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买房的承诺,套牢了单亲独生女
鹿大萌2025-08-06 14:5613,477

  2025年元旦,早晨还不到6点,一阵急促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乡中炸醒。妻子冉冉起床气严重,骂骂咧咧地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她闺蜜小艾着急慌乱的声音:“亲爱的,我这里遇到了急事,快给我打5万块钱,快点。”

  冉冉一听,立刻关了外放,“腾”地一下子跑到卫生间。她问小艾借钱干什么用,小艾说她丈夫之前投资的一个项目马上要签合同,对方想先拿回扣再签字。她丈夫的公司就靠这个项目续命了,不然他俩真要滚出上海了。丈夫让她想办法借钱,可她身边的亲友都被借过了,她只好再次向冉冉开口。

  冉冉劝小艾多个心眼,别忘了之前的那个教训:“现在吃回扣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小心又是一个大坑。”

  小艾表示这个项目有一个大领导背书,很有把握。眼见她执迷不悟,冉冉也很为难。我比划了两根手指,她点点头说只能借2万,没想到小艾来了句:“你可以用信用贷借点。”

  我觉得可笑,示意冉冉赶紧挂电话。谁知小艾反倒先不高兴了,来了句“有事再联系”,就挂了电话。我心有不忿,夹枪带棒地对冉冉说:“小艾有些过分了吧,之前借的钱才还完,怎么又借?而且新年第一天就借钱,过于晦气了吧。”

  妻子老家有风俗,新年第一天不会找人借钱,这还是小艾跟我们讲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冉冉说,她和小艾从小一起长大,该帮就得帮,然后就把我薅起来,盘算到底能借给小艾多少。那会儿我们正在装修,手头也不是很宽裕,冉冉就想让我把一些理财提前支取出来。可账还没算完,她无意中刷到了小艾的朋友圈——昨晚跨年夜,小艾刚发了一条新动态,定位显示在上海外滩某五星级大酒店。她晒出的照片里有满床的玫瑰,还有一条闪耀的大金手链。

  “不算了,睡觉!”冉冉立即把手机一扔,接着翻了好几个身,又猛的坐起,气呼呼地说,“跨年的时候就有钱,一觉睡醒就没钱了?不行,我得问问小艾,不能让她再被那个胖子给骗了!”

  1

  第一次见小艾时,我跟妻子冉冉的关系还隔着一层窗户纸。那天她俩从外地旅游回来,我去接站。

  早就听说冉冉有个形影不离的姐妹,第一眼见小艾,我觉得她是个很讨喜的姑娘:一身粉红色的运动装,戴着浅色的棒球帽,背着一个大黄鸭的小书包,围着冉冉四处跃动。冉冉则是一身素黑,俩人站在一起,像老母亲带娃。

  小艾性格开朗,一点不见生,不断帮我讲好话,我们聊得很开心。到了饭点,我特意找了一家网红海鲜店。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薪资不高,冉冉点餐都挑划算的来,可小艾就不同了,上来就点了一只“澳龙”。吃饭时,她直接把龙虾尾等各种好菜都夹到自己面前,吃完饭,竟还剩一大半没动。

  冉冉察觉到我神色有异,私下转了一半的饭钱给我,让我不要跟小艾计较:“她这是没把你当外人。她以前很大方的,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变了,好事紧着自己来,就算浪费也不愿意分享给别人。”

  冉冉和小艾是在纺织厂家属院一起长大的发小,从幼儿园到大学几乎形影不离。小艾的母亲虽然只是纺织厂的工人,但她父亲是一位律师,还涉足各种生意,在同龄人连布玩偶都没几个的时候,她就有了满屋子的洋娃娃。那会儿家属院里的小朋友都爱去小艾家玩,她会大方地拿出各种冰淇淋、巧克力招待伙伴,临走的时候,还会另给冉冉塞满一书包的零食。

  可令人羡慕的生活背后,也会有阴影。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小艾问冉冉,能不能去她家住几天:“我奶奶来了,那个‘老熊’把我赶出来了。”

  冉冉那时才知道,小艾的父亲出身河南农村,靠自我奋斗拥有了一片家业,可他依然不能让自己的父母满意。老人重男轻女,小艾出生时,一看是个女孩,她奶奶把鸡汤直接倒进了垃圾桶。她爷爷去世前,还在埋怨儿子没给自己生个孙子。这让小艾父亲很是介怀,虽然他很宠女儿,但在父母的影响下,仍然会流露出要一个儿子的想法。可小艾的母亲身体不大好,迟迟没能怀孕,因此他们夫妻常常吵架。小艾奶奶可不管这些,她每次来,都会以“不能影响你爸妈生弟弟”为由把小艾赶出去。小艾很害怕父亲会抛弃她,总是乖乖顺从,但她私下跟冉冉说:“如果我有了弟弟,就掐死他。”

  结果,多年过去,小艾还是家中的宝贝独生女。在父母精心的教养下,她做人低调,待人真诚,穿搭虽然不显眼,但聚会时总抢着买单。她成绩优异,人美心善,还会定期给偏远山区的学校捐营养午餐。

