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蜉蝣一生
安然慢慢地点点头：“嗯，相信夏琉肯定非常非常乐意听到这些话的——你说，她会不会非常感动呢？”
安然说完，像是非常期待一般，定定地看着顾子南。
顾子南浑身颤抖，食指指着安然，口中“你你你”，你了半天，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好啊，顾子南心中腹诽，当真是他低看了安然这个小子！顾子南此时严重怀疑，安然上辈子和司修辰是一家的吧？
这坑人坑得他，顾子南深吸一口气，很有一种想要吐血身亡的冲动。
“不过，”安然顿了顿，将手机揣进怀里，然后可怜地看着顾子南，“估计夏琉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是你一直咬着人家不放……”
“什么叫我咬着别人不放？”，顾大少怒了，跳脚了，说道他好像是恶狗一样！
安然嘴角浅笑：“不是吗，落花有意随流水，结果流水无情。”
安然每说一句话，顾子南的脸色就黑上几分。感情现在是这小子心情不好，就来作他？！
“安然，你能不能说人话？”，顾子南深吸一口气，“老子这么安慰你，结果你就是来虐我作为报答的？”
安然正想张口说什么，口袋里面地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安然本来带笑的唇角慢慢垂下，脸上也变得越来越冰冷……
看着安然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儿，顾子南有些好奇，那边是说了些什么，安然现在的脸色，啧啧啧！
“好，我知道了。”安然说完，手一扬，手机就被扔在了地上，发出让人心颤的破碎声。
安然眼中冷冷的，大步朝着门口走去。顾子南轻轻地摇摇头，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不过，要是安然想告诉他，肯定借了电话第一秒就会告诉他。顾子南眼中闪过一抹好奇的光芒，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安然嘴角微勾，满是冰封的冷意，浑身环绕着戾色，让人胆战心惊。
“安少爷，”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子连忙迎出来，手心布满冷汗，“这边……”
“什么时候的事情？”，安然此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医生脸上满是紧张：“按理说，一年前就应该不行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能撑到现在。”
医生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季小姐的心脏已经衰竭到了极点，能够撑到现在，这，真的差不多是奇迹了。”
安然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撑到现在？一个星期之前，他刚刚准备给季氏一个致命性打击，所以答应了娶季楚湘。
也就是说两个人的婚礼刚刚举行了没多久，季楚湘就不行了……细细思索，季楚湘身体应该是早就逐渐接近死亡，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想要撑到和他结婚。
安然脚下依旧，眼中却是更冷。季楚湘，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眼眸微微眯起，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就是这里了，”医生满脸为难，看样子情况非常棘手，“我们想要给季小姐做手术，但是她一定要坚持，先和你见一面。”
“坚持要见我一面？”，安然慢慢地停止脚步，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定定地看着医生，“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们现在还没有给她做手术？”
医生看见安然眼中暗色汹涌，背后不禁一片冷汗，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是的，我，我们本来是想先做手术的。但是……但是季小姐死活不肯。”
“她这病，”安然看向面前的病房，“你们有几成把握？”
“大概，”医生咽了咽口水，伸出三根手指，“百分之三十，这已经是最乐观的估算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季小姐几年前同意做手术的话，那个时候……”，医生摇摇头，“成功的机遇应该是最大的，但是现在，我们也没有多大把握。”
安然没有说话，转身，手轻轻地握住门柄……
病床上，季楚湘脸色苍白，白皙的手背上满是青紫，全是针孔，看得出来，受了不少折磨。
