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下意识看向堂屋，里面摆了几盆小的，应该是厉奶奶特别喜欢的吧。
她心里挺高兴的，总算没白费去花卉市场走一遭。
但跟着厉云霄往外走，她又开始有些困惑。
因为到了屋子后面的开阔地带，这一大片过去，都生机蓬勃。
几乎没什么层次感的绿地，一片又一片，直至连绵到远处的大山脚下。
只有近了去看，才能发现其中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一个小落差的坡度上，厉云霄再迈出一步便停下了。
他兴趣缺缺，认为再往前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却在这个时候，边上迸发出苏糖的一记欣喜的惊呼。
“格桑花，酢浆草，哇，还有鸭跖草！”
像发现了一个小王国，苏糖从小坡上蹦下去，就蹲在野花丛中如数家珍。
清澈的小鹿眼掩映出缤纷的色彩，闪闪发光。
厉云霄垂眸看了看她，眼里单调的颜色多出一道身影。
见着这个小女生也没有要摘的意思，只是分外珍惜地用手指轻轻抚过这些颜色各异的小花。
他似乎有些意外，便问了一句。
“你很熟悉这些植物？”
“也不是，就是小时候和外婆经常在野外。”
苏糖说着话，目光落到单独的一株野草上，面容便柔和些许。
她恬淡地弯了弯嘴角，继续说道。
“那时候外婆在地里干活，我帮不上忙就自己在旁边玩，对了，你知道编花环吗？”
说到这里，她兴奋地仰起头。
一上一下的四目相对，她悦动的眼神却是有些尴尬地滞住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这一身过于正式的衣服，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苏糖讪讪收回视线，有些虚地说道。
“啊，你应该不玩这种……”
“就是，那时候会采各种野花野草，像编麻绳一样捆在一起，也会编成手链，五颜六色的，觉得很好看。”
苏糖说着，目光投向远处。
回忆在她眼中似乎都是美好的模样，笑笑的再次说道。
“往往编好了，外婆就有空和我玩一会儿，太阳要下山了再一起回家。”
“那时候只有我和外婆，每天都过得差不多，但真的很开心。”
这时候一阵清风袭来，吹起了她鬓边的发丝。
苏糖抬手轻轻抓了一下，思绪似乎也跟着飘了很远。
定定望着某处，她忽然降低音量说了一句。
“现在，就不用再编了。”
厉云霄看着她，微微沉了下眸光。
苏糖反而没事人似的，又在无人问津的草丛中找了找。
这次，她发现了一株蒲公英。
部分种子已经结成白色的绒球，正惊喜地要去摘下冒头的那颗。
却在这时，冷不丁听得边上淡淡的一句。
“你爸妈呢？”
苏糖择摘的动作微微一顿，但蒲公英的种子在风中轻晃了一下，还是掉进了她手里。
她将手收回来，捻起细小的绿茎。
看着这个小绒球，平静地说道。
“别人说我是野种，我爸爸不要我，就把我送回来了。”
“而我妈，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神情淡然地说完，就轻轻吹出一口气。
过度成熟的绒毛瞬时飘散开来，借着这口气乘上轻风，一下抛出老远。
苏糖微微失焦的眼睛里，映出这些努力的飘絮。
感同身受般，忍不住喊了一句。
“飘远一点，再远一点！”
喊完这阵风也结束了，她就拍了拍手站起来。
单薄的身体在另一阵风里，仿佛也会被风吹走。
“……”
厉云霄深深看了她一眼，但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双手松松插兜，顺着对方目光延伸的方向看去，陡然一句。
“我也没有完整的家庭。”
听到这句话，苏糖的背影微微一顿，有些难以言喻地转过头来。
盯着坡上这个男人，没多少表情变化的脸，足足看了五秒。
末了，她干净的眼底微微一闪，突然笑了。
“哪儿有自揭伤疤安慰人的，我没事啦，反正所谓的父母也只出现在道听途说里面。”
“说不定，我还是什么富豪遗落民间的私生女呢。”
开了句玩笑，苏糖蓦地眼前一亮。
这个角度，她刚好看到屋子后面有个藤编的秋千。
“哇，这里居然有秋千，这个我要玩。”
她连忙要爬上小坡，但青草有一部分是湿润的，不小心打滑了一下。
快摔了的时候，一只大手及时托住她的手肘。
厉云霄只是轻轻一拉，苏糖就轻松上去了。
她感激地笑了笑，便小跑着往秋千的方向奔去。
厉云霄在后面看着，顿了顿，缓步跟过去。
“飒飒飒……”
平地起的阵风，追逐起人影。
他看着荡起了秋千的苏糖，耳边的风声似乎在渐渐退去。
这里的风他不记得有这么温和的时候，像是因为来了一个惹人怜爱的访客，而变得人性化了起来。
“这个秋千又结实又软，是怎么做到的？”
苏糖边荡边摩挲，啧啧称奇。
她还以为表面会有点硬，但坐起来很舒服。
厉云霄离着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停下，没有说话。
但看了看她，嘴角扬起了一个有温度的弧线。
“哎哟，你俩跑这边来啦，菜都烧好了，快进去吃饭吧！”
这个时候，阿姨快步找了出来。
看到两人似乎氛围正好，一下又止步。
“啊，不然我再去把汤多炖一会儿？”
“不用了阿姨，我们这就进去。”
苏糖愣是没听出是什么意思，赶紧从秋千上跳下来。
厉云霄不动声色，倒是依旧没多说什么。
只有阿姨简直和厉奶奶同款的激动，眉开眼笑的。
“今天这风挺好，铁树也能吹开花。”
“阿姨，奶奶也喜欢铁树吗？”
苏糖的重点比较奇特，送花还送上瘾了。
阿姨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道。
“多一棵，老太太应该也没有什么意见吧。”
“当然，得能开花。”
苏糖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寻思着要不要再去一次花卉市场。
却几乎在同时，听得身边一句。
“院子太小，种不下。”
厉云霄恢复面无表情，先一步进去了。
苏糖却有些疑惑，看了看就围墙一圈有花盆的院子，一半还晾晒着干货。
这院子也……不小啊？
这顿饭依然吃得融洽，离开前，苏糖又被老太太投喂了。
这次塞了两大包刚弄好的枣干给她，让她煲汤或者吃着玩儿。
“是不是应该给奶奶宠物啊，猫啊狗啊之类的。”
苏糖抱着额外一袋子啥都有的零食，有些哭笑不得。
奶奶家的小宝贝，肯定养得白白胖胖的。
但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幽幽一句。
“她会向你要个曾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