  大学时,小艾和冉冉在校外合租,临近毕业前,小艾突然接到家里人打来的电话,说她父亲突发意外去世了。小艾顿时昏死过去,冉冉赶紧叫车带她回家,又陪她一起度过那段灰暗的时光。

  父亲的去世,让小艾第一次见识了人间冷暖——她父亲留下了不菲的遗产,也留下了不少债务,尸骨未寒,就有不少债主堵门要债了。小艾陪母亲外出讨债,被人泼冷水、被老赖辱骂。奶奶跟叔叔更是一点亲情不讲,为了争夺遗产,尽显丑态。奶奶骂小艾母亲克夫,指责小艾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挣钱,应该早点嫁人,“读书浪费钱干嘛?”叔叔则不让亲哥哥入土老坟,说小艾是女孩子,不能摔盆送葬,要让自己的儿子当孝子,继承哥哥的遗产。下葬当天,奶奶叔叔更是拦着不让发丧,最后小艾母亲给了叔叔一笔钱,他们才罢休。小艾说,那时她恨自己不是个男孩,更后悔自己曾阻拦父母要个弟弟。

  丧事结束,小艾发现家里的现金都用来还账、办葬礼了,父亲的遗产则因为纠纷被冻结。那时她已考上了上海某高校的研究生,可母亲连她读研的学费都拿不出来,于是她不想继续读书了,打算留在老家陪母亲过日子。母亲却告诫小艾,走出去了就不要回来,没了父亲的庇佑,她回老家就要面对各种繁杂的人际关系。母亲要她去上海读研,说只有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别人才不敢轻易欺负她们母女。

  再回学校,小艾变得敏感自卑,睡觉都不敢关灯。毕业季,她疯狂组局,约大家吃饭、唱歌,最后又用各种理由躲避买单。冉冉提醒她,没钱就不要乱组局,这样很影响人缘。但小艾不在乎,说都是朋友:“我爸去世了,大家安慰安慰我怎么啦?反正都要毕业了,关系崩了就算了。”

  2017年,冉冉从家里拿了2万块钱借给小艾,小艾得以去上海继续读研。到了年底,小艾父亲的遗产解除冻结,小艾立刻张罗买车。母亲劝她,等研究生毕业再买辆20万左右的车,既有面子也实用。但小艾硬是花40万买了一辆宝马,她说,这是父亲生前答应过她的:“要让外人看看,我们娘儿俩依旧活得很好。”

  2

  小艾长得漂亮,有不少追求者,但情感之路走得并不顺畅。大学期间,她曾谈过两个男友,最后都是以狗血收尾。

  第一任男友是帅气学长,但为人花心,最后在捉奸现场,学长还反咬一口,痛斥小艾生活奢侈,花钱太多,自己养不起她才劈的腿。小艾痛哭:“我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啊,难道生活好一点就要被指责吗?”

  第二任男友是学霸老乡,长相一般,但很有上进心。他带着小艾考研,两人感情平稳,几乎到了毕业就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小艾父亲去世后,他借口将来要在不同的城市读书,提出分手,最后被冉冉骂急了,他才说出真相——家里人不希望他找一个单亲家庭的女生结婚。小艾边哭边骂:“他不就是看我爸没了,觉得我家不行了,但是不能等我过了这个坎儿再分嘛?”

  两次打击过后,让小艾对爱情没了期待,她说:“什么真情假意,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抓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我爸当了一辈子律师,帮别人处理了多少起遗产纠纷,没想到自己走后,妻女差点流落街头了。”

  小艾在上海求学期间过得并不如意,在情感上尤其空虚。也是在这个情感空窗期,她的高中同学、初恋男友“胖子”寻着味找了过来——“胖子”本名姓王,其实身材并不胖,只因他好吹牛、十分油腻,所以才得了这个外号。

  那时胖子也刚失恋——大学期间他谈了个上海女友,两人爱得死去活来,但是女方父母觉得他一没户口二没房,一番羞辱之后,硬生生地拆散了他们。女友也不再坚持,毕业后转头嫁给了一个有上海户口的公务员。

  得知小艾到上海读研后,胖子又想起了初恋的好,隔三差五开着豪车去学校给小艾送花,带她去上海的各个高档餐馆打卡。小艾很快忘记了之前的伤痛,答应和他再续前缘。得知这个消息,冉冉明确表示反对,她搞不明白小艾为什么还会喜欢这个人。小艾的回答很务实:“胖子答应在上海给我买房。”

  胖子从小跟父母来到上海生活,但奋斗了十几年,一家人还一直寄居在亲戚家中。当年因为没有上海户口,胖子只能返回老家读高中。他自带一种莫名的高傲感,平时讲话三句不离上海,嚷着将来要在上海买房,还嘲笑同学是乡下人,因此没少被人堵在巷口打。因为儿子成绩差,胖子妈就给班主任塞好处,于是学习委员小艾就被安排与胖子做了同桌,辅导他学习。一来二去,两人产生了好感。

