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离牵着蓝汐的手,有些小心翼翼地慢慢走着。蓝汐则跟在千离身后,信赖地跟随他的脚步。
“小离,以后你想要干什么啊?”蓝汐扬起头,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她漂亮的双眸上,她却只能感受到微微的灼热。
千离的脚步顿了顿,以后要干什么……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护你无忧。
我希望你能够一直如当年,笑靥如花,眼里总是充满了漂亮的光芒。不管世界是不是只有黑暗,我都希望你的生命里有我的存在。
蓝汐偏了偏头,然后缓缓地说:“不知道以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模样。以后啊……”
千离抿了抿唇,然后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认真:“不管我们将来成为了什么模样,我永远都是小离。”
永远都是,那个站在你的身后,默默地守护着你的那个人。
年少初识君,不知几多雨。多离别百轮转,唯记当年轻裁小翠衣,昔昔不予深忆。敢问何时轻颦笑,换我一世深情。
“到了吗?我闻到了樱花的香味。”蓝汐停下脚步,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之中的樱花香气。
千离停止脚步,对着那座老房子,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察觉到千离的情绪不对劲儿,蓝汐皱了皱眉头,然后有些沉重地问道:“怎么了?小离?”
千离抬起头看着那片废墟,黑色的被烧焦的粉末,破败坍塌的木材……
蓝汐有些着急地扯了扯千离的衣袖,然后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小离,你说话啊!”
千离依旧那样静静地看着面前已经完全被毁掉的木房子,张了张口,却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蓝汐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到底怎么了啊,她看不见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蓝汐摸着自己的心口,心脏突突地跳着,非常不舒服……一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这种感觉,当年她把尤奈独自留在那里去找吃的的时候,就有过。后来当她再次回去的时候,尤奈就不见了。
这次……又是什么?
千离只觉得口腔里面满是干涩,好像想要发出声音都这么难:“姐姐……没有了……”
千离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他的声音吗,为什么变得这么沙哑粗糙……
蓝汐浑身颤抖着抓住他的手,狠狠地捏着,千离只感到一股尖锐突然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
“什么没有了!?”蓝汐手上更加用力,浑身抖得更加的厉害。她隐隐地猜测到了,但是却不敢相信。
“说话啊,千离,怎么了?”
“姐姐……”千离舔了舔嘴唇,然后轻轻地说:“我们的家,没有了……”
蓝汐愣了愣,她刚刚好像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浓郁的味道。
她当时也没有多想,现在仔细地闻了闻……好像是一股焦味……
蓝汐有些颤抖着拉着千离的手然后轻轻地说:“骗人……明明我们早上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怎么会没了呢?”
千离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蓝汐使劲儿地摇着千离的肩膀,然后嘶吼道:“你说话啊,小离……怎么会没有了呢,我们的家……”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蓝汐踉踉跄跄地向着那股焦味跑去:“那爷爷呢?爷爷在哪啊?爷爷……爷爷……”
千离眼疾手快地从背后抱住蓝汐的腰,然后死命不让她往前——废墟里面,还有火苗在熊熊地燃烧着。
“小离,放开我啊……我要去找爷爷……明明早上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蓝汐几乎泣不成声,一边抽噎着,一边拼命地扳着千离的手。但是千离抱得那么紧,像是钳子一般紧紧地禁锢着,不肯放松一分。
“姐姐……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厨房里面的柴火你没有熄灭……”
蓝汐像是没有听懂一般,慢慢地转过脸去,对着千离,然后一脸茫然地问道:“你说什么?小离……你刚刚在说什么?”
