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路上遥2025-07-02 19:354,069

“好。”宁思这一句倒是应的十分干脆。

  我几番镇定,最后终于将羞红了的脸沉寂成了正常的颜色。

  京上离着千佛寺甚远,一番舟车劳顿下来,竟然要费上半个月的日头。此刻我平平整整的躺在客栈的床榻之上,不得不再次感叹我的智商。

  我为何要撒谎来千佛寺?我为何不灵魂出窍,直接飘荡到那森茂山?如此反复竟然迟了一个月之久,孙家小姐的魂魄在那野兽的肚子里可还完整?若是三魂七魄缺了一丝一毫都不行。

  琳琅悄悄的为了端了一杯热水上来,我都懒得坐起身来了,我颇有些意兴阑珊的问她,“宁思呢?”

  琳琅关上了门道,“姑爷在楼下客栈正跟那老板说话呢。姑爷一说要去千佛寺,那老板就说那边风水不好,经常出个妖怪来了鬼什么的,劝阻姑爷不要去才好。”

  我猛然之间来了精神,我几乎是滚下床榻的,我说,“我也去听听。”

  下楼梯的时候,那客栈的老板正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来叙述那个地方有多危险,多险恶,“哎呦呦这位公子,您莫不是没出过远门吧?这方圆十里的人早就不去千佛寺上香了,那个地儿早就已经废了,连个和尚的影子都没了,老夫看着您拖家带口的,就不免要给您提个醒儿。”

  我飞快的跑到宁思身边坐下,宁思见到我先是一愣,旋即颇为自然的握住了我的手,温声问,“你不是不舒服要休憩片刻么?”

  我挑了眉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听闻琳琅说这客栈的老板在说书,说的动听如斯,慷慨如斯,便下来听一听。”

  那客栈的老板眸光在我们握住的手之间巡回了片刻,整张脸都带着震惊,不由得离着我们往外挪了三分的地儿。

  我这才想起来我是女扮男装,这客栈的老板是误会我们两个有断袖之癖了。我倒也懒得解释了,只是说,“老板,方才听您说千佛寺荒废了很久了?可是我前几年还在那里许了愿呢。”说完我就有些心虚了,我是去千佛寺许过愿,可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四季交替变幻,每隔十年便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更别说八九百年了,这岂不是要翻了天,覆了地?

  那老板说,“这位公子您记错了吧,确实是千佛寺,它这里离着森茂山很近。二位,可是听过森茂山么?那座山是蚩尤死后化成的,又灵又妖,邪气的很呢。百姓们都说是因为那座山,之前那山下还有人家住着,近一两百年来都没人在那山下住着了。”

  我放在桌面上的手不由得微微绻起,森茂山的故事早在几百年前南国……哦不,是凝思就给我讲过,且讲的声情并茂,我虽说不爱记这些东西,可若是让我讲,我还是能够讲上来个大概的。可是碍于宁思在这里,极为容易穿帮,我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道,“老板,在下愿闻其详。”

  那老板听了我这话,登时嘴上犹如开了闸一般,滔滔不绝。

  不知何时起这森茂山由一座灵山变成了一座凶山。不管大山小山,其中理应由大大小小的山神镇压,才可守得一座山太平。

  森茂山灵气盈盈,百草丰茂,引的无数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去那里修行,起初人们还能上山砍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着这座森茂山吃喝养家。

  我听到这里便不由得打断这老板的话了,我说,“您只管说千佛寺就可以,为何要从如此冗长、冗长、冗长的故事讲起?”

  那老板被我中途打断了话,颇为不悦的皱眉说,“您就且听老夫讲,这故事太长了,我不得不得前后好好的捋顺一下,让二位都听个明明白白的。”

  我赶紧道,“您讲,您讲。”

  那老板被我打断了,忘记讲到了哪里,刚要在重新说起,宁思及时的温声提醒他道,“……靠着这座森茂山吃喝养家。”

  后来一对夫妇上山砍柴,不小心打碎了一面铜镜,铜镜之中封印的是九百多年前犯了错一个神仙,那神仙刚被放出来就将那对夫妇给杀了。

  这老板说的,我都知道啊。因为这段故事就是我亲身经历的啊,我不由得暗自懊恼,是不是我活的时间太长了,这么久远的故事都知道。我不光知道,我还知道一些细枝末节,我还亲眼见到过这客栈老板口中的神仙,且还是一对孪生兄弟。

  这老板讲起话来没完没了,且十分的啰嗦,大概听了两柱香的时间,听得我都有些困倦想睡觉了,他这才慢悠悠的讲到千佛寺。

  那神仙练了一种妖术,那妖术刚练之时便要拿亲生骨肉,且还是出生不足一个月、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进行血祭,要修炼者亲自将自己的至亲骨血剥皮抽筋煮着吃,聚灵。聚了灵以后须得每年生吃活人,那神仙几乎将森茂山下的百姓吃了个遍,这才盯上了离森茂山不远的千佛寺。

  我又打断他说,“这不对啊,那神仙从杀人剥心开始便不是神仙了,理应是半妖,千佛寺那种香火旺盛、有神佛庇佑的圣地,他理应是进不去的。”

  赵老板说,“什么半妖?就是神仙!有传闻说那神仙是有后台的,天上的三苗神君便是他的义父。”

  我不由得嗤笑一声,心里想这简直就是胡诌八道,我在九重多年,怎么还从未听说过三苗神君这一号人物?不仅闻所未闻,还简直见所未见啊。我勉强忍住笑意道,“您,您继续说。”

  那老板顿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小公子您又插嘴,我还得从头开始讲……”

  宁思面上毫无波动的提醒他,“那神仙几乎将森茂山下的百姓吃了个遍,这才盯上了离森茂山不远的千佛寺。”

  我这才不由得将震惊的眸光看向宁思,他竟然真的有很认真的在听……故事?!