  那时冉冉就想不通,小艾究竟看中胖子哪儿了?小艾笑着说:“可能因为他篮球打得好吧。”确实,如果胖子不张嘴,单看外表也算是一个阳光美少年,在一群灰扑扑的疯小子中,很出挑。

  小艾家教极严,在父亲的管控下,她在高中期间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高考结束,胖子的成绩刚过本科线,为了回上海,他宁愿去上海读大专也不愿留在本省读本科。小艾的成绩远超一本线,她本来纠结要不要跟胖子一起去上海,但最后在父亲的干预下,她只得选择与冉冉一起报考了省会的一所重点大学。

  开学前,胖子跑到小艾家楼下搞了一个盛大的告白仪式,把小艾父亲气得不轻,一盆冷水倒下去,胖子落荒而逃。小艾父亲说,这个男生家风不正,不靠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

  胖子大专毕业后,进入一家国企工作,干了没3年就辞职出来单干了。再次追求小艾那会儿,他已经是一个小包工头了。

  我们初次见面时,胖子的打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梳着一个油光瓦亮的大背头,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晃来晃去,阿玛尼的短袖加小脚裤,搭配爱马仕的豆豆鞋,走路一颠一颠的。不知道他买的是不是断码,衣服下摆都盖不住肚脐,裤子紧得仿佛一蹲下就会裂开。

  他自称身价千万,项目遍及全国,我听了配合地点头。听说我在一个事业单位上班,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给我递来一支“红南京”,然后问我具体是哪个单位的。我说某博物馆,他立刻掏包把“红南京”换成了“苏烟”,热络地说:“现在博物馆可是大热,早就听说你们馆有好几个大项目招标呢,我们公司也在转型接一些布展维修项目,加个微信,以后常联系。”

  他拿出3部手机,解释说,华为是用来接洽政府国企单位的,苹果是对接私企外企的,小米是联系家里人的。我撇了一眼,他给我备注名是:“XX博物馆主任(潜在重要客户)”。

  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小艾依旧自顾自的夹菜,面前的食物堆得像个小山。胖子全程都在介绍自己的工程,愣是一口没吃。他说他们俩最近打算在上海买房,钱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个户口。正好小艾研究生入学时把户口迁到了学校的集体户,等结了婚,就用小艾的户口买房。

  我听了感觉不对:“学校的集体户口好像不能在上海买房吧?”

  胖子脸色一变,立马跟我敬酒,把话题岔开。冉冉在桌下悄悄踢了我一下,事后与我交代,跟胖子打交道要学会看破不说破。

  冉冉说,早在俩人刚确定关系的时候,胖子就带着小艾满上海转楼盘了。小艾说房子买偏远点没关系,不想给胖子太大的压力,但胖子说要买就要一步到位,不能委屈了小艾。最后,俩人看中了杨浦的一个新楼盘,一套125平的三居室。疫情期间,上海的房价虽有回落,但那里也要7、8万一平。

  小艾很喜欢那个小区,还把冉冉喊去上海帮她挑选楼层。当时,她的眼里满是对幸福生活的期待,规划着哪块区域要做什么。看着热血澎湃的小艾,冉冉提醒道:“这房子首付多少啊?以后怎么还啊?”

  一提价格,小艾更激动了,说胖子主动表示要独自负担首付和房贷,但房产证上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冉冉还有疑虑,小艾就展示了一个收据,说胖子已经去销售那里交了定金,先把价格锁住。

  冉冉又多嘴问道:“户口的问题解决了吗?”

  小艾说:“胖子说了,他去托关系,学校的集体户就能买。”

  冉冉闭嘴了,她明白这房子没戏。

  3

  2021年上半年,冉冉受邀前往上海陪同小艾试婚纱,路过那个楼盘的时候,小艾特意进去转了一圈,问销售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合同。没想到销售说:“您爱人不要了啊,连定金都取走了。”

  小艾顿时脸色大变,赶紧给胖子打电话,胖子毫不在意:“哎呀,亲爱的,现在房价一直跌,花那冤枉钱干嘛呢?咱们再等等,房价降下来,省下的钱给你买包呢。”

  小艾放下电话,脸色煞白,冉冉也不好多问。

  到了晚上,冉冉刚在酒店里睡下,就接到了小艾的求救电话:“亲爱的,快来救我,我被反锁在屋里了。”冉冉赶去出租房,小艾正在卫生间里哭泣——卫生间的门把手被拖把别住了,从里面打不开。

  从卫生间出来的小艾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还光着脚,她抱着冉冉哭,问了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婚前欠款要不要还?”

