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身不由己
紧紧地抱住墨蓝鸢,安然有些害怕地看着墨蓝鸢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手中的葇荑也越来越冰凉,安然大吼道:“再快点儿,再快点儿!”
明明已经用纸巾擦去了墨蓝鸢鼻子上的血,但是白色的纸巾都被染成了大红色,那些黏湿的液体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一般。
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越来越多,白色的纸巾四处散落在脚下,安然眼中满是恐慌。紧紧地抱住墨蓝鸢,安然轻轻地呢喃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在身边呢,小怜,我在你身边……”
那种失去蓝怜的恐慌,惊惧,像是潮水一般,汹涌地袭来,铺天盖地……
看着安然地躺在白色病床上面的墨蓝鸢,安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刚才真的是觉得是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次。
“安少爷……”,一个医生轻轻地敲了敲门,安然慢慢地放开墨蓝鸢的手,然后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伸出手轻轻地把病房的门关上,安然双手环胸:“结果怎么样?”
医生弯了弯腰,然后恭敬地把一份报告递给安然。安然摆了摆手:“直接说就行了,不要给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安少爷,”医生抿了抿唇,然后有些为难地看着病房,“经过专业仪器的检测,墨小姐的各项身体指标都是正常的。”
“正常的?”,安然冷笑一声,然后不屑地扬了扬手中的报告,“流鼻血流成那个样子,差不多都是开水龙头的速度了,你TM告诉我没有什么问题?!”
冷汗慢慢地从医生额头渗出,看着激动的安然,医生脸上满是苍白,他也知道肯定不正常,但是肝功能,血糖指数……所有的所有全部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在借用仪器的情况下都检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医生小心翼翼地看着安然,他也是很冤枉啊!
“我记得上次把墨蓝鸢送过来,你们也是和我说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吧?”,安然单手插兜,冷冷一笑。
什么问题都没有……那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流血?安然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安然不知道的是,墨蓝鸢并不只有这次和上次墨蓝鸢有这种情况。
和安然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面,墨蓝鸢总是莫名其妙地流鼻血,胃疼,吐血……
开始只是一点点,后来却越来越多,发作疼痛的时间也越来越频繁。
只是墨蓝鸢每次都是偷偷躲在厕所,看着那些鲜艳夺目的红色在洗手池中蔓延,同时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所以安然竟然一点也不知情……
安然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把抓住医生的衣领:“我不管你们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拆了你们!”
医生浑身不自觉顿了顿,然后看着安然转身进入病房,一道门猛地隔绝了病房和外界。
安然轻轻地地坐在床边,然后慢慢地躺下去,一把把墨蓝鸢搂进怀中。似乎因为安然的触碰,让墨蓝鸢有些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
安然小心翼翼地将墨蓝鸢的手放到床边,淡青色的血管上,银色的针头连着透明的输液管,白色的胶带像是创可贴一般贴在她的手背上。
下巴微微地蹭了蹭墨蓝鸢的头顶,安然轻轻地叹了她,然后有些哀伤地看着墨蓝鸢苍白如同玻璃的脸。
“你说,要是你死了,墨樛会怎么样呢……”,安然轻轻地在墨蓝鸢的耳边出声,墨蓝鸢明明在沉睡之中,但是像是听到了一般,浑身微微一颤。
伸出手去摸了摸墨蓝鸢丝绸一般的发,安然轻轻地吻着墨蓝鸢的唇:“所以你要记住,你的生死由不得你,只要我一天没有厌倦你,你就必须要陪在我身边。”
过了一会儿,墨蓝鸢慢慢地放松,安然只是轻轻地抱住她的腰,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
“你是谁?”,安然慢慢地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环视了一圈四周,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这里……是医院吗?
季楚湘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然后慢慢地握住安然的手:“安然,我是你的未婚妻,季楚湘啊……”
安然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怀疑地看着季楚湘:“你是我的未婚妻?为什么我什么印象都没有?”
