴旺一进门，大家纷纷站起来，皱着眉七嘴八舌诉苦。
黄兴旺示意众人安静，等坐下后，他倒了杯茶，眯着小眼睛打量一圈老师们，淡淡说道，
“你们以为我就不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喝了口热茶，黄兴旺边用短粗的手指摩挲着杯壁，边分析道，
“秋季校服是没法卖了，我看，当务之急是要把冬季校服给敲定下来。”
黄兴旺看了眼众人，那双小眼睛里迸发出精明的光芒，
“只要你们和我签了冬季校服，你们能得到的可比以前还要多。”
老师们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抵触。
这眼下问题还没解决呢，又签冬季校服，那校方会怎么想？
这时，左义皱着眉说道，
“黄总，不是我们不签，是咱们现在落了下风，没法签啊！”
其他人一听，纷纷附和，
“是啊，要再签，那校方真会通报批评了……”
黄兴旺不为所动，只露出一个冷笑。
合作了这么多年，他会猜不透这些人心里的真实想法？
黄兴旺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只淡淡说了一句，
“只要签了，我给你们的数，翻两倍。”
一听黄兴旺这么大方，大家瞬间歇了声。
两倍啊，都抵得上他们一年的工资了！
包厢里一片沉默，黄兴旺也没说话，只是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终于左义咬咬牙，率先点头应下，
“我毕竟和黄总合作这么多年了，黄总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行，我签！”
有一就有二，其余人见状，也纷纷点头答应。
黄兴旺这才满意一笑，
“成，今天回去我就拟合同。
大家点菜吧，想吃啥都点，我请客。”
黄兴旺的脸色转好，包厢里的氛围也跟着轻松许多，大家叫来服务员，你一言我一语后，很快点满一大桌子菜。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后，大家边吃边聊，也不忘暗骂杨峰的寒白杨挡了他们的财路。
这时，杨树小学的周老师叹了口气，
“说白了，咱们现在压力这么大，是家长学生给的，但归根结底，还得怪寒白杨。
要不是他们办了那个展览会，还打了广告……”
接下来的话，周老师没有说完，他只是摇摇头，端起盛满白酒的小杯嘬了一口。
其余老师当然知道周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都偷偷看向正抽着烟的黄兴旺。
黄兴旺眯着小眼睛，淡淡扫了眼众人，心里有了主意。
投点钱就投点吧，只要签了冬季校服，他是稳赚不赔的。
想到这，黄兴旺淡笑一声，
“我知道你们在想啥。
看在咱们这么多年合作关系上，你们有难，我也不得不帮是不是？
这样吧，然后这周末，我自掏腰包，搞个校服展览会。”
一听黄兴旺这话，老师们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黄兴旺把烟蒂子撵灭，他朝大家招招手，示意他们凑过来，
“这事儿，你们也得配合啊。
今天下午起，你们就去通知各个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们，一定要把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