  那神仙练的妖术似乎是可以分身,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破解了千佛寺的佛光,在里面大开杀戒,不到一夜的工夫,殷红的血顺着山中的泉水流下了山,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场面极其惨不忍睹。

  这事传到了城中百姓的耳中,便再也没有人去千佛寺上香祈福了。

  这个冗长的故事终于讲完了,我的心不免有些沉重,不光是沉重竟然还有几分不可言说的微妙之感。

  倒是宁思不由得握紧了我的手,微微皱着眉道,“还去么?”

  我之前就说过我最看不得宁思这人皱眉了,他一皱眉我就想伸手帮他抚平,我也确实那么做了,我问他,“你害怕么?”

  宁思眸光坚定的看着我,他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去,我都跟着你。”

  听他说的如此言辞恳切,我一瞬间便有些怂了,我踌躇了片刻小声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你可是堂堂宁府的大少爷,若是真的出了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宁思看着我轻声问,“红豆,你说实话,你是真的要去千佛寺还愿么?”

  我实在是受不了他的眼睛盯着我,他的眼睛明亮漂亮的很,真教人忍不住撒谎骗他。我破罐子破摔般的说,“不、不是。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可是,可是你肯听我说么?”

  宁思点头,“只要你说,我就肯相信。”

  一旁坐着的客栈老板似乎是再也看不得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扭扭捏捏了。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起身离开了。

  我又犹豫了片刻,决定我还是折中一下,不要实话实说好了,说了实话肯定会被人当做神经病的。

  我只好说,“其实……其实我是想去森茂山,可是我又没有理由去,我便只好编了个谎,说是去千佛寺还愿。”

  可是宁思跟我的关注点似乎是不一样的,他捏紧了我的手,眸子有些湿润的看着我,抿了唇问我,“你……你那日说愿得良人相伴,现在有了要去还愿……也、也是假话?”

  这个愿我确实是在千佛寺许过的。那是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和破喉咙的时候,我葬了哥哥,又四处流浪去寻找南国,路上听人说千佛寺许愿极为经验,我便本着赤诚的心去了,可是在别人身上十分灵验的东西,在我身上就丝毫不顶用了。

  我那时候并没有找到南国,也并未寻得良人。

  可是而今我竟然不敢直视宁思那饱含澄澈、期冀的眸子了。

  宁思松了我的手,轻叹了一声道,“我明白了。”然后便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我心下一时五味杂陈,一面想着宁思向来脾气好,怎么而今生气了呢?生气了也是应该的,脾气再好的人也需要发泄么。可是一面又生无可恋的想去千佛寺还愿是不可能了,去森茂山寻孙家小姐的魂魄也要泡汤了,我还是拜托司命帮我找回来吧,三魂七魄丢了几魂没了几魄也不重要了,反正只要找的回来,我在想法子去老君那里偷几颗仙丹来,喂孙家小姐吃下就好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琳琅就将我叫起来说要启程了。我有些神情恹恹的说,这才出来没两天,回宁府着什么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多在外面浪几天怎么了?再次被吵醒,我的怨念比苍天还要深。

  琳琅说,“不是啊小姐,姑爷说要去千佛寺陪着您还愿。倒是您……您在说什么啊?”

  我蓦然一怔,猛地抬头看向琳琅,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他,“你,你说什么?去千佛寺还愿?这、这可是宁思……宁思他说的?”

  琳琅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您自己要做的事情还要反复的找奴婢确定么?”

  我欢欢喜喜的上了轿子,宁思看到我连个微笑都没有,一个人手里捏着汤婆子坐在角落里假寐。

  我吃了个冷门羹,但也不是很介意,就是觉着我现在是个赝品,还是不要入戏太深了为好。可是一想到宁思那么一个温润的可人儿,自小娇花儿似的养在宁府,却在我这里受了委屈,我这心便无论如何都敞亮不起来了。

  我小心翼翼的抬眸去看他,他连眼睛都不睁开。我清了清嗓子,拿过轿子里放着的书本,掀了几页才发现我竟然有几个字不大认识,可我还是念着书上的字,看着颇为认真的念,“舒懮,受兮,劳心……呃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我声情并茂,富有感情的又念了几段,宁思终于是不人心在听下去了,他睁开眸子,拿过我手中的诗经,逐字逐句的为我念,“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我要看着美人终于肯跟我开口说话了,便赶紧讨好般的说,“原来是这么念啊,不好意思久在闺中,目不识丁,让夫君见笑了。”

  宁思不由得嗔了我一眼,有那么三分娇俏,可惜他眸子长的太好看了,就算是责怪人的时候,眼角也是微微扬起,多了几分灵动,活像是在暗送秋波一般。

  我这可躁动不安的老心彻底有些沉沦了,我厚着脸皮说,“夫君不要生气了,生气的时候眼睛会不好看。”

  美人终于被我逗笑了,他一字一句的说,“只要你想去做什么,即使是万丈深渊,我都会陪着你。可是我只求你以后能跟我说实话,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我看着他真诚的不能在真诚的眸子,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还在丧心病狂的想,若是他真的是凝思就行了。我有些不自在的闪躲开他的眼睛,勉强笑着说,“只此一次,绝无以后。”

  宁思也对着我笑了一声,随后他对着我伸出小拇指,“我们拉勾,你以后不能再骗我了。”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有些恍惚,突然间忘了是哪一年天宫宴会,我喝醉了酒,借此去找凝思的茬儿,我哭着说能不能以后别一声不吭就走了。桑榆我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他大概被我缠住了烦的不得了,无奈之下跟我拉了勾。

  我看着宁思伸出的手,缓缓勾住他的小拇指,“绝无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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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相思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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