  “欠谁的啊?多少啊?胖子他们做生意的之间有借贷很正常吧,数额小的你也别介意。”

  小艾说:“欠我妈的,70万吧。”

  冉冉这才听小艾说,当初胖子决定在上海买房子时,说购房款都压在项目里,想要小艾家里支援一下。准女婿开口,小艾的母亲也没有迟疑,就拿出了20万。后来胖子又说房贷太高,想少贷些款,问能不能再多拿点?小艾母亲表示自己的大部钱都买了保险年金,不好提前支,于是胖子就出了一个主意——把小艾家的房子办抵押,利息由他来承担。胖子再三保证,他可以打欠条,保证等项目里的钱抽出来后,即刻给房子解押。

  小艾妈妈觉得没什么不妥,于是照办,一共从银行贷了70万元借给了胖子。胖子也守信,每月准时还款,偶尔还给未来的岳母发个红包。

  白天,得知房子并没有买,小艾赶紧找胖子,质问他买房钱去哪儿了。胖子倒也没瞒着,说自己遇到一个老大哥,钱都借给他去放贷了,回报率特别高,“放心,丢不了”。小艾一听,五雷轰顶。她受过高等教育,知道放高利贷的风险,劝胖子把钱要回来,给自家的房子解押,等要买房的时候再去办质押也不迟。胖子却像被踩了尾巴,大骂小艾不信任自己,还把她拖进卫生间锁起来,自己跑出去潇洒了。

  冉冉听了来龙去脉,脊背发凉——要是小艾没随身带手机,还不知道要被关在卫生间里多久。

  小艾很迷茫,她想把钱要回来,又不敢得罪胖子,生怕他不还钱,弄得鸡飞蛋打。冉冉说:“有啥好考虑的,他都这样对你了,现在是关你,以后就是家暴了,趁着现在还没领证,散了拉倒。”

  小艾支支吾吾地说:“不不不,我就是想把钱要回来。我们酒店都定了,请柬也都发了,取消婚礼多丢人啊。况且胖子平时对我很好的,他还是爱我的,这次我也有责任,说话确实难听,也是我先动的手。”

  冉冉都气笑了,可看着小艾可怜的样子,又心生怜悯,就给她出了一条计策:“你自己是要不来的,找你小姨吧,胖子最怕你小姨嘛。”

  小艾的小姨——花姨——是个人物。她为人正派,性格泼辣,年轻的时候就是厂子里闹事的领头羊,厂长见了她都绕道走。当初正是在花姨的力争下,小艾的母亲才保住了亡夫的大部分遗产。花姨一直看不上胖子,说姓王的一家子都不着调,每次见面都把胖子数落得下不来台,后来跟花姨吃饭,胖子是能躲就躲。

  知道了这件事,花姨当晚就买火车票来到上海,还组织了一众亲戚去胖子公司。她说房子不解押,这婚就不结了,反正还没领证。又威胁胖子说,要是让合作方知道他骗未来岳母的钱,家暴未婚妻,那该怎么收场?见这阵仗,胖子赶紧低头认错,不到一周就把钱如数还给了小艾。

  经过此事,大家都劝小艾要想清楚,这段关系要不要继续走下去。但胖子仅用一个包就挽回了小艾。她兴奋地跟冉冉说:“你知道那个包有多难抢吗?我就提了一嘴他就给我买来了。之前我一个同学买了一个小一码的就跟我炫耀了半天,胖子还是在乎我的。”

  冉冉沉默了,她不再介入他人因果,小艾高兴就好。

  4

  2021年“五一”,小艾的婚礼在她老家市里最好的酒店举行。用胖子的原话说,这是展现他实力的时候:“我请了好多客户,要是人家看我婚礼寒酸了,以后怎么愿意跟我合伙做生意呢?”

  酒席标准是3000元一桌,酒是梦之蓝M6,烟是中华,打头的婚车是劳斯莱斯,后面一水的奔驰S级,阵仗不可谓不大。酒席预定了40桌,最后来了50多桌客人,好多宾客只能站在一边等,前一桌人吃完再重新上菜。

  我惊叹于这场婚礼的气派,又略感婚礼的气氛怪异——大屏上播放的不是夫妻俩的VCR,而是先播放胖子公司的广告,接着滚动播放:“热烈欢迎某某公司老总,某局长……”不仅如此,在仪式的最后,胖子没有感谢父母亲友,而是把那些老总、局长的名字又念了一遍,欢迎他们的到来。看着那些领导们的稚嫩脸庞,我感觉十分不协调。

  酒席结束,一位伴郎搭我的顺风车。我聊起胖子的面子真大,伴郎“噗嗤”笑了,说:“哪有这么多的老总?都是虚的。‘老总’就是一个小包工头,‘局长’就是一个小办事员,真正的老总、局长怎么可能来他的婚礼?”伴郎还说,胖子为了请这些小喽啰过来撑场面,不仅不收红包,还包吃住,连车票都给报销。

  令我惊奇的是,原本对婚礼要求极高的小艾,对此却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面对娘家亲戚的不满,她毫不介意,反而十分兴奋。冉冉对着我,指了指小艾身边那鼓鼓囊囊的包说:“那里面是胖子家给的红包,全是现金。”

