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讲着故事走了一段后，就到了第一个上坡。
山坡的路料峭狭窄，因为附近还有农田，来往的村民很多，所以路面铺着扁平的石头，两人没有再继续牵着手，苏夏抬高了手电筒，努力让身后的靳岂之也看得到路。
她自己是从小到大走了千八百遍，这路哪里转弯，哪里陡峭更费力都烂熟于心，不用看都没事。
“山上会有蛇吗？”靳岂之问着拿过了她手里的电筒，他臂长，一照，亮得是她前面的路，他脚下也能看见。
“会啊。”苏夏回答的很干脆利落，诚实到毫无心理负担。
靳岂之听得却是一阵沉默。
苏夏应完也发现了他的反应，立刻说：“不用怕，蛇看到我们会跑呀！一般来说，只要我们不招惹它，它不会主动攻击的。”
靳岂之压低了声音，“一般……”那二般呢？
苏夏没听见，怕他会害怕担心，就继续哄说：“而且山上很多的蛇都是没有毒的，一般就是油菜花蛇和乌梢蛇，油菜花蛇虽然个头大很吓人，但真的没毒，不过它很凶，会攻击同类，自相残杀，我小时候还看到一条油菜花蛇叼着一条小青蛇从上田埂飞到下田埂呢！”
靳岂之无语。
苏夏歪头，想了想，又安慰说：“所以呀，当你看到油菜花蛇就更不用怕了，因为方圆里比它体型小的毒蛇还有其他蛇都被它吃掉了，而它自己个头又长得快，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没蛇了！”
靳岂之心想四舍五入能这么用吗？
现在说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为什么一个巴掌大的丫头片子，说起蛇这种爬行动物能这么……坦然自若。
苏夏迟迟听不到身后的动静，要不是看到手电筒的光还在自己前面，脚步声也不紧不慢的跟着，都要以为身后的人被吓到不敢去了！
她最后说：“没关系没关系，就算真的看到蛇了，我也会抓住它把它丢得远远的！”
靳岂之哭笑不得，你还是别说话了。
两人沉默的又走了一段路。
苏夏突然脚步一顿，靳岂之腿本来就比她长，这突然停下差一点就撞到她背后。
苏夏转过身，仰头看着他，“不然……我们回去？”
“怎么了？”靳岂之终于开口。
“你不是……害怕嘛。”苏夏说着别开了眼，她声音很小，不是在取笑对方的胆子，而是懊恼自己草率，考虑的不周到，“其实日出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太阳升起来。”
她接着小声嘀咕：“太阳每天都会升起来的。”
靳岂之被逗得莞尔，他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装模作样的叹息，“谁让我女朋友想看呢？”
“我，我以前看过很多次。”苏夏以前跟着爸妈或者外婆务农，都是天不亮起床，她低下头，看着两人脚尖对着脚尖，踩着的是崎岖的山路，泥土石头，杂草丛生，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对不起。”
她极力掩饰哭噎，肩膀在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苏夏会哭是靳岂之没想到的，意识到可能逗太过了，刚刚的沉默大概让她不安又煎熬，于是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火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棉布料贴着她，片刻后，用温和又轻快的语调说：“你看过很多次，可是一次都没有跟我一起看啊，是不是，小女朋友？”
苏夏眼泪收住一点，眼圈却已经通红，她不想哭的，只是在发现自己绞尽脑汁想要给出的，无论什么，都显得那么捉襟见肘的时候，她自卑又窘迫，到最后就变成了自责和自我厌弃。
这情绪来的太突然，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好了好了，这么大个人还哭，幸好千席没来，不然他被你吵醒了也要哭。”靳岂之平和的跟她说着话，“你还记得有一次千席半夜哭了，我起来，发现你也在哭，你说是因为做恶梦……”
苏夏在他暖和结实的胸膛前点点头。
晚上山上的温度要低一点，但毕竟大夏天，也冷不到哪里去，何况出门前特意换了长袖长裤（免得被山上锋利的杂草划伤），两人贴在一起很快就热起来。
苏夏体质偏寒，不太怕热，这会儿就觉得暖和，不太舍得动。
靳岂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情绪爆发，但这会儿见她已经稳定下来，便说：“陪我去看一次吧，很难得，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个时间再来？”
他笑了笑，“反正我女朋友山里长大的，她是山大王，会保护好我的，是不是？”
堂堂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竟然要让一个一米六的女孩保护，也就靳岂之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了，尽管是个笑话，用来缓和气氛的。
苏夏抹抹眼泪，当了真，用力点头，“好！”
然而这世上的事很难逃出一个墨菲定理。
靳岂之来的路上说怕“下雨”，特意看了手机APP，上面说不会下，是大晴天，可天气预报跟女生的大姨妈一样不准！爬到珠山山顶的时候，已经将近五点，天色熹微。
一般夏天这个时候，特别是在山上，天色应该已经很亮了。
而再等会儿，他们就能在珠山上居高临下的看向东面的山峰，看一线红光从山的那边缓缓浮现，徐徐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半边天，然后，如圆盘似得太阳露出一个弧，它不刺眼，却雄浑壮观，然后升起、再升起，最后脱离山峰，颜色变淡，变得耀眼无比。
看日出真的能心情变好，变得积极乐观。
苏夏以前最喜欢看，也经常看，但也就是因为看得次数很多，她才知道，今天很可能是个阴天，而竹知村的夏季事实上是没有“阴天”这个概念的。
不是大晴……
就是大雨！
靳岂之对她的担忧浑然不觉，他体力好，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折腾也不觉得累，但到底是终于到山顶了，放眼望去，一览众山小，当然得不能辜负这一番早起和辛苦，长吐一口气，笑着问她，“可算到了，坐哪里看日出比较好？”
苏夏迟疑的动了动嘴唇，可还没开口，层层叠叠的灰云中划过一丝闪电。
两人均是一怔。
片刻后——
“哐——！”
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像平底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