千离将她抱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姐姐,谁也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蓝汐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她突然猛地一把推开千离然后朝他大吼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爷爷早上还好好的……”
蓝汐慢慢地靠近千离,然后嘴角勉强勾出一抹笑容,抓着千离衣服的下摆她近乎哀求地说:“小离……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帮我找找爷爷好不好。”
求你,帮我找到他,我怎么能……再次失去一个至亲至爱……
千离缓步走进废墟,然后慢慢地朝着周围扫了一眼。
缓缓地弯下腰去,千离从黑色的残渣碎末之中捡起一个刻着“mu•沐”的银色纤细手环。
虽然手环的表面染着一层黑色的烧焦的痕迹,但是用手轻轻抹去后便发现是一只做工精细,有着精致独特花纹的饰物。
千离皱了皱眉头,然后拿着手环慢慢地走到蓝汐面前,将她的手缓缓拉起,然后把手环放到她的掌心。
感受到了手心银制品特有的凉意和光滑,蓝汐愣了愣,然后有些迟缓地问道:“这是……什么?”
千离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废墟,然后轻轻地说:“爷爷的东西……一只非常漂亮的银制的手环,爷爷一直带在身边。”
千离曾经有一次见过村长拿出这只手环放在桌子上面,然后什么也不干,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手环发着呆。
他记得村长当时在那里自言自语:“沐沐啊……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啊。有没有怪我当年那么懦弱?”
看到千离走过来,然后村长迅速地将手环放进衣服里面。
千离问道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村长淡淡地笑道:“很重要的东西,不能丢掉的东西……”
“是沐沐的吗?”千离记得自己当时好奇地问了一句。然后村长点了点头,轻轻地说:“如果沐沐还在的话……我一定要把这个送给他。”
蓝汐抑制不住,然后猛地跌坐在冰凉的土地上面,捂住眼睛,猛地大哭起来。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千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然后把她的手指慢慢弯曲把那只漂亮的手环包在掌心:“这是沐沐的东西。如果爷爷还在,一定希望我们好好地保存。”
蓝汐将手环慢慢地放在心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做出一个承诺:“我一定会好好地保管的,等我找到沐沐……我就把这个交给他……”
千离眼中闪过一抹忧伤,他很想告诉蓝汐,沐沐……已经不存在了。但是想了想,千离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蓝汐紧紧地抓住千离的衣袖,然后放声大哭起来:“小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啊?”
为什么……明明是我的过错,却要那些不相干的人来承受结局。
他待我如宝,把自己最珍贵的,全部给我,毫无保留。而我……连句谢谢都还没来的及告诉他。
今天早上……我都没有来的及抱抱他。我一直在想,还有机会啊,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呢……
生活总是这么轻而易举地给我们惨痛的教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停留在原地等待着你。
今天的分别,说不定就是最后的诀别。珍惜每一天和亲爱的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在你还来的及的时候,告诉他们你对他们的深爱。
可惜……蓝汐轻轻地闭上眼睛……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微风吹来,粉色的樱花花瓣纷纷掉落,像是在下一场极度悲哀浪漫的雨。
全村的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蓝汐坐在地上,千离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那一片破败荒凉。
平日里充满欢乐愉悦的时光,被一把大火烧毁在樱花初绽的时节。
张爷爷浑身颤抖,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然后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哭腔。
全村人都不禁潸然泪下,村长平日里待人极好,对待他们都是掏心掏肺。
若是谁有个小病小痛,村长都是当成自己的事情一样,牢牢地记挂在心上。
村长本不是这个落后的村子里面的人,大家都记得当年村长刚刚过来村子里面的时候,给这个村子里的小孩带来知识,老人带来健康。
当年初见村长,大家便都知道他不是平常人家出来的。可是,这么多年,兜兜转转,村长一直留在这儿,为大家做过的事情不计其数。
那么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张婶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哽咽着说:“都怪我……今天早上我是看见村长家这边在冒烟……要是我过来看看就好了……也不会变成这样啊!”
说着说着,张婶的眼泪就扑簌扑簌地掉落下来,然后有些泣不成声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村长在烧什么东西……我也没太放在心上……我……我……”
蓝汐一脸呆滞地站在所有的人身后,看着悲戚环绕了整个空中,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所以其实……爷爷是她害死的吗?
她的妹妹,被她亲手弄丢……她的爷爷……被她的粗心大意害死……
她的至亲至爱,全部陨于她手!
