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桓端着一杯咖啡给乔哲桉，表情甚是关切地看着他。
刘桓虽然年龄不算老，可也算是看着乔哲桉长大，两人没有多么亲密，倒也算得上谈得来的人。
乔哲桉看见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突然露出一抹莫名的苦笑，深幽的叹息还在源源地继续……
“刘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再坐一会儿就去医院守着爷爷，今天对他来说很重要……”
刘桓默默地看着他，最后一声叹息，无奈地摇头——
“好吧，我现在去医院。就算董事长真的过不了今晚，我也要送他最后一程……”
乔哲桉因缺乏睡眠而憔悴不堪的脸上，除了悲伤的波动，还有对他的感激之情。
他微微点头。
刘桓转身离开后，又默默回头看了一眼，正见乔哲桉为了提神，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继续躺回座椅上闭目养神……
他前进的脚步顿了几秒，而后毫不犹疑地踏了出去，远远地离开了……
紧闭的双目没有睁开，直到周围的灯光突然熄灭，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身后，窗外灯火通明，衬出他身处的环境是多么突兀和怪异。
突然的“停电”没有让他惊慌失措，只是唇边那丝苦笑慢慢蔓延，扯出一抹忧伤的弧度……
“你来了。”
黑暗中，他淡淡地出声。空荡荡的空间里，仿佛只有他在和空气对话……
突然，滋滋啦啦的声音由远及近，突然停在他办公室门口，一动不动。
“进来吧，我在等你。”
来人似乎犹豫了一瞬，推门而入。
与乔哲桉视线相平的地方，空空荡荡，视线下移几寸，黑暗中只看得见一张脸模糊的轮廓，披散着头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极了午夜电影里怨气极重的女鬼……
是乔照月。
她双腿瘫痪，终生只能坐在轮椅上，旁人看她的视线，永远只能向下移动几寸，而记忆中，她似乎从来没有仰头看过任何人……
“你竟知道是我。”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却冷静的出奇，带着一丝遗憾的、不悦的、愤怒的情绪。
他像是迅速接受了命运的玩笑，仰靠在座椅后，紧促地皱眉。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眉峰的波动很不正常，似在隐忍着某种巨大的不适和痛苦……
“不瞒你说，你走进来的那一刻，我才确定。”
窗外灯火逆流，将他的脸完全隐藏在黑暗中，却明暗交错地勾勒出乔照月平静无波澜的面庞。
……
“为什么是你？”沉默半晌，他终于忍不住流露出悲悸的情绪，连声音都是痛苦难耐的……
乔照月是整个乔家除了爷爷以外他最敬重和信任的人，小时候她曾不止一次将他从冯青的虐待中拯救出来，长大后也正是由于她的关系他百般容忍她的父亲乔于国在董事会上胡作非为，在公司横行霸道……
可是，为什么会是她……
“反正你快要死了，知道这么多有用吗？”
她面色冰冷地提醒他，却并没如愿看到他的惊慌和恐惧。她的轮椅缓慢而悠长地向前推进，又发出了那种滋滋啦啦的声音，像死神敲响的杠钟，一声又一声……
“不用强装平静了，现在头很疼吧，孩子？”
他沉默地看着她，右手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源源不断地用力再用力，强迫自己清醒，冷静……
“刚刚那杯咖啡里加了什么？刘哥。”
他对着她身后阴暗的空气说话，声音低沉暗哑，豆大的汗滴正一点一点坠下，有两滴顺着长长的睫毛缓缓滑下，眼睛酸涩难当，他却倔强地不愿意眨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最阴暗的地方……
果然，下一秒刚离开的刘桓出现在门口，三两步跨至乔照月的轮椅旁，双手十分自然的扶住轮椅推把，与他对立地，站在她的身后。
他的心中瞬间恍然大悟……
“加的不是毒药。只是能让你意识模糊，尸检却绝对检查不出来的东西。”
刘桓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迷蒙的双眼终于能看见他的脸——面无表情，麻木，听话。
他已完全成为乔照月的傀儡。
“我早已家破人亡，如今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我死之前只想知道一件事……”短暂的停顿片刻，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从喉咙的最深处压抑出一抹低咆，吼出这些年沉淀在心中最深的死结——
“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母！！”
没想到，这一吼非但没有惹怒乔照月，反而让她听见什么笑话一样轻声发笑，不多久那笑声便缓缓变调，慢慢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等会和你爸团聚，也别忘了问他，还记得当年是谁害我失去双腿，永远不能站起来吗？他记得吗！”
她顺手抄起手边的玻璃摆件，失控地朝乔哲桉的方向扔去，不偏不倚砸中他的脑袋……
一定流血了，可他一动不动。
脑袋一阵眩晕，可那种刺激的疼痛却能让他保持清醒，短时间内不至于被药物控制，失去神智……
乔哲桉眼看着刘桓担忧的上前半跪在她面前扶住乔照月的双肩，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却因她病态的挣扎屡屡被狼狈的推开……
恍惚中乔哲桉突然想到，当初刘桓是父亲乔照林的初级秘书之一，父亲死后因为应急预案处理得当，爷爷将他调到自己身边当秘书……
所以，刘桓和乔照月，是什么时候好上的？父亲的死和他有关吗？
五分钟以后，乔哲桉得到了梦寐以求了多年的答案。
当年，乔照林是公司总经理，那时公司正预备进驻东南亚各国，需要与一位新加坡富商合作。可与富商见面的当天，乔哲桉的母亲突然生病，六神无主的小哲桉只能打电话给自己的父亲。
没想到乔照林亲自跑去接情人去医院，将与富商的约会抛到九霄云外。富商一怒之下停止谈判，直接带着团队奔赴机场准备回国……
当时的乔照月是乔照林的特别助理，为了弥补他的错误，挽回即将不可控制的损失，她一个人驾车赶往机场的途中，不幸遇上醉酒驾驶的司机，六车连撞，死了五人，重伤三人，而她属于最幸运的一个，只是双腿截瘫而已……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