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跟皇甫恒下葬一起的话,我倒是可以满足你们百年同穴的心愿。”
话落,宫泽:“……”
温先生这才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煞是一鸣惊人啊!
可怎么就听得这么吓人呢?
还“百年同穴”,那他跟姬樱算什么?万年同被?
不知怎的,宫泽又默默瞅一眼姬樱,却依旧被少将军不理。
啧啧……完了!宫泽你可就等着回去跪冷板凳吧!!!
宫泽哀戚的表情尚且没有维持多久,却已经再次被凤典和温一舟两人的对话吸引。
“我的心愿还用不着让别人来帮我完成!
我凤典早就明白,倘若自己想要什么,就得学会自己去争取!
否则,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
温一舟,我当初还尊敬你是将军府的温先生,并非是众人口中的大恶魔。
甚至于我师傅当初也从未对你下过杀手,可是你呢?
你为什么要杀死师傅!为什么!”
凤典被逼到这一步,也是满腔怒火无法言说。
他有自己的执念,正如宫泽也有自己的原则一样。
只不过两个人之间的这一道鸿沟是怎么也跨不去了。
质问相逼,温一舟比任何人都沉默,也比任何人都心痛。
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或者是说,他还要去面对些什么。
“是,是我杀了他,如果我在你面前自尽的话……”
“温先生?!”
再不等温一舟将此话说完,宫泽早就脱口而出。
“温先生,你胡说什么!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皇甫恒是孤下令铲除的!”
到了这个时候,宫泽岂会让温一舟替自己背负一切。
他是君上,他是大苍国的王,而王是不会躲避任何罪名的。
“温一舟,你这喜欢背黑锅的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不,就连姬樱都说得咬牙切齿,可见是对温一舟这番“胡言乱语”甚是暗恨。
可归根到底,温一舟却是比谁都明白自己说什么、又做什么。
“我没有被黑锅,那一日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我——
温一舟,亲手杀死皇甫恒的。
凤典,你只需要找我一个人报仇,也只需要杀死我一个人就行。
只要你肯解散其他人,也不再利用静安君跟你一起谋朝篡位计划良多。
我温一舟愿意任由你亲手斩杀,以此告慰皇甫恒,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温一舟这话中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他心甘情愿去给皇甫恒送葬一样。
不仅听得所有人都是一阵怔楞,就连凤典自己也是冷笑。
“哼,好一个任由我斩杀?
没想到你温一舟竟然是这样一个随便低头认输的人?
那你当初为何要拒绝师傅?
如果不是因为你离开师傅,师傅也不会再走上后来的道路。
他只是气不过你,想跟你作对,你选择尊王他偏就选择襄王。
再回来你去了将军府,他就成立长首门。
他的心底明明是想让你跟他在一起的,但是你呢?
你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
凤典也不知道是哪里知道这些内幕的,只剩下一声声的大吼。
而这样的话连宫泽都听得为之一振,暗暗思忖。
‘纳尼?我嘞个去!
敢情温先生跟皇甫恒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呢?
呃……那少将军?’
宫泽暗想着,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再往姬樱的脸上扫去。
只可惜,姬樱依旧没有搭理他。
也对,眼下都到了温一舟的生死存亡时刻,可顾不上其他的眼神交流啊。
这不,姬樱眼看温一舟是做好了将自己全盘托出的打算,可不会袖手旁观。
“够了!凤典!你到底想怎样?
皇甫恒所做所想跟温一舟有什么关系?
是他自己非要走上这样一条道路的!
你当初也是明白的,何必现在又装糊涂?
你真的以为皇甫恒的死是我们的错?是君上的错?是将军府的错么?
其实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你们退居山野的时候,皇甫恒又做了什么?
如果那个时候的他肯知难而退,肯真正的安分守已。
那么,你早就跟他归隐了不是么?
又怎么会有今天?又怎么会命丧黄泉!”
姬樱终于将当日的事情挑明,这也是他早就该说清楚的话了。
可尽管被延续到今日,却也不算太迟。
“我……!”