看着自己的双手,蓝汐的眼泪缓缓沿着脸颊掉落,像是两条透明的银线,无边无际地流动着。
这双手……究竟沾染了多少冤孽……
蓝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竟然还是那条公路。蓝汐有些惊愕,微微张着嘴,她的脸上泪痕还没有干……
怎么又回来了?
她还没来的及从场景变换之中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刚刚亲自目睹了那样惨痛的真相,她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保时捷飞速地朝着这边驶来。
蓝汐微微愣了愣,这辆保时捷,全球限量版,车型设计还有内部配置都是奢华。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很久以前就能有的车。
那么……蓝汐微微皱了皱眉头,意思是说,现在又过了很长的时间了吗?
不一会儿,保时捷便在离她不远处停了下来。车门缓缓地被打开,然后蓝汐就看见一个白衣黑裤的帅气少年从车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星眉剑目,轮廓分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冷甚至有点冰冷的气质……莫风?蓝汐在心里第一时间念出了这个名字。
所以,这便是她和莫风初见的记忆了。
莫风眉头紧皱,然后拿出银白色的手机对着眼前蜿蜒曲折的公路。
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莫风狠狠地说:“顾子南,你这个混蛋!你有种,竟然敢在我的全球导航定位系统上面做手脚……”
转过身去,狠狠地踹了保时捷几脚,莫风抑制不住火气地冷笑道:“好好好,顾子南,你最好他妈的回去别让我看见你!不然我就玩死你!”
蓝汐可以看得出来,莫风当真是怒到了极点,不然也不会不知疼痛地很踹那可怜无辜的保时捷了。
莫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看了看四周,皱了皱眉头,然后喃喃地说道:“这里又是哪里……”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莫风拿起手机放进裤兜里面,然后慢慢地向前走去。他就只有去碰碰运气了。
现在天已经这么晚了,都快要天黑了。他好像又华丽丽地迷路了。如果今天找不到人家收留他一晚,那他只能在车里面凑合过一晚上了。
沿着公路一直走,莫风远远地竟然看见了一片粉色。一阵风吹过,那片蔓延的粉色像是海浪一般,层层叠叠,更迭起伏。
莫风心中一喜,这是不是说明,这里有人家?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莫风径直地朝着那片淡粉走去。
一棵又一棵巨大的早樱树,茂密的花冠覆盖在空中,像是牵扯出一个漂亮的戏幕,随时等待着主角登场。
莫风情不自禁地放满了脚步,好美……静谧柔和,像是一片粉红色的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就这样慢慢地走着,突然莫风感觉到一双柔弱无骨的手环绕在了腰间。然后从身后传来少女银铃一般的欢笑:“小离,姐姐抓住你了!”
莫风的眉头微微一皱,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莫风是个极度洁癖的人,最讨厌别人碰他。
所以就算他在学校多么光芒四射,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一片骚动,总有一大群女生会围过来。
但是,那些女生都会十分自觉地和他保持距离,不会靠他太近。
莫风低下头,看了看腰上的那只手,白皙纤长,象牙一般光滑,非常漂亮。
蓝汐愣了愣,然后有些吃惊地往后慢慢地退去:“不……你不是小离……小离的气味,不是这样的……”
莫风缓缓地转过身去,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有些踉跄地往后退去。
真的是漂亮的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莫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这两句话。
不染纤尘,似有若无的白色茉莉。
但是当莫风的视线缓缓地移到她的眼睛上面,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但是却空洞无神……毫无焦距。
莫风的眉头皱了皱,这个女孩,看不见吗?
“姐姐,怎么了?”一个淡淡的男声传来,莫风抬头,只见从远处的一棵樱花树上面跳下来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生。
面容俊朗,但是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莫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起来,这个家伙好像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蓝汐伸出手去,摸着千离的脸,然后担忧地问道:“小离,你又爬到树上去了?不是都和你说了那样很危险吗?”
