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大宅里,兰悦正在费劲心思地向姚东强告状,期望借着此次荣欣粮行的危机,将姚裕华彻底赶出姚家,于是她将外面的传言夸大一番转述给姚东强。
兰悦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东强,姚裕华简直就是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荣欣粮行都被姚裕华霍霍成什么了,没天理啊,咱们姚家竟然要毁在一个外人手里啦!”
姚东强幽幽地说道:“什么外人,再怎么着,裕华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她就是姚家的一份子,这些年为姚家付出不少,忘恩负义、吃里扒外那更是说不上了。”
兰悦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只见她转了下眼睛,继续耐心地撺掇着,“东强,你有所不知啊,现在日本人那边正在催荣欣粮行赔钱,如果我们还不上钱,房子就要被银行拿去拍卖抵押,如果我们等到那个时候,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这么大的事情,裕华还瞒着咱们呢!”
姚东强听到这里,顿时沉下了脸,他知道兰悦的心思,但还是顺着问了出来:“那你说怎么办吧!”
兰悦目光坚定,这个事情她已经想了千百次,终于有机会提出来了,毫不犹豫开口道:“分家!分了家,姚裕华自己惹的祸水就流不到我们这里了。”
姚东强沉默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近来,北满粮食株式会社名声大噪,荣欣粮行的秦掌柜眼看着自家的生意被日本人的粮行挤兑的半死不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粮行,卖米都是统一用升子,量米时用米尺在升子沿口抹平。三井石雄却有意叮嘱日本北满粮食株式会社的掌柜,米尺将要刮平时留下一角,将这一角米奉送给顾客。
秦掌柜说起这些,忍不住的连连叹气,“他走的路子比我们便宜,价格上就故意地压我们一截,而且那些日本人三天两头的来闹事,搅得咱家生意根本没法做……唉!”
姚裕华心里也憋着一丝火气,怒道:“三井石雄这样做,可不是对着咱们中国的老百姓大发善心,至于这些日本人,我不信他们和三井石雄没关系。”
“这几天,日本北满粮食株式会社升子大的消息不胫而走,升大米足,老少无欺,可真是出尽风头,生意愈发兴旺,反观咱们,老百姓都骂我们中国人专坑中国人。”
姚裕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最近日本人肯定会在我们生意上捣乱,吩咐下去,全面收紧,不要跟日本人发生正面冲突。吩咐隆叔准备一下,我要去见三井石雄,这次,我不信堵不到他。”
日本北满粮食株式会社,六子汇报了说姚裕华要见他,三井石雄不置可否,只摆弄着一个青花瓷瓶,之前自己借口推脱了几次,这次不见怕是不行了。
三井石雄和姚裕华在会客厅讨论关于此次越光米侵权和解的事情,面对姚裕华的一连串质问。
三井石雄盯了眼姚裕华,面带得意,说着:“中国有句古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商场上,有生意的地方就有人玩手段。”
姚裕华紧紧攥着拳头,面上还是堆着假笑,“所以,和解是没得商量了?“
姚裕华明白了三井石雄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姚裕华今日拜访穿的是一身黑色丝绒大衣,此时站在外面,恍惚间便要融进哈尔滨的无边夜色里。
另一边的三井石雄却得意非凡,不仅架空了荣欣粮行的股权,还能以品牌授权为切口,借题发挥,逼得姚裕华赔上一大笔钱财,实在是妙。他掸了掸先前签订的入股协议,嘴边噙着一丝阴冷的笑意,“呵,到底是一介女流之辈。跟我比,还是嫩了点。”
姚裕华和解失败,面色凝重地离开,没成想,自己不但没做成过河人,反倒成了那岌岌可危的浮桥。
她冲冲回到了荣欣粮行,粮行的秦掌柜一见到她就追着汇报账目。姚裕华越听越头疼,她抬手摁了摁眉心,简明扼要的开口询问,“秦掌柜,你就直接说一说,除去赔偿的费用,剩下可支配的钱够粮行运营吗?”
秦掌柜有些犹豫,却又不好隐瞒,“加上所有要支付的货款,粮行上下工人的薪水,目前我们手上有的资金,是不够的……”
秦掌柜还没说完,外面的嘈杂声变得更大,门“砰”的一下子被人推开,小石头一脸慌张地进来,用力推上门反锁住,着急地开口,“不好了,姚老板,外面几个大股东带人闹起来了!”
“什么?”姚裕华一激灵,腰杆猛地挺直,她径直站起身,“怎么会闹起来了?我不是让你们提前去解释了吗?”
小石头苦着脸道:“可是他们压根就不听啊!”
小石头显然也是没了办法,一时之间,他和秦掌柜的都面面相觑,慌张起来。
办公室门外有人用力拍门,各种嘈杂声混在一起,但依稀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开门!姚裕华,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姚老板!你们的大米根本卖不出去,货款也退一部分吧!”
“好好的荣欣被你搞成现如今这个样子,我就说吧,女人成不了事!”