凤典失声了。
他很清楚姬樱说的并无错,他也记得当日皇甫恒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装作无事的样子。
甚至他还做过那样的美梦,误以为自己可以离开这喧闹的尘世。
但谁知,最终还是他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咣当——”
不知怎的,凤典手中的长剑再也把持不住,唯有一阵落地声。
而随着他松手缴械的动作后,周围本就人心涣散的局面更加一边倒。
宫泽见此,才终于可以跟姬樱双双对视上。
而彼此眼中的那一抹神色却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明白。
末了,宫泽缓步上前,一步步朝着凤典走去。
“凤典……”
再开口,宫泽完全理解凤典的心情,可无论他再做什么的都无法替代。
“别说了,我不想听。”
凤典可以缴械,可以认输,可以丧命,却再也不想面对宫泽了。
果然这世上的任何两件事情都不可以同时拥有。
就像是你总会在无私和自私之中选择一个一样。
“当初师傅总是责怪我会站在你那边。
这一次,不……是以后的余生,我都会选择站在师傅那边。
所以,宫泽,无论你是谁,是什么身份,我都于你势不两立。
随便你怎么降罪给我吧。我凤典……绝不反抗就是。”
避开目光,凤典望着远处一片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光线,一字一句的说道。
然而他的嗓音却显得格外空洞,就像是死人突然再开口。
又或者是他的内心早已随之安详。
宫泽听此,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无用了,但他还是想说。
“凤典,我知道你一直都将皇甫恒当你唯一的亲人。
但其实我更想说的是,我也是你的亲人、朋友、家人……或者是任何人。
我会一直都愿意陪在你身边,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
我真的希望你可以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宫泽这话一出口,不仅是听的凤典大惊,就连姬樱等人也是纷纷失色。
毕竟这可不是一个君上可以说出口的,但的的确确是宫泽可以说出口的。
一阵清风拂过,经历了一整晚上的“战争”却已经渐渐消散,再无声息。
就像是翻过去的昨天,永远都不会归来一样,总是带着无尽的后悔于哀伤。
可是,凤典再也不想让自己哀伤了。
“我不想给任何人机会,还有希望了。
我以前给了太多,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所以我现在累了倦了。
如果你宫泽……君上你不肯杀我的话,那我这就走了。
我曾经听说有一队异乡人会随波逐流,去很多地方给不同的人们唱歌带来欢笑。
我以前很好奇那种生活,也许如今是时候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了吧。”
话落,凤典终于肯将长久以来避开的目光跟宫泽对上。
但其中的那一份独有的倔强依旧不曾改变。
可宫泽却看得为之一振,满心的喟叹。
“诶……”
当宫泽的叹息声就落在凤典耳边的时候,凤典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宫泽揽上。
轻柔的拥抱,久违的味道,还有不同一般的温度,竟是让凤典意外的发现——
他竟然是如此留恋这样的怀抱,甚至都不肯主动推开了。
“凤典,我当然肯答应你了。
只是……我……”
宫泽抱着凤典不放手,再开口的话不得不有几分哽咽。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当初拒绝那个异乡人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这里的邀请。
此刻却成了凤典离开的理由?
但如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且最好的方式的话,那么宫泽更无拒绝的选择了。
宫泽相信,这一定是任何人都想看见的最好结局吧。
“咳咳……”
眼看宫泽是抱着凤典还没撒手,姬樱总算肯出声一句。
只是这句轻咳怎么听起来那么冷冽呢。
宫泽更是立刻回神,麻溜的松开凤典,再佯装不在意的拍拍他的肩头哼笑道。
“哈哈哈……小子,你可记得要时常给我捎信啊!
将外面世界的好吃好玩有趣的事情都告诉我!
这可是命令!”
难得宫泽到了这个时候才肯拿出“君上”的架子来,只听得众人一阵失笑。
甚至连凤典都勾了勾唇角,但始终是以模拟苦涩。
“君上有令,岂敢不从。”
宫泽:“……”
咳!这小子果然还是心里憋气呢,不过他终究是个善良的小子。
这就足够了。
日出。
阳光甚好。
宫泽看着将军府的人将剩余的凤凰阁楼一点点的查封,其中的人也重新带走安置。
他再蹙眉远眺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
凤典当下就坐船走了。
姬樱走上前于他并肩而立,却听宫泽呢喃道。
“那小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晕船的呢?”
姬樱:“……”
关于这一场“战争”开始到结束仅仅经历了一夜的时间就全面胜利了。
大苍国的史记上,也将这一场战争胜利的功劳全都按在宫泽这个泽帝的身上。
不过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事实上嘛——
“少将军!少将军!”
宫泽是左腿抱完了,抱右腿,反正他是非要拉着姬樱不撒手的。
但偏就如此,姬樱非得跟他置气不可。
只是至于置气的原因嘛——
“君上还抱着我做什么?
我看君上的一颗心,一双眼都恨不得直接跟着人家一起消失呢。
又何苦只是对着我们这些厌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