千离紧紧地抓住蓝汐的手,然后温柔地说道:“不是没事儿吗,姐姐,不要担心……”
千离眯了眯眼睛,然后冷冷地看着莫风,直觉告诉他,这个外来者会打破他们现在生活的平静。
两个人几乎都是一米八几的身高,不分伯仲,就这样视线交汇在空中,然后有种暗流涌动,电光火石不断的幻觉。
蓝汐慢慢地走过来,虽然她眼睛看不见,但是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对她而言都十分熟悉。
就像是眼睛可以看见一样,只要在这片土地上面,她完全可以轻车熟路地去到想去的地方。不过,仅仅限于这片土地。
慢慢地走到莫风面前,蓝汐站定,然后轻声问道:“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我们这个村子?这个地方是十分偏僻的,虽然修建了公路,不过,还是鲜有人至。”
莫风抿了抿唇,然后笑着说:“我迷路了,现在暂时回不去了,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收留我一晚上。”
千离眼中闪过冷冷的光芒,然后嘴角勾出更加冷淡的笑容:“收留你一晚?我们连你的底细都不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一个杀人犯或者是抢劫犯?”
蓝汐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有些生气地制止道:“小离……”
怎么可以这么说别人,这也太不礼貌了啊。而且,总觉得小离是故意的,挑衅……
莫风也并不生气,只是看着蓝汐,然后轻轻地说道:“我并没有恶意,如果你们不方便的话,我回车里凑合一晚上就好了。”
蓝汐连忙摆摆手,然后笑着说:“没有关系的。这个房子几年前重建了一下,现在就我和小离两个人住。如果你迷路了的话,可以住在这里一晚上的。”
千离的眸色暗了暗,然后有些不满地看着莫风向着蓝汐说道:“姐姐——你怎么可以随便让陌生人留宿在我们家?”
蓝汐的眉头一皱,然后有些无奈地看着千离:“小离,我们不过就帮他一晚上,而且要说,其实我们也没有帮到人家什么。”
千离的脸色更差,张了张嘴,千离想要说些,但是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地走进了房间里去。
蓝汐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对莫风说:“你不要介意,小离就是这样,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就是防备心太重,浑身带刺。”
莫风看见蓝汐满脸的歉意,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慢慢地说道:“没关系的,我不会在意的。我知道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的确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那个叫千离的男生,眼里心里全部都是对这个女生莫名的紧张。
恐怕,千离对这个叫蓝汐的女孩所拥有的感情,并不只是停留在姐姐这个层面那么简单。
蓝汐抿了抿嘴唇,然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小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平常虽然也比较冷郁,但是也没有这么浑身带刺过。
而且小离平日里都是十分温和有礼的,虽然不太爱说话,可是要是村里人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帮忙,他都会尽心竭力。
所以,村子里的村民们都非常喜欢小离。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从被爷爷收留以后,在这个村子里面生活了这么久,这个村子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真正的家一样。是精神的栖息地,是灵魂的停留所。
所以小离不能够忍受有人突然跑进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领土被人侵犯了一般。让人不安,不爽。
这样一想,蓝汐心中的怒气也稍微减轻了一点。
她刚刚是真的被小离给气到了,毕竟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说人家是杀人犯抢劫犯的……
蓝汐转过身,然后对着莫风说:“和我进来吧,现在这么晚了,在这里留宿一晚也好。”
莫风考虑到蓝汐的眼睛看不见,然后大步向前,想要搀扶着蓝汐慢慢地走。
察觉到莫风的意图,蓝汐连忙摆手:“谢谢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不过这里我生活了十几年,就像是康庄大道一般平坦。”
蓝汐继续向前走去,莫风的手僵在空中。刚刚蓝汐的乌黑漂亮头发从他的指缝划过,他只感觉到一种顺滑……和莫名的心悸心动……
就像是往平静无波的水里面投入了一块小石头。明明石头已经慢慢地沉入了水底,但是水面上面的涟漪却一圈一圈慢慢地扩散开去,带出水面不平静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