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依依梦里无寻处
路上遥2025-07-02 19:374,452

九重上的仙官都知道,当年传闻九重的一对孪生姐妹是超乎三界之中的存在。

  阿燃仙君常年喜好穿着一袭青绿色的仙纱裙,孤冷高傲,气质出尘,笑与不笑之时都是一派绝好的风景,只是美人生性不喜笑,又喜好安静,就像瑶池之中盛开的芙蕖,静谧却又干净的刚认不忍心触碰一丝一毫。

  而那孪生的妹妹,阿煴仙君却又是一个例外,明明是一个母胎中生出来的,面容身量都像是比这丹青画出来的,唯独那性子却是南辕北辙,差别的厉害。阿煴仙君性情泼辣,绝大多的时间都是笑着的,她一笑便让人觉的她的眉眼都生动了起来,犹如泼了墨的丹青,每一笔皆是浓墨重彩,美的惊心动魄。

  夕温那时候隔远了望去,便一眼就觉得惊艳极了,他拍了拍一旁侍奉着的小仙官的肩膀问,“那是哪家的仙子啊?”

  小仙官顺着他的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便看见不远处的一处琼花之下,有一美的如画的仙子,不知道和旁边的小仙娥说了什么,正毫无顾忌的咧着绛唇笑,那一笑甚是璀璨,将满园的琼花玉树都比了下去,一霎那之间天地之间都在那一笑之间黯然失色。

  小仙官急忙收回了视线,低着头小声说,“那是阿煴仙君,阿燃仙君的妹妹。”

  夕温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不远处的那人身上,低着嗓音道,“真是让人惊喜啊。”旋即他又莫名其妙的不乐意的说,“说阿煴仙君那便是阿煴仙君,何至于还要扯上阿燃仙君?”

  小仙君怔了怔,不是他这么说,是整个九重的人都这么说,说什么阿煴仙君的姐姐,阿燃仙君的妹妹,一时之间说习惯了,竟然有些难以改口了。

  夕温当年还不过是扔在一堆武神里,而且还冒不着尖儿的那种,不是他没有能力,只是生不逢时没有人赏识。不经意之间阿煴那一抹璀璨的笑意,就是要闯进了他紧闭着的最幽暗,见不得光的那个角落里。

  而那年,她是高高在上,无数人敬仰于她美貌的阿煴仙君,他却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仙官,连个正经的敕号都没有。

  他大着胆子去接近她,却被一旁的小仙官旁敲侧击的淡淡的提醒道,“咱们都是被淹没了在这九重之中的沙砾,这神仙还分个三六九等,咱们这癞蛤蟆想着吃什么天鹅肉?那是痴心妄想。”

  他微微一怔,旋即扬了眉毛看着那眉目寡淡的小仙官道,“文成,听闻昨日阿燃仙君同你讲话了?”

  名叫文成的小仙官不着痕迹的一顿,旋即眸光中有那么一闪而过的激动,他很快冷静下来说,“这才让我更明白了我们和她们之间的差距。”

  旋即文成伸出三根手指,对着九重万里的云雾发誓,“有朝一日,我必定做了专司文事的主事。”

  夕温将还有余温的茶杯递到他手里,“你刚才不还说什么这是痴心妄想。”

  文成抬了眸子看着他又道,“痴心妄想和努力实现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

  “……”反正他说不过文成,文成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第二日,他便又怀揣着期冀去了那天的琼花之下,却又出乎意料的遇到了她,他迟疑片刻想要走过去,耳边却又忽然响起了文成那日说的话。

  他可以不把文成说的话放在心上,甚至当成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可是却又不得不走了心,入了耳。

  他正迟疑着,便听她说了一句,“那是哪家的小仙官,生的可真是俊俏极了。”

  他蓦然抬眸,正巧碰上阿煴那双笑吟吟,含着万种风情的眸子,他不自觉的一顿,旋即手足无措了起来,他挣扎了片刻,却发现腿都要迈不开了。

  眼瞧着阿煴朝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他却跟生了根的玉树一半,僵硬的有些纹丝不动。

  阿煴看着那个生的极为俊俏的小仙官,就跟被天雷劈了一半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觉得有些好玩儿,便走了几步凑近他,眼睛眨了眨,故作严肃道,“刚飞升上来的?”