“……”
这群人都知道荣欣面临危机,再不跑来要钱,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姚裕华听这些声音,脑袋嗡嗡作响,她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如今荣欣粮行生死存亡之际,她必须要只身一人挑起大梁。
终于,她看向站在门口的小石头,镇定地开口,“小石头,把门打开。”
小石头一脸坚定,挡在门前:“不行啊姚总!你是没看到他们的样子!说不定会冲进来打人啊!”
秦掌柜突然开口建议,说道:“要不叫几个弟兄们来吧!”
“不行!”姚裕华直接开口拒绝。
如果把匪帮的兄弟来叫上来,到时候粮行的工人和股东们会对他们更失望,事情只会闹得更大,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她出面,跟大家把情况说清楚!
“把门打开!”姚裕华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我出去跟他们说!”
姚裕华一出现,几名股东首先发难,指责姚裕华擅自和日本人合作,嚷嚷着要投票罢免姚裕华总经理一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隆叔急匆匆来报,带来了更坏的消息,荣欣粮行的股票正在逆盘上升,原本姚家名下公司的股票基本都受到了波及,一直都是往下跌,这本来也是正常现象。但是,这几天的股价却是一反常态了,今天的股票交易厅一开盘,荣欣粮行的股价便又是噌噌地直线上升,众人都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几名股东再顾不上刁难姚裕华。
但姚裕华还是紧急召开了股东大会,紧锣密鼓地和众人商量对策,而这一次的股市逆盘增长,姚裕华自然知道个中缘由,一定是三井石雄联合另外国际三大粮商在背后搞鬼。
这时,坐在主位的姚裕华见到隆叔匆匆走来,不等隆叔走进,便噌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接着连忙问道:“隆叔,目标确认了吗?”
隆叔见姚裕华问得急,也不顾一路小跑喘息,随即将手上的收集的资料递了上去,接着才向姚裕华汇报道:“大小姐,通过咱们的情报消息,已经证实了的确是他们所为,目前四大国际粮商,有两家充当急先锋,正在股票交易厅吸纳我们的股份呢。”
“日商那边呢?”听完隆叔的汇报,姚裕华禁不住皱起眉头,“股价如此不同寻常的逆增长可不是一件好事。”
“美商那边目前还没什么动静,具体动向不明,也许是想坐收鱼翁之利,”隆叔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姚裕华闻言,顿时陷入沉思中,越想越对三井石雄怨恨,喃喃自语道:“看来这次三井石雄要联合国际四大粮商往死里打压我啊。”
姚裕华是商界女王,见惯了大风大浪,自然不会对他们妥协,于是决心放手一搏到底。
这时,姚裕华一边思索着,纤细的手指时不时地敲打着办公桌,好一会儿才又询问道:“隆叔,现在英俄那边大概投入了多少资金?”
隆叔不假思索便脱口说道:“咱们今天的开盘股价为10卢布,目前已经被抬高到15卢布,涨幅为50%,所以两家购入的荣欣股价在12.5块左右,按照荣欣目前的市值,也就是对方已投入几十万卢布。”
“几十万卢布?看来对方来势汹汹,而且不计成本地想要搞垮我们啊!好,那我就奉陪到底吧,”姚裕华暗自计算双方筹码,面色却是稳如泰山,既而狠下心来,大声说道:“抛!给我狠狠抛,把股价压下去。”
“啊……”隆叔和众多股东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姚裕华居然在这个时候硬刚抛售自家股票,别人都是恨不得自家股价噌噌地直线上升,她自己反倒要抛售打压股价,这真是让人看不懂,一时间将隆叔吓愣了。
姚裕华却直截了当地下了命令:“啊什么呀,按我说得做。商场如战场,犹豫就会败北,我现在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你们解释。”
“可是这样会不会……”隆叔欲言又止,仍然想要改变姚裕华的决定,但他这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姚裕华再次打断了。
“隆叔,你就放心吧,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这点你应该了解我的,”姚裕华自然看出隆叔的担忧了,因而又解释道:“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我看他们有多少资金消耗,看谁耗得过谁。”
股东们也是大为震惊,“你竟然敢在这个时侯抛售套现,就不怕被对方吸纳足够比例的股票后,直接收购荣欣,又或者来个狠的,也跟着抛售,到时侯引起连锁反应,引得恐慌,那时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姚裕华毫不客气地呛回去:“两害相权取其轻,你不会不懂吧?”
而其他原本还有些动摇挣扎的几个股东,眼看如此,也开始想进行割肉抛售了。
“姚老板,事已至此,我是不得不撤资了,原本我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在看来,荣欣是经不起几次折腾的。”
“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前面投的钱,将会打水漂,而且粮行将会直接宣布破产,并会欠下上百万的债务”
姚裕华急切保证着,说道:“大家别慌,先别撤资,粮行还可以挽救,我正在想办法。”
各位股东却冷笑着说道:“开门见山地说吧,我们已经收到内部消息,其他粮商这几天将会一次性对荣欣粮行进行毁灭性的打压,另外他们还给我们了好处让我们撤资。”
“今天只是开始罢了,好戏还在后头呢……山高水远,就此告辞了。”
股东们说完便起身推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