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游戏是我自己创造的,只得两个人玩儿,可是一开始没有人跟我玩,我便只好跟破喉咙玩儿。是这样的,两个人对着,我若是向前走一步,破喉咙便要向后退三步,若是它没动便是它输了,我便要拔它的毛做成鸡毛掸子,恰巧那个时候扫床的鸡毛掸子快要秃了。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破喉咙看到我都会不是蹲在笼子里,就是闭着眼睛不看我,只因我将它浑身靓丽的鸡毛给拔了泰半,用来做鸡毛掸子来扫灰尘。
一衣姑娘也总是来,哥哥大部分的时间对着一衣姑娘的时候,还是颇为和颜悦色和温存的。我能看得出来哥哥很喜欢一衣姑娘,那喜欢是发自内心,且真心实意的。
我也会在巷子拐角偶然看到阿思,他依旧是带着斗笠白纱遮了脸,隔着白纱看不到他的面容,只是偶尔白纱被风吹起一角,我才能隐隐的看到他白皙精致的下巴。
我便问他,“你怎么总是遮着脸啊?”
他说,“不是说过了,我长的丑。怕会吓到你。”
我只当他是在敷衍我,觉的这并不可能。可能是生来便疏离众人,不喜露出容颜,这才遮了面。说书先生口中讲的江湖侠客都是这副模样。
我便又问他,“阿思,你看你成日里照顾那两位老人家,怎么也不去集市上逛一逛,去茶楼坐一坐?”
阿思思来想去最后给了我一个颇为中肯的回答,他说,“没有时间。”
我便当机立断的拽了他的衣袖道,“现在你有时间了吧?我带你去赵老板的茶楼听书,说书先生讲的一手的好故事好戏折,最近又讲到了什么八仙过海、九重天官,我听的入了迷,总是和一衣姐姐去听,一衣姐姐今日没有时间,我带你去听,你也会喜欢上的。”
他最终踌躇了片刻,缓缓点头,顿了顿他又说,“你等我片刻,我回去换个衣服。”
我说好的,心中却不由得感叹阿思过的真精致,只是单单去集市之上便还要另做一副打扮。待我等了那么一盏茶的工夫,阿思垂着头,抖着衣袍便走了出来。
我不甚在意的抬了头,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了。阿思终于开窍了般的将那与世隔绝的斗笠摘了下来,只是耳朵上还系着一层白纱,遮了半张脸,裸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狭长而温润,仿佛眸光里载满了星辰一般,甚是好看。紧紧一眼我便有些沉沦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呢?我为我自己默默的辩解这可不是好色。
我舌头打了结般的开口,“你……你这若是丑陋,你让旁人如何活?”我还是不由得感慨道,“阿思……你、你的眼睛真好看啊。”
阿思微微垂了眸子,他有些踌躇着开口,“要不然我还是戴了斗笠吧,我看你……我看你有些震惊。”
我拍了拍手道,“我是震惊,震惊于你眼睛的美丽啊。你长的如此漂亮,我就知晓,你和明珠果真是郎才女貌……”
我看他神色有些动容,那几分动容绝对是夹杂了难过,我得知自己说错了话,便赶紧为自己打了圆场道,“哎,我还要带你去听戏折子呢。”
到了茶楼,赵老板的眸光状似不经意的在我们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旋即又看向我,压低了声音对我道,“红豆,这是你的如意郎君?怎么如此怕生的遮了脸?”
我听赵老板这话差点一口气没咽上来,吓了个半死,颇为尴尬,这尴尬之间竟然难得的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我说,“别乱说别乱说,这是我朋友,总是喜欢在家里呆着不出门,我今次带他出来听书。”
旋即我掏出几个细碎的银子来,就这几个细碎的欣喜我足足攒了两个半月之久,哥哥发了银钱总是给我一些当做零花钱,他觉得我这年纪就应该学着爱美了,有时间跟着一衣姑娘去集市上买胭脂水粉,可我总觉得那些不如吃了来的实在,我便将细碎的银钱积攒起来,想要以后带着哥哥去酒楼吃顿好的。
可是而今我肯花钱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哥哥,而是阿思。
阿思看着我放在柜台上的银钱微微皱了眉,他伸手将那银钱放回我的手中,从腰间掏出钱来,付给赵老板。我抬头只见赵老板看我们的两个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
我深深的觉的赵老板误会了什么。
我带着阿思去二楼的隔间坐着,二楼风景好视野好,能将一楼的所有看个清楚,还能一边听着说书先生讲戏折子,一边听着珠帘晃动的声音,颇为悠闲自在。
我为阿思斟了一杯热茶,轻声道,“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本来想请你看的么。”
阿思手捏了茶杯,一只袖子挡了脸,这才轻啜了一口茶道,“岂能有让女孩子掏钱的道理。”
我看着阿思垂了的眸子,顿时对着他肃然起敬,只觉得他不单单是长的好看,还是个颇为有涵养的。哥哥向来就没有这般觉悟,可能是第一次和一衣姑娘产生情愫的缘故,少年怀揣着一些旖旎的思想,却又不知道如何对喜欢的人好就是哥哥那般了。咦?我是不是想歪了什么?
就在我神游太虚的空当,说书先生醒木蓦然一拍,将我毫无预兆的吓了一哆嗦,反应过来有些失态了,我尴尬的对着阿思笑了笑。
听着说书先生说起了凤凰,我便不由得微微一怔,我微微探了头问阿思,“你见过凤凰么?”
