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奶奶的墓碑，和厉爷爷的并排着。
而后面，就是厉云霄的爸妈。
这一个山丘都被包下来，只有厉家两代人。
有专人负责的绿地，草长得很好。
风吹起来，掀起一层又一层短浅的绿浪。
厉云霄带着苏糖，踩上这个对他来说很不一般的地方。
因为只有四个墓碑，地界又太大了。
放眼望去，就显得有些萧瑟。
苏糖是第一次来，明明视野那么开阔，却觉得有点压抑。
往前走的时候，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对方。
每次站在这，这个男人是什么心情呢？
厉云霄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厉奶奶的墓碑前。
伸手轻轻扫了下平台，再放上糕点。
双手合十，低声祷告。
“奶奶，我们来了。”
苏糖看了看他，心情复杂。
但也走上来，双手合十。
“奶奶，我来了。”
她轻声说着，这是迟来的一句问候。
刚说出口，就被一阵清风带走。
苏糖的眼底忽然又有点酸，但咬咬牙忍住了。
她蹲下去，随手整理了一下墓碑前长起来的小花。
这应该是有交代过，所以没有除掉。
苏糖看着看着，视野却是模糊了。
但不想在厉奶奶的墓碑前哭泣，立刻仰起头，把眼泪憋回去。
连续眨了好几次眼，苏糖长出一口气。
她也有想过，自己应该迟早都会来看一次厉奶奶的坟墓。
但完全没有想过，就这么来了。
眼里映出老太太那张黑白的笑脸，苏糖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对方亲切的话语。
直愣愣地看着，苏糖在嘴角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我来了，奶奶。”
声音极低，她又重复了一遍。
厉云霄低头看着她，眼里有不忍。
苏糖说完，薄唇紧闭。
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又或者只是因为同一时间失去太多。
麻木了。
没有多余的话可说，苏糖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满眼的荒凉，就跟她此时的内心一样。
但只要还有土地，种子撒下去就有机会发芽。
苏糖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厉奶奶的墓碑。
从上到下，很慢很慢。
在要收回前，又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嘴角微微抖动，似乎有话要说。
但迟滞片刻，又闭上了。
“哗啦啦……”
清风徐来，吹得旁边的树木哗哗响。
苏糖的发丝也被吹起来，滑过了她的脸。
清澈的小鹿眸刹那蒙上一层雾，她挽下发丝时，淡淡说道。
“最后一次，奶奶和我说不是你的错。”
“你逃避是因为误会了，是奶奶没有提前告诉你。”
盯着墓碑，苏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
厉云霄微微皱眉，没说话。
苏糖恬淡地抿了下唇，继续说道。
“奶奶叫我要好好生活。”
说出这一句，苏糖的尾音才有些微的发抖。
但很快就整理好情绪，抬起头来。
她直直看向厉云霄，极淡极浅地弯了下嘴角，说道。
“我想好好生活。”
一上一下的视线对上，厉云霄眸色渐深。
“呼呜呜……”
又是一阵风吹过，不知什么东西迷了他的眼睛。
厉云霄本能别过脸，眸底一酸。
再睁开的时候，苏糖已经站起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站着，靠得不近。
厉云霄看着苏糖，欲言又止。
对方此刻的目光有生的辉芒，不再似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这个小女人，值得美好的生活。
这一刻，厉云霄的内心似乎也被这风带走了一般。
从焦躁的喧嚣，到绝对的宁静。
末了，平静地说了一句。
“好好生活吧。”
苏糖扭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像那天一样，他们就像朋友一样。
那样，就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久，厉云霄先提议返回。
苏糖没意见，点了点头就转身准备下去。
结果，刚走到山丘的阶梯口，迎面上来了一个人。
苏糖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看清对方的脸时，眼神骤然一凛。
“什么啊？？”
上来的人和他们打了个照面，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特别看到了苏糖，瞬间瞪大眼睛。
“哥！这是怎么回事！”
厉思桐不客气地指向苏糖，要一个说法。
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看到了仇人。
苏糖冷淡地看着她，不会忘记那天是谁一直在搞她。
却在这时，一只手横到她面前。
厉云霄走出来，将苏糖挡在了身后。
厉思桐满脸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向厉云霄。
这一眼像是在质问，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在这里。
但她明显没那个胆子，怒火便全烧向苏糖。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厉思桐双手叉腰，怒不可遏。
倒竖的柳眉，像是倒插的两根矛。
眼里喷出火星子，就差没指着苏糖的鼻子骂。
“还要不要脸，你配来这里吗！”
“……”
苏糖微微敛容，没说话。
再次碰到厉思桐，她心里不是不膈应。
这个从头至尾都在污蔑她的人，像是一条见她就咬的疯狗。
但身后就是厉奶奶的墓碑，她不想在这里吵。
可她没说话，厉思桐就更不得了，上来就要讨说法。
“不吱声就行了？你还要作什么妖呢？”
“扮可怜？你这个杀人凶……”
“够了！”
厉云霄冷下脸，出声打断。
没搭理妹妹，转头对苏糖低语道。
“你先去车上。”
苏糖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但没多说什么，就准备往下走。
厉思桐见状，张开手臂，恼怒地要拦。
“你……”
可她还没说出口，肩膀就被扣住了。
厉云霄手上微微一用力，这位大小姐就吃痛得直跳。
她一缩，苏糖轻松走过去。
等厉云霄放手，厉思桐不高兴了。
“哥！”
她揉着自己的肩膀，没好气地小声嘀咕。
“怎么帮着外人……”
越想越憋屈，又开始耍小性子。
“就不能让她走，得让她付出应得的代价！”
“什么代价？”
“就……你就不应该让她来！”
厉思桐说不出个所以然，气得原地跺脚。
但她没发现，厉云霄的脸已然沉下去。
还仗着自己姓厉，要划分亲疏有别。
“她肯定不痛不痒吧，就是来看咱厉家笑话的。”
“哥，你怎么现在还……”
“我和谁在一起，和你们没关系。”
可这一次，厉思桐再次被打断。
她整个人一怔，呐呐地回头。
对上的，是厉云霄冰冷陌生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