  胖子一家都好面子。听说他们在乡下有个自建的二层小楼,因为一家人都在上海谋生,此前一直空着。为了儿子结婚,胖子爸妈花了30多万重新装修了小楼,还在卫生间里装了浴缸。小艾认为大可不必,直接住酒店就行,但公婆说,装修老宅不仅能在亲戚面前挣个脸面,也能让祖宗庇佑新婚夫妇。婚礼上,为了展现实力,公婆给小艾的接亲费、改口费全都是数倍于当地的标准。

  听冉冉这么一说,我突然理解了小艾——婚礼是办给别人看的,但收到的现金是她自己的。

  可小艾并没有高兴太久,不久后,她告诉冉冉,夫家装修老房子的账,最后是用结婚收的礼金支付的:“我婆婆还看上了我收的红包,说办婚礼欠了不少窟窿,想让我帮着填一下。要不是我小姨,这钱这就被他们家要走了。”

  ====

  婚后,小艾一直催着胖子买房,胖子则一直以“没有户口”来拖延。结婚一周年,胖子送给小艾一辆奔驰,这车我见过,外表光滑锃亮,但内饰却有岁月的痕迹,各种指针仪表、按钮,一块彩色大屏都没有。一问价格,胖子伸出了四根手指头,说是从一个好大哥手里买回的N手车:“别看这车老,我要的是这个牌照,多少人上海牌照想要要不到呢。”

  我看着那块没啥特殊意义的车牌,心里估算了一下:如果扣去拍个上海车牌的钱,剩下的钱也可以买一辆新奔驰了。

  小艾接着解释,说胖子之前想承包项目,就借买车跟好大哥拉进关系。我又不合时宜地接话:“这是不是变相贿赂?”

  冉冉瞪了我一眼,转头问小艾:“那你的宝马呢?”

  胖子接过话茬:“嗨,那车是外地牌,在上海开不了,我丈母娘又没驾照,闲着也是浪费,只能给我爸随便开开了。”

  小艾母亲曾私下跟我们说,胖子以买车为由从她这儿要走了10万元。前前后后各种理由加起来,胖子从她那儿总归拿走了40多万:“我要是不给钱,他们家就各种羞辱小艾,要是小艾他爸爸在,他们家肯定不敢这么欺负我们。好在我提前把大部分钱都买了年金一类的理财,我每个月有工资,理财还有利息,够我花的了,剩下的钱我谁也不给,怎么也要给我们家小艾托底。”

  冉冉私下跟我说,小艾母亲的钱早晚都会让胖子卷走。我问为啥?冉冉哼了一声:“为啥?胖子以小艾的名义可是借了不少钱,我敢打赌,哪天爆雷了,胖子可是真敢扔下小艾一个人跑的。”

  5

  2024年年初,冉冉接到小艾的电话,要借5万块钱。当时我们刚买了房,手头也很紧,最后只借了她4万。我挺疑惑,一直说胖子很有钱,开奔驰,要在上海买豪宅,上哪儿凑不齐这几万块呢?冉冉则说,小艾第一次开口借钱,说明该借的都借过了,她是万不得已才找到我们。

  小艾十分感谢,说一周后就还,可一周后只还了2万。她说自己手头紧,再后来就迟迟没了动静,冉冉也不催。后来,冉冉去上海找小艾,这才知道她借钱竟是为了“买”工作。

  小艾研究生毕业后,考上了上海郊区的一所特殊教育学校的教师编,薪资待遇还不错,工作3年后还能解决上海户口。但胖子反对她去,表面说的是学校偏远,上班通勤太辛苦,实则是嫌以后向人介绍自己老婆是某某特殊教育学校的老师,有损他的面子。胖子妈也说,那所学校里没有正常孩子,以后小艾怀了宝宝,在学校出了意外咋办?

  最后,小艾居然真的放弃了这个编制。

  冉冉了解小艾:“她内心里其实也是不想去的,去了就要封闭住校,要自己面对生活跟工作中的一切麻烦事,她害怕。跟胖子在一起,她不用对未来操心,胖子会安排好一切。”

  我不理解小艾的恐惧来自哪里。冉冉思考了很久,回我:“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了,还没真正长大呢,就以一种残酷的方式脱离了父亲的保护,任谁都会迷茫恐惧。她习惯了那种被安排、又可以过上体面风光的生活。”

  我这才意识到,小艾确实是那种害怕承担责任的人——每次遇到困难,她总是第一时间向冉冉求助,后来有了丈夫,自然把他当成主心骨。

  胖子扬言要给小艾在上海市中心找个好工作,一番运转下,小艾在浦东某国企某得了一个外包的后勤岗,薪资待遇很一般。胖子说先进去干着,以后能转正拿户口。于是,小艾一个研究生就当起了后勤。她自己说起来也觉得好笑:“这工作根本不用托关系,随便谁应聘都能来。”

  等到实习期满,胖子又说这家国企满编了,小艾转正是不可能了。他又给小艾找了一家徐家汇的国企,说那个公司的人事总监是他老乡,谈好了一口价,“20万包转正”。人进去以后,一年薪资20万起步,包解决户口,很划算。不过,胖子说他的钱都压在项目里了,一时间抽不去来,让小艾回娘家想办法,等项目里的钱出来了就还回去。