季楚湘愣了愣,然后慢慢地直起腰,定定地看着安然。啧啧啧啧,这真的是把脑中给撞坏了啊,看来,这是一个好机会……
“你出了车祸,失去了很多东西,”季楚湘满眼都是悲伤,眼泪就那么慢慢地流落,“我……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连我也忘记了……”
安然呆了呆,为什么心中空荡荡的,像是缺掉了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现在心中总是环绕着一种莫名悲怆的感情,像是一块丝绸,被一点一点慢慢地撕开,碎裂的痕迹一点点蔓延,带着尖锐的疼痛。
看着安然的沉默,季楚湘眼中一暗,然后伸出双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里慢慢地掉落,带着些许温暖,让安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真是没有想到,安然,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竟然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让我怎么办……”
季楚湘趴到床上,深深地埋进被子里面,捶着安然:“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安然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疼,然后一个名字毫无防备地脱口而出:“小怜——!”
季楚湘带泪的脸上僵了僵,完美的妆容下,一道暗色的光闪过。
呵呵,就算是到了现在,安然,你还是忘不了她吗?只是可惜,你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了,因为……季楚湘嘴角微勾,带着些许神秘。
“小怜是谁?”,安然不顾脑袋里面尖锐的疼痛,一把抓住季楚湘的手腕,狠狠地捏紧,眼中满是焦急,“小怜是谁?告诉我,她是谁?!”
季楚湘美目一收,眼泪又“扑簌扑簌”地落下,然后悲伤地看着安然。
“安然,你叫着我的小名,却不认识我……”,季楚湘美目里面充满了悲哀的光,然后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心,“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安然愣了愣,然后呆滞地看着季楚湘:“你——是小怜?”“安然,”季楚湘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泣不成声,“到底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们啊……”
安然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慢慢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季楚湘微微颤抖着的后背。
阴影之下,季楚湘低着头,嘴角轻轻地勾了勾,不留痕迹。
季楚湘猛地伸出手去,一把抱住安然,然后轻轻地靠在安然的肩膀上:“安然,不要再忘记我了,记住,我的小名叫小怜,不要再忘记我了……”
安然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努力地回想着,但是大脑里面像是一片白纸,只字不见。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安然慢慢地抱住季楚湘,然后有些内疚地说:“小怜,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关于你的所有。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心里说,有一个叫做小怜的人很重要……”
安然肩膀上,季楚湘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手指慢慢地握紧。
“不过你放心,小怜,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我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的。”
季楚湘眼中像是淬满了黑暗一般,发出的声音却是无比的温柔:“好,安然,你要记得,我才是小怜,以后如果有人来冒充,你可不能上当……那些,人家会很伤心的……”
“我不会的,”安然慢慢地闭上眼睛,然后轻轻地说,“小怜,我不会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满满都是亏欠,像是被关进一个暗黑的牢笼之中,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一个叫做小怜的人。
季楚湘点点头,然后慢慢地放开安然,温柔地看着安然,季楚湘缓缓地开口:“那你好好休息,我以后再来看你。”
安然点点头,然后慢慢地躺下。在安然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季楚湘缓缓转身,嘴角微微勾起,然后踩着高跟鞋朝着外面走去。
“季小姐,”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紧紧地跟在季楚湘身后,然后慢慢地说道,“检查结果已经全部都出来了。”
“那些结果什么的对我都没有什么意思,”季楚湘停下脚步,然后缓缓转身,眯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医生,“我只想知道,安然的记忆,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面的眼镜,然后有条不紊地说道:“安然少爷现在的确是失忆了,因为脑部受到了重创,所以就造成了现在的这种情形。”
“由于脑部受创而产生的病症,主要分为心因性失忆症和解离性失忆症。失忆症的特点是主要是意识、记忆、身份、或对环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坏,”医生顿了顿,然后轻叹一声,“安然少爷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心因性失忆……”
季楚湘美目微皱,然后看向走廊外面:“心因性失忆,那是什么东西?!”