阿思几不可察的一顿,旋即微微摇头,“这都是说书人口中的,寻常人如何能见过。”
我也摇摇头,觉的阿思说不对,我想起了哥哥说破喉咙是凤凰的时候,不由得说,“我见过凤凰的。”
阿思微微抬眸,有些震惊的看着我,我一脸认真的说,“是真的。”我还煞有其事的指天画地的说,“就是跟公鸡长的很像,但是红冠比普通公鸡大,鸡毛颜色也比普通公鸡好看,通人性,还很聪明的。”
阿思却是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抬眸子看他,他大抵上也觉得笑出来这件事是有些不道德的,便赶紧住了口,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并且好生斟酌了一番道,“你说的……那应该……就是公鸡没错了。”
我只觉得我一阵突如其来的肚子疼,我捂着肚子哼哼两声说,“你让我难过的肚子都疼了。”
阿思立刻收敛了笑意,为我倒了一杯热茶,伸出手在我身侧怔了片刻,终究还是蜷缩了手指放了下去,他探了探头说,“怎么?现在还疼?”
我喝了那杯热茶,肚子的痛意才堪堪的被止住了,我又按了按肚子,这才轻声道,“不、不是很疼了,没事,我这人皮糙肉厚,无需介怀。”
我们二人静默了片刻,便又听那说书人讲,“九重天帝有十三子,十三子各有不同。其中有一子其状如鸡,五采而文便是凤凰。”
我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赶紧为自己辩解道,“你听,说书先生都说凤凰长的像鸡呢,凤凰和公鸡又有什么区别?”
阿思听了我的话,颇为忍俊不禁,可他到底还是没笑出声来,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便当做是同意了我说的。
那说书先生便又继续说,“天帝还有一子,有翼为龙,可行云致雨,且战力非凡。”
我不由得感叹说,“还有长着翅膀的龙啊?这个世间真的是无奇不有。”
想了想便又想起了我梦里那条会飞的蛇,便不觉得有什么了。尽管哥哥的九龙图上画着的是九条蛇,可就像是哥哥还是偏要固执己见的说那是龙一般,我觉得凡事只要是一经渲染,便都变得不可思议了起来。
我只觉得我又是一阵肚子疼,只觉得疼得浑身的冷汗都要出来了,一定是今日吃错了什么东西,这才招致肚子疼了。我皱着眉,殊不知已经是五官全都皱巴巴的挤在了一起,阿思看我模样甚是痛苦,不由得问我,“我带你去看大夫可好?”
我再三犹豫,觉的还是性命重要。我一站起身来,阿思的眸光怔愣了片刻,便顷刻之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他解了外袍小心翼翼的披在我的肩膀之上,温声说了一句,“小心着凉。”
正值着天寒地冻的时节,我抬眸看到他只穿着单衣,将外面的厚重温暖的裘衣给了我,不由得便有些过意不去了,我说,“我只是肚子疼,你还是先将衣服穿上,若是你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我便更加过意不去了。”
我说着便要将外衣还回去,阿思按住我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你需要。我现在带你去看大夫,别挣扎,我不冷。”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却是意外的动听,我竟然鬼使神差的听了话不在挣扎,只是看他将我半虚搂在怀里,我的心口出竟然犹如开出了一朵花来,明媚而开心。
到了医馆,那年长的老大夫为了把了脉,在抬头看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来葵水了,多喝些热的,若是实在是疼得厉害,我便给你开一些益母草泡水喝。”
我听的一片懵然,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迷茫的看着那老大夫,那老大夫大概也是有些尴尬了,叫来了自家的儿媳妇轻声嘱咐了一句,“你带这位姑娘去后院,在准备一些草木灰,告诉她如何用。”
那儿媳妇乖乖的应了一声,这才带我去后院,我一看她带我来了茅房,我便问,“我虽然是肚子疼,但我并不是很想上茅房。”
那儿媳妇听了我这话脸色微微一红,她轻声道,“姑娘你而今芳龄几何?”
我对于她问我的,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了,我抓了抓脑袋说,“十三岁了。”
那儿媳妇点头又问道,“家中可有姐妹?”
问这个和我肚子疼有什么关系么?可我还是说,“只有我和哥哥相依为命。”
“怪不得……”那儿媳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说,“姑娘你到了来葵水的年纪,这便是要懂得男女有别了。”她又说,“这葵水日后每月都来五到七日,虽是有些症状,喝些益母草便可缓解疼痛……”
如此云云,直到她仔细的为我讲解了一番,我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红,我不自觉的捏了捏身上披着的阿思的衣袍,竟然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
回去的路上,我一想到那儿媳妇说的男女有别,便下意识的和阿思隔了两步远,他大抵上是明白了我的尴尬,也走的不快,若是我走的慢了,他还会不着痕迹的放慢了步子等我,或者是停下来等着我。
我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后说,“今日……今日谢谢你,我……我这才没这么尴尬。”
阿思温声道,“若是换了别人也会这般做。”旋即他将手里提着的益母草给我,又将在医馆的时候那老大夫的话重复了一遍,“若是还疼的话,回去拿这个泡水喝。”
我的脸一红,竟然难得有些害羞了,我低下头没去看他,只是将益母草接了过来,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便迈开步子跑回了家。
回到家中我正看到一衣姑娘在院子里择菜,家中的钥匙还是哥哥亲自给的。我将门紧紧的关上,蹲到一衣姑娘身边,犹豫了半晌,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倒是一衣姑娘看出来了,便主动问我,“怎么了?”
我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她,“一衣姐姐,你、你是几岁来的葵水啊?”
一衣姑娘择菜的手微微一顿,她看着我轻声问,“你来葵水了?”
我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旋即便又听一衣姑娘说,“男女有别,以后勿要同别的男人走的太近,受伤了便不好了。”
我真是听不明白她们的话,然后一衣姑娘小声说,“就是以后你可以生孩子了。”
我啊了一声,对于生孩子这种事只觉得太过于遥远了啊。可是……我顿了顿颇为小声的开口,“一衣姐姐,我好像喜欢了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