  熟悉胖子的人都知道,他对客户很体贴,对朋友很仗义,但对小艾充满了算计。冉冉听完觉得不靠谱,小艾拍着胸脯说:“放心,我查过了,那家公司的人事总监确实是咱老乡,而且钱也是胖子带我去亲手交给他的。”

  随后,小艾在浦东租的房子还未到期就被胖子退租了。胖子在徐家汇另租了一间公寓,一个月7000元,刚好是小艾的工资。那段时间苦了小艾,每天通勤1个小时,但她想着以后的生活,也就不觉得累了。

  ===

  2024年中秋节,我随冉冉回老家给岳母办寿。晚上到家,还没吃饭,冉冉就接到小艾的电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下午跟我妈打电话,她说不舒服,到了晚上电话怎么就不接,你抓紧去看看,别出什么事。”

  自从小艾父亲去世后,她母亲心脏就出了问题,走路都不敢迈大步。我跟冉冉跑过去看,小艾家里亮着灯,敲门却没人应。我们要了大门密码冲进去,果然看到小艾母亲躺在卧室里捂着胸口,脸庞滚烫,神志不清。我们赶紧把她带到医院,医生说是情绪激动引起的血压升高,心脏受了刺激,好在送来及时,住院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我们给花姨打电话,花姨进来就是一顿唠叨,说什么“工作钱被骗了就算了,别气坏了身子”。小艾母亲瞥了我们一眼,示意妹妹别再说下去。

  第二天下午,花姨来参加我岳母的寿宴,一脸憔悴。我问小艾母亲怎么样了,她只说小艾两口子已经回来了,又问我们:“小艾找你们借钱了吗?”

  “借了,不多,才4万,已经还了2万了。”

  “以后小艾再找你借钱,你千万别答应,剩下的也抓紧要回来,小心没了。”

  见我们一脸懵,花姨继续说:“你说胖子这家伙贼不贼?我姐刚退休把10万公积金取出来,他就说要给小艾找工作,还从我这借走了4万。找到工作也就罢了,现在好了,遇到骗子了吧。”

  原来,小艾不好意思告诉娘家人自己要花钱找工作,是以买房为借口跟花姨借钱的。说好1个月还,但迟迟没动静,花姨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买工作。事也凑巧,花姨居然还认识胖子“委托”的那个老乡总监,她性子急,就直接问人家什么时候能落实自己外甥女工作的事?结果对方一脸疑惑,说自己确实认识胖子,但也只是加了个微信,胖子根本没托他找工作。花姨赶紧联系小艾,发了那位老乡的近照,问她是不是亲手把钱交给了这个人。小艾看完愣了半天,才说对方戴着口罩,只能说脸盘很像,但又说收钱的那个人更年轻,没有那么多白头发——说到这,大家心里已经明了,又被胖子做局了。花姨心直口快,把消息告诉了姐姐,小艾母女就在电话里吵了起来。

  小艾母亲住进医院的次日上午,胖子妈就带着小两口来到医院探望。看到花姨也在,胖子妈就开始阴阳怪气,说原本他们都计划好了,结果让花姨的冒失给打乱了:“既然是收钱办事,人家肯定不会光明正大的承认,现在人也得罪了,只能把钱要回来了。”接着,当着众亲戚的面,她把4万元现金丢给了花姨。

  花姨告诉我们,要不看着自己姐姐还躺在病床上,她就上去撕胖子妈的脸了:“她要是真想还钱,就该把我姐那10万一块还了,只还我的,不就是给我难堪嘛?”她又说,小艾也是拎不清,都这时候了,还帮胖子一家讲话说情,明里暗里还有埋怨她这个小姨的意思。

  我跟冉冉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现在小艾已经跟胖子深度绑定,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6

  小艾的这场家庭闹剧给冉冉提了醒,得尽快把钱要回来。那时我们刚敲定了装修公司,就打算以此为借口向小艾要钱,她每次答应得都很好,但是到了约定时间,就会以各种理由拖延。几次讨债未果,冉冉就打算放弃了,她不想为钱伤了发小之间的感情。

  可是,当她看到小艾在朋友圈高调晒出自己去听演唱会、坐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的行程时,就气炸了,直接给小艾母亲打了电话。小艾看冉冉真的动怒,说“明天立刻还”。到了次日晚上11点50分,她终于还钱了,还说这是她从别的地方要回来的,“不还别人的也要还你的”。

  冉冉没接话,就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经历了这些事,我不太理解冉冉为什么还能继续跟小艾当朋友。冉冉说,前几年,我岳母不慎烧伤,伤情很严重,一向有主意的她也慌乱起来,是小艾连夜开车把她妈送到了市医院。住院没有床位,又是小艾缠着医生苦苦哀求,才硬塞了一个床。听说某种烫伤膏有用,小艾连夜开车到上海买了一大堆烫伤膏,她说时间紧,不知道哪种有效,就把能买的都买了。我岳母住院期间,是小艾天天送饭,比她这个亲女儿还上心。