“人的自我保护,人在经历大悲或者大喜的时候,给脑部刺激太明显。大脑就会认为这个记忆会伤害大脑。大脑自己就会将他屏蔽,而不是真正的忘记。”
季楚湘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然后眼中流转着莫名的光:“就是说,安然随时有可能想起来?”
“这也不一定,”医生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但是如果有意识地去刺激,肯定是有效果的,至于说什么时候可以想起来,这个真不好说。”
医生还以为季楚湘是想要让安然恢复记忆,然后连忙补充道:“但是季学姐也不必灰心,相信只要坚持,安少爷是一定会慢慢地想起来的。”
季楚湘嘴角微勾,然后有些愉悦地看着医生:“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没有刺激的人和物,安然就永远不会想起来?”
医生没有注意到季楚湘的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好了,我知道了。”季楚湘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
医生愣了愣,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着季楚湘,季小姐不是安少爷的未婚妻吗,为什么都不问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安少爷想起来呢?
微微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有钱人的心理他不懂。
季楚湘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满意地看着指甲上面漂亮的图案。红白相接的法式美甲利用晕染的方式呈现,清新又妩媚,给人一种性感又自然的女人气质。
季楚湘微微一笑,这款指甲,真是她这么多年最满意的一款了。今天真是开心啊……
嘴角一边一直带着欢愉的弧度,季楚湘脚下慢慢地朝着远处走去。略带复古感觉的交叉绑带、性感的镂空鞋面——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出自谁之手。
TabithaSimmons塔比莎·赛蒙斯是英国鞋履设计师、时尚造型师TabithaSimmons的个人同名品牌。
这个全球性名牌高跟鞋品牌为不少尊贵的人设计过高跟鞋,客户的名单中包括了剑桥公爵夫人凯特·米德尔顿、朱利安·摩尔、凯拉·奈特利、西耶娜·米勒、米兰达·可儿、艾玛·斯通、艾里珊·钟等。
季楚湘可以买到这样的鞋,也可以看出来其家底不会差到哪里去……
季楚湘趴在护栏上,定定地看着漂亮的湖水。不时有树叶慢慢地掉落下来,在湖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像是没有边际一般,一直朝着很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碧绿的湖水伴着湖边红色黑色的石头,芦苇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带着一丝清新的味道。
有不知名的昆虫在杂草之中轻轻地鸣叫着,季楚湘慢慢地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过的声音,带来湖水微微湿润的气息。
几天前,安然跑去找蓝怜,大概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所以从蓝怜家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在马路上面,也只是机械地抬着脚不断地朝着前面走着,连红绿灯都不看。
一辆面包车正呼啸而来,司机想要停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安然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也是侥幸捡回来了一条命。
慢慢地睁开眼睛,季楚湘转动着手指,安然,你不要怪我,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而我……还不想死。
“Becauseofyou,Ineverstraytoofarfromthesidewalk.Becauseofyou
,IlearnedtoplayonthesafesidesoIdontgethurt……”
手机铃声在空荡的空中响起,像是那湖水之中的涟漪一般,一点一点地在空中慢慢地扩散开去。
季楚湘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并不伸手去拿手机。
但是那电话铃声像是一团长长的线一般,一点一点缠绕着,让她有些心烦。
“喂?”,季楚湘努力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听到那边的人的声音以后眼中微微暗了暗。
季楚湘脸上神色不变,但是声音却变得很温柔:“安婛阿姨啊,我,我现在在外面有点事儿……嗯,已经去过了。”
“湘湘啊,”安婛站在窗户前,伸出长长的指甲,掐下一片叶子。看着手中嫩绿的叶子,安婛手指用力,不一会儿,那片本来生机勃勃,看起来翠绿欲滴的叶子就猛地变成了一片绿泥。
“现在安然在医院里面,你要抓住机会,多去走走,这样感情才能慢慢地升温啊……”
安婛一手拿着电话语重心长地说道,一手拿起一张纸巾,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手指。
季楚湘满眼都是嘲笑,声音却是乖巧得不得了,带着一些楚楚可怜:“可是安婛阿姨……安然,安然他不喜欢我……他一直都喜欢那个叫做蓝怜的女生……我……”
“湘湘!”,安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有安婛阿姨站在你这边呢,你怕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不出乎意料的回应,季楚湘嘴角微勾。
“而且……那个叫做蓝怜的女生,不是家里起了一场火,应该已经死了吧!”