微微眯着眼睛，季楚湘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前的病房，有些艰难地呼吸着。好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着。
就差一下，她的心脏就会像是气球一般，无法承受地破碎。
听到门口传来的细微的声响，本来在闭目养神的季楚湘猛地睁开眼睛，心里像是敲鼓一般，噔噔噔地暴动起来。
安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慢慢地走过来，淡淡地站在病床面前。
季楚湘看见安然，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安然沉默着，看着季楚湘脸色苍白，努力地想要爬起来。但是手脚似乎都使不上劲一般，刚刚离开床一点距离，却又马上地倒了下去。如此反反复复，季楚湘的脸上竟然渗出了汗珠。
看来，医生说的没错。安然就那么站在床边，也不伸手去扶季楚湘，看着她最后终于放弃，安然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他残忍吗？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解恨……，安然的拳头慢慢握紧，比起季楚湘当年所做，他现在做的，算得上什么？
九牛一毛！安然嗤笑一声，如果不是季楚湘……，慢慢地闭上眼睛，一个人影在眼前飞快掠过……
看着安然的表情，季楚湘心中满是悲凉，早就应该想到了不是吗？这样的结果，从她开始算计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可是，季楚湘眼中竟然有温柔溢出，她不后悔。
“既然爬不起来，”安然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面没有什么波动，“那就好好地在床上休息吧，不然，被别人说安大少爷心狠手辣，我可受不起。”
季楚湘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她实在是太难受了，心脏……随时都像是要爆掉一般。
安然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慢慢地转身：“既然季小姐没有什么事情，我就不打扰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季小姐一样有闲情逸致的。”
听着安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季楚湘的手努力地攥紧床单，像是憋了很久，才努力发出如蚊呐的声音：“安然，求你，别走，听我说。”
安然脚下顿了顿，却没有转身。“你不是想要知道……”，季楚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着，“当初，我到底干了什么吗？”
“我已经知道了，”安然慢慢地转身，眼中像是要冒出火来，“离间，挑拨！季楚湘，你真是好计谋！”
季楚湘慢慢地闭上眼睛，努力地平复心中的激动，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是啊，安然是谁？你要是以为他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只有一张皮囊的的少爷，那就大错特错了。
和司修辰林子定交好，像是一片白纸的，恐怕也没几个。
她当时虽然做得隐秘，但是季楚湘嘴角满是嘲讽，世界上哪里有什么不透风的墙？那层窗户纸被捅破，是迟早的事情！
她当年，在安然喝的酒里面下了药。本来那种药，是刺激大脑有些呆滞的病人，以帮助复苏的。
但是，如果是正常人服用的话，就会让大脑过于兴奋，以至于后来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她当时为了万无一失，还在黑市上面找了一味药——让人暂时失去心智，像是傀儡一般。
她当时虽然也喝了那杯酒，但是却是为了打消安然的疑虑，那杯酒里面，是没有什么异常的。
后面，她拿起红酒瓶，给安然倒酒，才是关键。
药……是被研成药末，藏在指甲里面的。在倒酒的时候，倒完递给安然的时候，指甲里面的药粉，就已经全数融入了酒中。
然后，在和安然聊天的过程里，安然的情绪会变得非常激动，平日里深深地藏匿在心中的情绪和秘密，都会爆发出来。
所以，安然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他的心里话，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来发泄。
看样子，他是准备深埋心底，慢慢地腐烂掉，自己，只是给了他一个发泄出来的机会而已。
所以，安然当时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会在深夜打电话给蓝怜？为什么会说那些奇怪的话？
物极必反，过度的兴奋之后，大脑透支过度，就会发出警告——晕倒，以维持人体正常。
