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程瑾瑜浑身颤抖，眼泪都要哭干了。
程母抬手帮女儿擦去眼泪，她刚刚抡起摄影架砸人，伤到了自己，这会儿伤口的血沾染到了程瑾瑜那汗津津花了妆的脸上，她轻叹一声，神色和语气却异常的平静，别说恨铁不成钢了，连无奈都没有。
她说：“去洗个澡，妈让人给你送件衣服来。”
“有人要害我。”程瑾瑜摇头，听到从小到大最疼自己的母亲的声音，那里还忍得住，抽噎着尖利控诉：“妈！有人害我，是李宝卉！李宝卉！”
程母也不知听没听见，神色不变的帮她额边凌乱的发丝捋好，轻声重复道：“快去洗个澡，你这像什么样子，被爷爷看到，小心他打断你的腿。”
程瑾瑜是打心眼儿里对程老爷子又敬又怕，哪怕不愿意，挣扎过后还是点头，答应去浴室里，但她又不放心的回头，说妈你别走。
一直看着她的程母说我不走。
等程瑾瑜进了浴室，里头传来水声，程母才去打开门。
外面站着酒店总经理和靳岂之以及一同上来的那几个保安，被她砸的头破血流的男人也已经醒过来了，身上盖着块桌布，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能。
总经理怕程夫人又冲动行事，立刻走到她面前赔笑脸，不偏不倚刚好挡住了她看向那个男人的视线。
程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收回视线，她还是那个优雅清高的程家夫人，看向总经理，疏离的淡声道：“麻烦经理给我准备一套新衣服，瑾瑜待会儿要穿。”
总经理忙说：“可以可以，我马上安排！”
说完，跟程母继续对视三秒，然后败下阵来，老实的去安排买衣服的事。
他走了，程母才转而看向靳岂之，她的目光很复杂，但不消片刻也转为平静，没有说太多，只道：“婚事我会联系你母亲取消。”
靳岂之说：“这事不急。”
程夫人摇摇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说：“待会儿衣服到了知会一声，我出来拿，瑾瑜情绪不稳定，我得在里面陪着她，你们别进来打搅。”然后也不等靳岂之回应，转身进去。
浴室里水声哗然，热雾腾升，地上的沐浴乳泡泡被冲下一波又一波。
程瑾瑜洗了很久很久的澡，恨不得把身上的皮搓下来两层！
她闭着眼淋热水，十指把头发往后梳，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对李宝卉刻骨的恨撕扯着她心脏，让她难受的要发疯，整个人像被放在热油锅里煎。
应该是洗太久，浴室里氧气不足，程瑾瑜有些憋闷，透不过气来，她把水声关小了些，喊了一声妈。
外面没回应。
程瑾瑜把淋浴的开关完全关上，找了毛巾擦水，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通红一片，一半儿是因为热水烫，一半是因为用浴球刷，通红中隐约又能看到一些青紫，是那个男人留下的痕迹。
她看上去情绪还好，但对着镜子擦身体时，毛巾每次擦过那些痕迹时，都会不自觉的用力、用大力！
“妈。”擦完裹上浴巾，程瑾瑜在安静的浴室里又冲外面喊了一声。
仍然没有回应。
程瑾瑜拉开浴室的磨砂玻璃，迎面顿时吹来一阵凉风，她立刻拢了下浴巾，然后猛地发现那种凉不对劲，不是空调的冷，而是……风？！
这十八层楼，哪里来的风？
那一瞬间程瑾瑜都不知道自己瞎想到了什么，思绪还没成形，已经心惊肉跳的冲向了套房的阳台！
落地窗的窗户大开，窗帘被冰凉的夜风吹得起起伏伏，阳台象牙白的围栏前放着一张椅子，上面是一双裸色高跟鞋压着一张字条。
程瑾瑜大脑嗡的一下，眼前发黑，连忙伸手抻了一把窗户才勉强没倒下。
“妈……”
她嘴里喊着人却没往前走，茫茫然原地站了片刻后，后她转过身，房间里没人，只有一张沾满鲜血的床，地上倒着砸坏的摄像机，她走过去，被婚纱和男士西裤的皮带绊了一下。
程瑾瑜低头愣愣看，过了几秒后，才有些慌张的蹲下身把衣物收拾成一团，想塞进床底，但床底下没空间，于是改变主意塞进柜子里。
塞进去后程瑾瑜开始喊人，她喊妈，一边喊一边打开门。
那瞬间，就像是从一个默剧闯进另一个世界。
程瑾瑜看到门外站着靳岂之，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穿白大褂的医生，以及背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众人听到动静回头，在看到只围了一个浴巾的程瑾瑜后，除了记者，其余人纷纷收回视线。
程瑾瑜不顾那些像要怼到脸上的镜头和问话，冲到靳岂之面前，纤细的手臂通红，她抓着他领子的手却发白，用力得在颤抖，“我妈呢？靳岂之，你有看到过我妈吗？”
靳岂之薄唇抿起，握着程瑾瑜的手腕扯离自己衣襟，然后松手插进西裤口袋，“程夫人不是在里面陪着你？”
一旁的总经理也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刚刚程夫人还出来拿衣服。”
程瑾瑜双眸空洞，她像是短暂的放空了几秒，然后冷静的摇头否认：“不，她不在里面。”说着她推开靳岂之和酒店总经理，转身就要出去，但被记者们的摄像机团团堵住。
那些镜头，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让前一刻还冷静的程瑾瑜突然毫无征兆的爆发，“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抢过记者手中的摄像机，狠狠摔在地上，赤着脚去踩去踢，然后伦拳头殴打拍摄的记者，漂亮的脸蛋上表情狰狞，“滚！听到没有，我让你们滚！滚啊！”
记者们都迫切的想要新鲜爆料，被毁了装备的记者虽然恼火，却不敢还手，一是职业素养，二是因为还有其他机器在拍，那些镜头恨不得捕捉下一切可以搅动舆论的画面，一旦还手，他就算有理都变没理了！所以只能忍下程瑾瑜的拳头。
程瑾瑜在这发疯，靳岂之示意身旁的莫江进房间去看看。
很快，莫江就出来了，他表情怪异，掩着嘴在靳岂之耳边小声说话，几乎是同一时刻，负责来调查故意伤人案件的警察同志里其中一人的手机响了。
——就在几分钟前，程夫人楚想容跳楼自杀，在送往医院途中抢救无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