  “虽然小艾现在变了,但是她的本质不坏,遇到急事,她依然是可靠的依靠对象。我们俩是患难见真心,就这事儿,我感谢她一辈子。”

  得知我们要装修,小艾和胖子都挺上心。胖子把他的好兄弟介绍给我,对方听说是朋友,很是热情,免费给我们设计。

  我们不可避免地聊到了胖子。据那个朋友说,胖子小时候过得很苦,父母把他带到上海后就往亲戚家一扔,不管不问。在上海读书的胖子备受本地同学欺负,等回老家上学,大家又看不起他这个“假上海人”。

  胖子父母也不让孩子省心,多年打拼,非但没能在上海立足,反而拉下了一屁股饥荒。胖子毕业后进了一家建筑单位,他去过西藏,下过南洋,在沙漠里砸石头,专干别人不干的脏活累活,工作2年,他帮父母还了20万外债。公司原本说干满3年就给上海户口,但到了第二年就故意找茬逼他辞职,最后户口被分配给了关系户。胖子只好出来单干,有次合伙人跑了,还欠着工人的工资,他硬是咬着牙把工程干完,自己不挣钱,也不拖欠工人工资。

  我们家装修,胖子提出了好多意见,每次他都能看出施工的隐藏问题。听说我们要买中央空调,他主动推荐了自己的合作方,还亲自从上海过来帮我们砍价。那天,他足足磨了1个小时,中途打了好几个电话,简直比我们还像业主。最后不仅价格便宜了,还捞了不少赠品。

  我十分感谢,胖子说:“既然我说了帮你做到5万以下,就肯定说到做到。”

  我要请胖子吃饭,他说晚上有酒局,要回上海。拿烟给胖子,他说戒了:“备孕呢。”

  他们结婚几年,一直没要上孩子,小艾的中药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挨了婆婆多少冷眼,婆婆说她:“连孩子都没有,买房有什么用?”因为这事,小艾跟冉冉哭诉了多次,觉得是自己不争气。

  =====

  2024年下半年,小艾终于有喜了,胖子对她的态度却没有多少改变,连产检都没陪过一次。冉冉专程跑到上海去陪她,看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小艾终于说出自己选择胖子的真正原因——她父亲去世后的那个春节,叔叔醉醺醺的上门闹事,正好遇上胖子过来拜年。胖子看着滑头,但身形强壮,他拿着酒瓶子追着小艾叔叔跑了二里地,吓得他再也不敢来了。那时候,小艾就认定胖子是合适自己的那个人。婚后,每逢过节,胖子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每家每户都照顾得到,即使是交恶的叔叔家,胖子依然能脸不变色地去拜年,让叔叔都找不出失礼的地方。小艾说,有胖子在,外人就不敢欺负她们娘俩,胖子给了她安全感与面子。

  冉冉劝小艾想想未来,孩子出生以后,有些事就真不能回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胖子用“在上海买房”吊住了小艾,不停地给她画大饼,隔三差五给点蝇头小利,实际上却在不断套取她父亲的遗产。

  小艾摇头:“我一个女孩子,父亲不在了,我不靠老公靠谁啊?况且,我们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我付出那么多了,如果最后连个房子也捞不到,那么沉没成本就真沉没了。”

  为了庆祝自己怀孕,小艾特意选了一个周末从上海回来,请一堆朋友吃饭。她满面春风,说昨晚胖子不放心她一人坐车,特意从上海开车把她送回来的。因为要出差,胖子一大早又回去了。大家都夸胖子体贴,宁愿累自己,也要送老婆。小艾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宝宝的面子呢。”

  开饭前,大家围在一起打牌,小艾悄悄把冉冉拉了出去:“亲爱的,救个急,我要赶紧到昆山我婆婆那去,能送我去高铁站不?”

  看小艾慌乱的神情,冉冉立刻喊上我开车走人。路上,冉冉问小艾遇到了什么事,小艾没好气地说:“死胖子的衣服忘带了。”

  胖子要坐飞机,结果忘了他的一身行头放在昆山他爸妈那儿,他让小艾赶紧去取,给他送到机场。我问是啥重要的衣服,小艾说是巴宝莉的风衣,LV的皮鞋,还有万宝龙皮包什么的:“他要去谈大生意,不能让人看不起,他花了10多万备了这一身行头,平时不舍得穿,就放我公公婆婆那儿。”

  路上,胖子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催,小艾生气了:“你就是穿上这些,也不是真的老总,装什么啊?”胖子破防了,在电话里飙起了脏话,用词之低俗,跟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一旁的冉冉气得想抢电话骂回去,小艾赶紧挂断,哭着解释:“胖子也是着急,平时他对我很好的。”

  不一会儿,胖子又来了电话,语气变得宠溺:“宝贝,你不是想要那个‘香奶奶’的包包嘛?这次生意谈成了,我就给你买。”

  小艾立刻转哭为笑:“就算你没谈成,也要给我买。”

  “呸呸呸,不要乌鸦嘴,我回来的时候记得来接我和你的包包哦。”

  冉冉被他们夫妻恶心到了,忍不住说小艾:“香奈儿的包怎么啦?你现在挺着大肚子,路上遇到什么事怎么办?”