季楚湘那时料到安然对白楚辞不满，必定会打电话给蓝怜，而且心中满是别扭——蓝怜也不是一个笨人，肯定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蓝怜在c市第一个会想到的人就是白楚辞了，而白楚辞一定会让她第二天再来找安然。
季楚湘再虚假布置了一个凌乱的场景，不管是多么冷静的人，看见自己的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男朋友现在竟然和别的女人躺在一起——除非是没感情，不然，暴走是肯定的。
这样的破坏，就算是以后两个人破镜重圆，表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是深深地插着一根刺。
季楚湘当时如是想，破坏两个人的感情，然后再打电话叫来一群媒体，让这件事曝光，迫使安然向舆论屈服。
对内，则利用安婛，向安然施压。
只是，这里面有两件事却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第一件，就是安婛竟然抛出自己的股权，迫使安然娶她。
要知道，安婛对于权力的看重，远远高于这世间的一切。什么亲情儿子，对她来说都是微不足道。
她的安氏，她的股份，她的权力名望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到现在，季楚湘也没有想通，安婛为什么要把股份分一半给安然？难道她就不怕安然黄袍加身，自立为王……
季楚湘的确是不知道安婛当时的想法，不过安婛现在可是后悔了。
她当时本来是想的，把安然当成手中的一颗棋，当做一把好刀。因为安然一直是把她这个妈妈放在第一位的，就算她不管怎么对待，安然都是忍耐。
所以，她当时完全不担心，安然会对安氏有什么想法。
而且，安氏里面的股东，都是她一手掌握的，她有这个自信，可以控制住安然。
谁知道自从蓝怜死后，安然性情大变，一入主安氏，就是各种大刀阔斧的改革裁员查不对劲儿。一批人被连根拔起，安然直接插了另外一群人进来。
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任谁的情面都不看。
只是这样，安婛的势力被大大削弱——甚至到了，连话都说不上的地步了。
于是，安婛很清楚地发现，自己被夺权了！虽然安然还是有的时候看起来很懦弱，一点儿没有改变的样子——但是安婛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人生……就是为了权力而生。所以，她现在绞尽脑汁，只想着要怎么把安然手中的权力夺回！
季楚湘深吸一口气，第二件事，更加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蓝怜的死！季楚湘心脏又慢慢地疼痛起来，她真心没有想到……
她最恶毒，也不过是想破坏安然和蓝怜，然后再让安然娶她。
谁知道，蓝怜竟然出了车祸。而且，安然几乎是一个月以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最后一面没有见到……甚至，连墓地都没有看到……
听说，后来，蓝怜的妈妈，贝瑞莎，后面也割腕自杀。因为抢救无效，当场就死亡了。
季楚湘就是再狠，人家和她无怨无仇的，也没有想过要害死女儿以后再害死妈妈！
那种致命的疼痛再次袭来，季楚湘嘴角带起一抹嘲讽戏谑，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蓝怜，若你泉下有知，也应该知足了。害你的我，现在也要来见你了，只是……怪我一个人就好，千万不要迁怒于那个可怜的孩子。
“安然，”季楚湘嘴角满是苦笑，“我知道你此时真是恨死我了，恨不得把我抽骨扒皮，千刀万剐。”
“我恨不得，”安然慢慢地凑到季楚湘耳边，“让你下十八层地狱，受那永不轮回，炼狱之苦！”安然已经踏出的脚顿了顿，浑身僵滞，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季楚湘听完，脸上满是悲哀。轻轻地摇摇头，季楚湘看着天花板：“也罢，我……到现在，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
“我当时那么对蓝怜，你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原谅我……”，季楚湘满眼凄凉，却依旧含着期冀，“可是安然，求你别走，就当是满足我这最后一个心愿，听完这些遗言。”
“我知道，自己错了，自己不应该那么做。可是安然，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
温暖的泪水从季楚湘眼角流下，只是安然脸上满是平静，丝毫没有什么波动。
“只是，安然，求求你，”季楚湘情绪似乎又开始激动起来，胸口像是被石头猛地堵塞了一般，“求你，看着我现在……现在已经要死了了的份上，帮我一个忙。”
“你要死了？”，安然好笑地看着季楚湘，“那么，小怜死的时候，有没有求过你呢？”
季楚湘愣了愣，微微长着口，满脸震惊。随后又马上释然了，安然，你以为，是我指使的这一切，所以蓝怜才死掉了吗？