安婛说到这里,保养得当的脸上猛地出现一丝扭曲,手指也狠狠地抓住了电话。
听到安婛的话,季楚湘愣了愣,真的……死了啊?
她也听说老城区那边失火,但是奇怪的是,竟然只有蓝怜一家受损。后来有检查结果说,是因为电路老化,所以才造成了失火……
心中微微闪过一丝苦涩,季楚湘看着远处安静的湖面,慢慢地闭上眼睛,轻轻地说道:“死了好,死了好啊……”
死了,就不用再继续在这世界上继续看着这些悲伤丑恶。死了,就不用再每天尔虞我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电话那边传来安婛平静的声音:“湘湘,你记住,现在安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一定要抓住机会。”
“我们安家,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安静慢慢地坐到华丽的沙发上面,慢慢地叠起双腿,“等安然再好些,你们就可以举行订婚典礼了。”
季楚湘愣了愣,然后轻轻地说:“知道了,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是一个好的儿媳妇的。”
慢慢地挂断电话,季楚湘失神地看着迷蒙蒙的远处,然后慢慢地从挎包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
轻轻地拧开瓶盖,季楚湘手中微倾,透明的液体就慢慢地从瓶口流下。像是一条银色的,却又透明的线,所有的水在季楚湘手中慢慢地泄落,慢慢地形成一个圆圈。
看着地上一个用水围出来的圈,季楚湘轻轻地说:“蓝怜,走好……”
“下辈子,千万不要再和安然相遇,不要再爱上安然。”
“我们都是没有自由的人,从一开始,就身不由己。安然如是,我亦如此……,蓝怜我其实很羡慕你。”
“虽然生于贫穷当中,但是却一直有着那么纯粹自然的天性。每次我在走廊上偷偷地看着你,都是满眼羡慕。像是太阳一般温暖,总是可以给别人带来欢笑和温暖!”
季楚湘慢慢地蹲下,眼泪竟然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掉落。
“是羡慕,也是嫉妒,嫉妒着,你脸上的笑容,嫉妒着,你全身散发出来的光芒。大概安然……也感受到了吧,所以才被你深深地吸引……”
“可是蓝怜,太远,你和安然,我和那个人——我们都在奢望着遥不可及的星辰。蓝怜,我们那么相似,一样的可怜,一样的可悲。”
“可是,我只能偷偷地看着。看着你,看着很多很多像你的女孩子……一直都,偷偷地看着。”
“为什么,我只能生活在这种虚伪恶心,尔虞我诈,步步为营的生活里面呢?明明,我也想要平凡的生活。”
季楚湘越说越小声,最后只剩下呜咽的声音和眼泪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心脏传来猛烈而突兀的剧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大铁锤,一下一下狠狠地敲着季楚湘的心,带着世界末日一般的无法忍受的痛感。
好……疼……,季楚湘微微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有些虚脱地靠在护栏上,季楚湘只有紧紧地抓住这唯一的凭栏,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深吸一口气,季楚湘脸上依旧还挂着泪珠,看起来整个人像是透明的水晶娃娃,随时都可能一下子碎成粉谶。
慢慢地打开包,季楚湘在里面着急地找着,然后快速地拧开一个白色药瓶,从里面倒出几颗白色药片放入口中。
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襟,心脏慢慢地安静下来,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季楚湘脸上闪过一抹悲凉,她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她还有牵挂,她还没有——为她找到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