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抬起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
“……明天会下雪吧？”
沉吟一句，她就裹紧了毯子。
但还是不准备进去，太暖和会犯困。
她把脚也收进毯子里，像是一颗种在太阳椅上的土豆。
连玩手机的欲望都没有，只是放眼望向远处。
视线的尽头，就是那个中式庭园的位置。
离万瑾汐被捕也就两天，一些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
明明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苏糖内心却莫名有点空。
露台的灯她没开，只是随手在桌上放了个照明兼取暖的筒灯。
橘色的光映进她清澈的眸底，像是猎猎燃烧的火焰。
很快，所有的误会都会被解开。
她不会再背负污名，能抓到害死厉奶奶的所有凶手。
她唯一能做的事，就能画上圆满的句号。
可仅仅一两个月的时间，却仿佛已经经过了好几个世纪。
苏糖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到时候，应该就会彻底和这里说再见了吧。
要整理厉奶奶的遗物，也不必直接住下。
等这事告一段落，苏糖有自己的打算。
就像她偶尔会去一趟LIX总部一样，把这里也当作是一个工作地点。
每周抽个时间过来，只做自己必须做的事情。
这么想着，苏糖无意识抓了下双手。
眼神里透出一股和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像个小老太太。
“呼呜呜……”
这时，一阵凛风袭来。
像是刀刮在皮肤上的尖锐感，苏糖瑟缩了一下。
想等这阵风过去，结果，耳边就听到了“滋啦”的动静。
她愣了一下，立刻扭头。
就见筒灯上沾了水汽，正有什么在表面迅速融化。
苏糖本能抬头，就见漫天的雪花朝她眼里落了下来。
一点一点，要覆盖满这个世界。
没想到现在就下雪了，苏糖还有点懵。
但不能把遗物放在这里落雪，她连忙掀开毯子要去收拾。
可刚弯腰，余光里便迅速靠近了一道身影。
“我来，你先进去。”
低沉的语调，不容置喙。
苏糖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及时赶到的厉云霄。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玻璃门敞开的室内。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个人难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
或者该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糖没有听话进去，而是帮忙抱了一摞。
小跑着冲进房间，还想出去帮忙。
但迎面，就被一件毯子糊了脸。
“感冒刚好转，别又发烧了。”
厉云霄皱了下眉，直接把玻璃门关了。
他自己又出去一趟，在漫天飞雪中，将书稿匆忙叠在一起拿进来。
最后提了筒灯，上面已经雪水涟涟。
厉云霄没有拿进屋，抬手关了放在石桌下面。
等他进门，雪已经变大了。
露台的地砖斑驳着雪色，只要下一两个小时就会被铺满。
“……还挺大的。”
苏糖席地而坐，反正铺着地毯。
因为书稿都堆在一起，她又得重新分类一次。
厉云霄低头看着她，没有走。
但很快，就转移视线到室外的雪景上。
两人各占了一扇玻璃门的宽度，谁都没说话。
苏糖分好后，今晚不准备再整理了。
但她这次没有直接起身走人，而是也看向玻璃窗外的落雪。
也许是这氛围过于宁谧，让人不想动弹。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簌簌下落的雪花，倒映在玻璃上。
从两人中间，在两人身上，没有停留地落下。
时间似乎也变得缓慢了，或者干脆在这里就不往前走了。
苏糖看着看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人的感情也许就像这雪，很少的时候融化成水也不会被发现。
只有在足够多的时候，才能被看见颜色。
而当它多到需要被清扫的时候，就是会让人又爱又恨吧。
苏糖淡淡弯了下嘴角，想要起身。
但就在这时，厉云霄忽然开口。
“找到苏瑶了。”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却囊括了所有。
这意思，就是已经在着手抓捕。
苏糖点了点头，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不会惊讶。
说实话，当她听说这件事和苏瑶有关时。
也只是惊讶，这俩人居然会勾结在一起的事实。
至于苏瑶，苏糖从不曾对她的人性抱有希望。
厉云霄这才转头看过来，居高临下的视线平静而深邃。
幽静的空气里，落针可闻。
“再等一下。”
苏糖顿了顿，又坐住了。
抬头迎向对方的这道视线，她的喉头有些发紧。
这话，似乎说的不仅仅是抓苏瑶这件事。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走开。
等把人抓到了，再告诉她。
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没来由迟疑了。
血气不足，让她在这种天气本能会想减少活动。
苏糖深信不疑是这个原因，抿了抿唇没再有额外的动作。
两个人，就这么又看了一会儿雪。
直至露台的地面，铺上浅浅一层雪花。
但铺在地上的白色东西，也可以是不知名的野花。
苏瑶躲在桥洞里，尽可能地缩紧自己的身体。
脚下是被践踏过无数次的小白花，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但她做过美甲的脚趾，似乎比这花还要脏。
泥垢牢牢扒在她的指缝，像是已经染了颜色。
苏瑶大气都不敢出，咬着自己的手背来平稳呼吸。
从岸堤上跳下来，让她本就有点疼的脚踝传来阵阵刺痛。
她一刻都不敢耽搁，还把自己的小披肩脱了，用力扔到桥对面的路上。
造成一种她已经跑过去的错觉，让追她的人误信。
她只要躲好，就能逃过去了。
心里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苏瑶忍受着杂草刺挠皮肤的不适感。
小披肩一脱，她身上就只有一件低胸吊带了。
但顾不上这么多，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被抓到。
“窸窸窣窣……”
却在这时，几乎被草遮住的另一个桥洞后面，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苏瑶一下屏住呼吸，惊恐地看过去。
“人哪里去了！”
这时，追出来的人已经踩在了桥面上。
他们发现了苏瑶摔倒的痕迹，但再过来这一段，路况太糟糕。
别说脚印了，人蹲下去都可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