  这个距离,夕温几乎能闻到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气,他勉强定了定心神,垂着眸子道,“我……小仙不是刚飞升上来的。”

  阿煴打量着他,故意提高了声音说,“若不是刚飞升上来的怎么连我的地盘都敢闯啊?”

  其实那怎会是她的地盘?那不过是她忽然发现这里的琼花竟然受着九重的灵气氤氲几乎要成了人形,她觉得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花都要成了形,便每每来这里和那快要化了形的琼花讲话,那琼花是个特别会讲笑话的,每次都能将她逗的哈哈大笑。

  夕温虽然不是刚飞升上来的,这里的每一条路他都走了无数遍,是谁的不是谁的他一清二楚,可是而今美人在前,他竟然脑中一片空白,磕磕绊绊的开口道,“小、小仙确实是故意来这里的,那日……那日看见仙君笑,只觉得美的惊心动魄,今天是怀着碰运气的态度来的,未曾想……未曾想还能碰见仙君,小仙真是运气好极了。”

  阿煴听了他的话,笑吟吟的看着他,“你可真有什么说什么,一丝一毫都不会搪塞过去。”

  夕温没有喜欢过别人,对于阿煴是一眼惊艳,一见钟情。他知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差地别。也知道什么是痴心妄想,什么是白日做梦,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没有什么由头,管什么结果好不好,喜欢就要说出来,若是万一错过了,那岂不是悲哀?

  他和文成不一样,文成想的比做的很多,往往事与愿违错过了良机,在感情上更是瞻前顾后的犹豫,可说了总是比没说的好。

  他小心翼翼的迎上那双好看的眼睛,心里鼓起了几分勇气道,“阿煴仙君,小、小仙说的都是真的。”

  阿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不会拐弯抹角,却又生的如此俊俏的小仙官了,旋即她颇为自恋的笑着说,“我这么美艳动人,也没觉的你说的是假的。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每天都来这里,你也不必碰什么运气。”

  然后顿了顿,眨着眼睛看他,“你叫什么?”

  夕温如获至宝般的开口说,“夕、夕温。朝夕,温温。”

  那天回去的时候,夕温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文成说,“阿煴仙君今日和我讲话了呢。”

  “她知道了我的名字。”夕温到现在还能想起来,阿煴仙君听了他的名字,还说‘落落其神,温温其貌’名如其貌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名字。

  文成执着毛笔的手一顿,大片的墨水在白色的薄纸上晕染了开来,他沉着脸,不大高兴的说,“你打扰到我写戏文了。”

  夕温冷哼一声,翘着腿坐到一旁的木椅上,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间。

  文成不知怎的,就有些心烦意乱,自从夕温回来了,便再也下不去笔了,他没好气的说,“你能不能回你的住处?我戏文都这不下去了!”

  夕温一把俯身夺过了他桌案上的戏文,文成想要伸手去夺,又怎么会是夕温的对手?夕温一手钳制住他,一遍粗略的看了几行,扔回桌案上啧啧道,“呦,神女和凡人的心生欢喜,文成你写的戏文真是越来越贴己了。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的是真正的天差地别啊。”

  文成将那还未写成戏文揉做一团,有些气急败坏的扔在了夕温的脸上,“你!你给我出去!”

  夕温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他知道文成身上都带了那些读书人的酸气和抑郁,他性子直白,还带着点儿粗野,往往不知道那句话哪根筋儿错了,惹得文成不高兴。

  他说,“文成,你能不能别动辄翻脸?你这副性子能不能改改?以后是要吃亏的。”

  文成揪着他的衣领,有些恼羞成怒的说,“我是个没骨气的怂包,连喜欢一个人都小心翼翼的,阿燃仙君喜欢看这些,所以我拼了命的,绞尽脑汁的写给她看,我的这些心思,此刻……此刻就被你这三言两语给击败的溃不成军!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他生气是有些嫉妒夕温可以和阿煴仙君说上几句话,可是他自从那日见了阿燃仙君一面,便再也见不到,哪怕是点了脚尖,翘首以待,都再也没见到过,更别说能够说上几句话了。

  他的情绪就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波涛汹涌,将他的理智快要给淹没了。

  夕温眸光闪了闪,他不由得放软了语气对着文成说道,“你不是我,阿燃仙君也不是阿煴。”