  小艾支支吾吾:“那个包很抢手的,我们单位好多人都背,没有的话,显得很没面的。”

  7

  面子是小艾跟胖子之间的羁绊。

  胖子选择小艾,除了初恋情愫、贪图女方家产之外,也是为了装面子。小艾长相端正,又是研究生,胖子经常带她出席各种商务宴,每次介绍的时候,他都会特意强调小艾的学历。其实小艾很不喜欢这种场合,觉得自己成了丈夫炫耀的装饰品。

  有次,胖子一个电话打来,让小艾赶紧梳妆,陪他去参加一个宴会。恰逢小艾生理期不适不想去,胖子就说,这个生意对他很重要,“人家大老板的老婆都来,就你不去,不给面子”。他又对小艾许诺,只要去了,就送她一条金手链。

  小艾强忍着不适赶到现场,没想到胖子看到她的装扮后气得蹦脚——当时,上海已经进入深秋,又下着雨,小艾就穿了一身长裤长袖的商务套装。胖子说,别人的老婆都是穿礼裙,露胳膊露背的。小艾说自己不能受凉,胖子就骂她矫情,还当场甩脸子把小艾往外推,让她不换衣服就不要进去,以免丢了自己的面子。

  小艾冒雨回家,哭了半夜,胖子一个电话都没有。第二天早上,胖子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埋怨因为小艾的缺席,他只能陪着老板们打牌,故意输钱哄他们高兴。然后,他丢给小艾一条金项链。小艾破涕为笑。

  那天,冉冉看着小艾匆匆钻进高铁站的背影,怒骂:“要是你敢这么骂我,我非把你脸挠花了不可!以前小艾很自重的,怎么在胖子面前,她一点自尊都没了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朋友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是愤怒的声音:“你们跑哪去了?小艾人呢?说好的请我们吃饭,她跑了谁结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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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年春节期间,我跟冉冉回娘家办回门宴,酒店不好预定。正头疼的时候,胖子说他有熟人,我半信半疑,结果他真以八五折帮我预定了10间房。为表达感激,我送给胖子一条烟。

  宾客散去,晚上冉冉对起了账单,突然说:“这不对啊,我们实际就用了9间房,怎么还是按10间算的钱?”赶紧联系了酒店经理,对方说:“哦,最后是王先生(胖子)用了那间房,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冉冉再看入住名单,大呼:“这不是小艾的导师嘛!”

  一间房本没几个钱,就凭两人的关系,说一声就行。可胖子夫妇不打招呼,偷偷摸摸的占便宜,让人感觉像吞了苍蝇。

  冉冉说:“早知道,就不把那酒送给他了。”

  “什么酒?”

  冉冉不好意思地说,因为胖子帮我们订酒店省了钱,小艾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她讨要一瓶酒。于是,她就把宴席剩下的一瓶好酒给了胖子。

  我们以为省了钱,实际却被胖子夫妇薅了羊毛。更可气的是,小艾随的红包只有1334元。先不说这个数目有零有整,要知道她结婚时,冉冉随了2000元——这中间的差额哪去了?

  最后,冉冉一拍脑门:“哦,我给她当伴娘的时候,拿了666元的红包。”

  我安慰冉冉,说这应该是胖子的瞎操作。可冉冉摇头:“不好说,胖子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很重视场面活,随礼还是很大方的。”接着,冉冉又讲起一件往事——当年小艾父亲去世,小艾哭晕在地,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我爸答应给我买车的,我的车咋办?”

  她感叹道:“别看小艾平时很单纯,其实她骨子里是一个被惯坏了的自私的小女孩。元旦没借给她钱那事,人家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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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修完毕,小艾来参观了我们的新房。她一进来就神态不悦,说这里不好,那里布局不对,家具买的也不行,然后开始像胖子一样,讲自己要在上海买房。

  小艾越说越过分,冉冉忍不住反问:“那你什么时候买呢?户口搞定了吗?”

  我拉了冉冉一把——如今建筑行业不景气,胖子的朋友圈里热火朝天,项目全国遍地开花,但实际上却到处跟人借钱。也许他们干生意的就得这样,房倒架不倒,不能被人看不起。

  小艾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自己已经联系好了医院,一定要把宝宝生在上海,这样宝宝就能拿到上海户口了。

  我小声吐槽:“上海啥时候变成美国了,出生就给户口。”冉冉踢了我一脚,继续陪小艾参观了。

  到了“五一”,我们终于收到了小艾送的迟来的乔迁礼物——一把华丽的丝绸伞。我们也不知道放哪儿好,就塞到柜子里去了。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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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买房的承诺,套牢了单亲独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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