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不记得那家店在什么方位,但记得对方店名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只叫做纪氏古董,蒋家的老司机熟悉整个浮阳城的线路,哪怕是这些家主跟家主夫人平日里都不会来的古玩街,他也认识,不用借助导航,就把苏夏跟小少爷给送到了目的地。
对于店铺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苏夏感到欣喜,同时也有些紧张,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牵着千席进店。
纪氏古董店里的陈设跟几年前不一样了,以前大多数的物件儿都在柜子的各个格子里,但现在却是陈列在玻璃柜里,像是珠宝店里的珠宝一样,这让店面显得很宽敞明亮,但因为装修还是老装潢,透着古色古香的味儿,所以有那么点不伦不类的样子。
店里灯光明亮,没有其他店员,只不远处的贵妃榻上躺着个青年。
青年穿着青色的褂子,但很不雅观的翘着二郎腿,手里玩着像板砖那么大的手机,遮住了脸,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进来。
年轻人给的苏夏感觉和店给人的感觉一样,都有点怪怪的。
但店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苏夏只能带孩子走近了,礼貌的询问:“你好,请问老板在吗?”
青年移开手机看她,他没有说话,好半晌都保持着仰躺的姿势盯着她从头看到了脚,对于店里来客人这件事既不积极也不礼貌,直到苏夏重新再问了一遍,他才挑了挑眉,依旧没有站起来,“我就是,你想买啥?”
苏夏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样的对话有些奇怪,但还是礼貌的说自己找店主有事。
“我就是。”
“我记得当初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伯。”
青年一听,把手机收了起来,坐直了姿势。
因为他还在贵妃榻上,所以还是矮了站着的苏夏一大截儿,他兜了兜刚刚不小心掉了的拖鞋,穿好后站了起来,这一站,就比苏夏高上了很多,大概得有一米八,身形又比较瘦削,一下子就没了那吊儿郎当的意思,反而像是古代画卷里走出来的书生。
苏夏带着千席往后退了小半步。
青年看着她说:“那是我爸,他两年前去世了,你找他啥事?”
“我……”苏夏一听老人竟然已经去世,心里轻轻一颤,有些难过也有些失望,“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儿。”青年其实挺不耐烦说这件事的,但看苏夏是真的一脸愧疚又有点难过的样子,他多解释了一句:“我爸他算是寿终正寝,没病没灾的不用道歉。倒是你,你来干啥?”
身为店主这种态度,苏夏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为什么纪氏边上的那些古玩店热热闹闹,这里却门可罗雀了。
因为当初的店主已经逝世,苏夏已经不怎么抱希望能把外婆的嫁妆赎回去,但就这样空跑一趟又不甘心,她抿抿唇,“我几年前曾经在你店里卖过几样东西,当时急着用钱,那些都是我外婆的嫁妆,我现在想赎回来。”
青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卖还是买?”
“卖。”
“你卖了什么?”
“有一匹大红色的锦缎、一匹青色的绸缎,一尊送子观音,还有一盒年代比较久远的铜钱,大概一整罐。”
青年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其实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家合作商家都是很稳定的,老头子什么时候会收这些来上门送东西的人的货?不说其他,这女的开口说的那几样,普通到他们家里堆了一堆,怎么可能还收。
“你记错了吧。”青年打着哈欠走到玻璃柜台前。
“不会记错,在四年前的秋天。”
“唔……”青年侧头想,四年前他才上大学,不怎么管店里的事。
看他偏过头看其他,苏夏以为这是不打算搭理自己了,心里失望得有些沉重,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却发现是靳岂之的来电。自从前两天在办公室里见了一面,她带着千席到蒋家住,还没接过靳岂之一个电话,跟他说一句话。
苏夏接通放到耳边。
那头说:“帮我把书房里那份年达收购计划方案送到公司来。”
苏夏愣了一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靳岂之打错了,而是下意识说:“我不在靳家。”
电话那头的靳岂之沉默了两秒,才冷淡的说:“哦。”
苏夏心想反正自己已经白跑了一趟,不然去靳家找找文件给靳岂之送去?他本来工作就很忙,现在还要应付程家整出来的麻烦事儿,更没有时间休息,所以这个点儿了,还在公司加班。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靳岂之已经改口道:“打错了。”
苏夏:“……”
苏夏不想耽误他正事儿,应了一声“嗯”就打算挂断。
然而那端的靳岂之却道:“晚餐吃过了吗?”
“吃了。”苏夏当他借着自己打听孩子的动向,毕竟也已经有两三天没见,靳岂之以前日常要跟孩子视频通话的,刚想表扬一下千席这两天很乖,就听到手机里传出来声音说:“你是吃过了,千席这两天不肯吃饭。”
苏夏一脸“???”低头看自己牵在身侧的小朋友。
千席有所察觉,仰头看她,小嘴巴动了动,却知道她在打电话,很懂事的没发出声音。
苏夏:“啊……”
“啊什么啊。”靳岂之似乎有些不耐烦的说:“他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
苏夏:“……”
“挂了。”
靳岂之说完直接挂了电话,苏夏听着话筒里沉默的长音,一头雾水——靳岂之这是,做梦了还是怎么的?
好像不是很清醒啊。
可能是这两天忙昏了头,也可能是被程瑾瑜气出病来了,苏夏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关心一下,就听到青年店主突然问:“你这个是月华?”
苏夏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腕,意识到他问的是玉镯。
上次参加生日宴后她就把这对玉镯子摘了,因为靳岂之跟程瑾瑜不清不楚的事,她心里也有些郁结,回来就把这价值连城的首饰还给了夫人,美其名曰“继续保管”,但夫人心里通透的很,应该是担心她就这么和靳岂之闹掰,非又给她戴上,还不许她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