  文成蓦然之间泄了气,他松开夕温的衣领,兀自笑了笑道,“你说的对。”然后他看着夕温一眼,“对不住,我今天写戏文总是断了思绪,前言不搭后语,情绪一时之间有些急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夕温刚要开口,就又听文成神情恹恹的轻声说,“我有些累了,我这几日都要关门写戏文,不能招待你了。”

  夕温几乎每次都去找阿煴,阿煴会告诉他这里的琼花会说话的,还会讲笑话。

  后来阿燃仙君奉天君的命去凡间捉拿一只妖兽,可是妖兽捉到了,阿燃仙君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回来了。

  整个九重的人都在传阿燃仙君下凡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原来像阿燃仙君那么一个冷静自持又矜贵的仙子,也是会动了凡心,喜欢上一个人的么?

  那么……阿煴呢?

  阿姊下了凡,迟迟流连于人间,阿煴气急了对他说,“阿姊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着了什么道?竟然鬼迷了心窍不肯回来?这凡间的花花世界究竟有什么好的?难道要比九重的琼花玉树还要好么?”

  夕温听了她的话,心都有些凉了,他说,“那是你还没有喜欢个一个人。”

  阿煴有些神情闷闷的说,“那要怎么才会喜欢一个人呢?”

  他朝朝暮暮的陪在她左右,她却近在咫尺的问他怎么才会喜欢一个人呢?他有那么一瞬间觉的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于是阿煴也下凡了,下凡去找她的阿姊,临下凡的时候,她信誓旦旦的对他说一定会把阿燃仙君给带回来了。

  然后他足足等了她三个月,才见她风尘仆仆,面有倦色的踩着云彩回来。

  他欣喜若狂的去迎接她,她那张一向笑眯眯地面容上涌现出一丝哀伤,她许久不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失言了。凡间的花花世界确实要比九重精彩多了。”

  然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神色有些迷茫的说,“为什么我见到他和阿姊在一起的时候,这里会痛?”

  一瞬间,夕温犹如坠落到了冰窖之中,从里到外凉了个透彻,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你,你说什么?”

  然后听到她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助的仰头看着他说,“夕温,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叫裘安,他和我阿姊情投意合。”

  夕温有些牵强的咧开了嘴,眸子有些湿润的说道,“那个人,那个人有我俊俏么?”

  阿煴说,“不一样的。”

  然后他等了这么多天,等到了她的一句那不一样的?

  他去找文成想要诉苦,却见文成趴在桌案上哭的泣不成声,“阿温,我好像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对她抱着幻想,太过美好的幻想被打破的时候,总是让人无助到崩溃。”

  夕温轻笑了一声,想起了他自己,他有些颤抖的说,“我们可真是难兄难弟啊。”

  他一个人醉了四五天,后来幡然醒悟去找阿煴,却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她也在懂得情爱之后,义无反顾的下了凡,尽管在三个人里,不能有她的故事。

  后来他也偷偷去找她,她笑吟吟的说,“阿温,我学会了一种蛊,你要看看么?”

  真是幸运,他又看到她笑了。阿煴说,“这是情蛊,种到人的身上,一辈子只能钟情于一身,可是我又加了点什么东西,这情蛊便更凶了,刚种下的时候要经受万蛊蚀心的疼痛,一米开外除了我不能接近女色半分,否则也必定会要历经万蛊蚀心之痛。”

  他有些不甚理解的看着她,然后她仰头看着他问,“不如我给你种上吧?”

  他一瞬间有些悲哀,悲哀的是,她明明不喜欢他,却还是要给他种了情蛊。开心的是她竟然还想着他的喜欢。

  然后他答应了,情蛊被种下的当日,万蛊蚀心般的疼痛,让他几乎不能站立,阿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为他端茶倒水,然后说,“阿温,还是你对我好。”

  尽管她不喜欢他,可是能听到这句话便已经很心满意足,万蛊蚀心又算得了什么?

  他私自下凡被天君发现,将他封印在天石台上思过足足两百年,等他出来的时候,沧海几乎已经变成了桑田。

  九重都说半神巅覆灭,九重之上的双生美人再也没有了。他不敢相信却还是连阿煴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他下凡时,偶然间听到那句诗,他心上一顿,莫大的黯然和思念晕染开来,他发现,原来他和这诉说闺中愁绪的诗句,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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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相思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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