“安然，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季楚湘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安然，好像生怕他突然逃走一般，“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可是……咳……咳咳……”
季楚湘猛地咳嗽起来，心肺似乎都要被震碎了，让人心悸。
“季楚湘，我只问你，”安然的手没有动，任凭季楚湘紧紧地抓着，眼中冷冷的，“你算计我和小怜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今天？”
季楚湘嘴角溢出一抹苦涩，她当然想到了，最坏的，最不能承受的，都全部想到了。
可是，季楚湘满是针孔的手慢慢地握紧，她不能心软。她知道，自己时间已经不多了，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大限。
她还有放不下的人……眼泪慢慢地从季楚湘眼中流出，是啊，谁让，那是她的心头肉呢？
“安然，你可以恨我，不管你怎么对我，都没有关系！”，季楚湘笑笑，似乎满脸无所谓，“可是安然，沫沫是无辜的！”
安然愣了愣，瞳孔微睁，沫沫……
“没错，那是我的孩子。”季楚湘累极了，可是她不能停下来，她不能——一停下来，什么都完了。
“她已经四岁了，”季楚湘说着，眼中布满温柔，声音也变得非常轻柔，“是非常可爱的一个孩子。”
安然突然把手收回来，嘲讽地看着季楚湘：“呵呵，我们就算是真的睡了，我也没有一个四岁大的女儿。季楚湘，你给我戴的这个帽子，可真是绿得漂亮！”
季楚湘转脸，安静地看着安然：“安然，或许我十恶不赦，作恶多端，不管你怎么说都好。”
“可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季楚湘眼中闪过一抹哀求，“求你，帮我养大她，不求大富大贵，让她平安幸福地度过这一生就好。”
“你这要求还真是不错，”安然嘴上说着不错，嘴角的嘲讽和冷然却是不减，“给我带了一顶环保色的帽子，还让我帮别人养女儿……”
“安然，她是无辜的……”，季楚湘咬咬牙，然后有些憎恨自己为什么此时全身无力，就连站起来走到安然面前都做不到，“她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安然重复，冷冷地转身，“小怜又哪里有错了？你要那么对她？！”
安然抬脚，慢步朝着门口走去。他已经听季楚湘说了太多废话了，安然眼眸微微眯起，剩下的，就交给医生。
本来，安然取了季楚湘是想要报复的。让她看着季氏怎样一点一点坠落，覆入尘埃。
在让她看看，她的家族，一点一点，家破人亡！
谁知道，结婚之后季楚湘竟然心脏病马上如同洪水席卷……安然眼中冷了冷，可惜，季楚湘是看不到那副好景色了。
走到门口，安氏伸手，慢慢地拧开门柄，就要抬脚往外走去。
就在这一刻，季楚湘慢慢地闭上眼睛，然后朝着安然轻声说道：“安然，沫沫和蓝怜是同一天生日……”季楚湘嘴角微勾，真是可笑啊，蓝怜，你看，我真是可怜。
到最后，竟然还要借着你，才能让安然停顿片刻。
“安然，沫沫她，是和蓝怜同一天出生的。”季楚湘再次重复，声音飘渺，像是一缕捉不住的烟尘。
“你说，”季楚湘轻笑，“有没有可能，沫沫，是蓝怜的托世呢？”这句话，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
你想啊，蓝怜死去才一年，而季楚湘的女儿却已经四岁了，这托得再远，也没有这个可能吧！
安大少爷平时也挺有脑子的，只是蓝怜一死，一点点关于蓝怜的事情都变得格外没脑子了。
安然慢慢地转过身，站在门口，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季楚湘，沉默了一会儿：“我答应你，你的女儿，会好好的。”
“只是，我要知道，她的父亲到底是谁！”，安然突然开口，眼中是不容拒绝。
季楚湘愣了愣，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张开口，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安然听后，本来平静的神色覆盖上一层意味不明的东西。
嘴角微勾，安然双手插兜，呵呵，这倒是挺好玩的。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女儿！
季楚湘轻轻地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焦急地看着安然。“安然，”，季楚湘认真地看着他，语气之中却没有了哀求，而是定定的威胁，“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安然抬眸，冷冷地看着季楚湘：“若是我不答应呢？”“那我就到地下，让蓝怜继续不得安宁！”
安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波动，但是季楚湘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周围气氛的改变——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