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只觉得那蛇婆是在骗她。
“怎么可能呢?”
“呵呵。”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不可能的。”
继而又清醒过来,也不顾及着苗苗,直接抓住了蛇婆的双手。
“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她不等蛇婆回答,奔向姚杉身边,近乎于癫狂地说道:“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我是谁!”
姚杉沉默不语,安明只觉得恐慌无比。
“说啊!”
她赤红着双眼,浑身颤抖。
“你当初怎么对我说的!你就怎么说啊!”
“吴三!”
安明抱着姚杉,像溺水的人抱着他最后一根浮木。
姚杉终于开口了:“我不是吴三,我叫姚杉。”
她的眼睛睁开,注视着安明的眸子,眼内带一丝笑意,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也不是安明。”
“你只是吴十七。”
安明静默了一瞬,随即怒吼:“你骗我!”
“我就是安明!我早就不是吴十七了。”
姚杉不忍地说道:“她说的对,王大人一生未娶妻。”
“那我呢…”
安明不死心地问道:“玉佩!胎记!信件!王衷!这些通通都是假的吗?!”
一直沉默的蛇婆开口说道:“那玉佩,确实是大人的,只是在巴蜀被抄家的时候,早就下落不明了。”
“老朽也很好奇,它是怎么到了姑娘手里。”
姚杉开口说道:“是林进给她的。”
“林进?”
蛇婆蹙眉深思,就是没想起个所以然:“这是谁?”
安明回答道:“我们的前主人。”
“嗯。”姚杉又补充道:“三皇子。”
蛇婆眼睛眯起:“汪家的?”
“嗯。”
她点了点头,了悟地说道:“这就难怪了。”
“什么难怪!”安明有如惊弓之鸟,反射性问道。
蛇婆一脚踢向地上的王衷,嗤笑道:“这条,也是汪家的狗。”
安明的视线凝滞,寸一寸的向下移,直到看见了那熟悉的脸庞。
她以前怎未发现,衷叔与汪雄长得如此之像。
“他…”
安明只觉得自己说的不是话,是一把利刃。
每一个字,都一片一片的刀下她的肉,叫她生不如死。
让她尝尽,自己当初种下的孽果。
“他竟然是汪家的人?”
蛇婆厌恶地说道:“我也是被他丢去恶人窟之后,才知道的。”
“他叫汪忠。”蛇婆顿了一顿,嘲讽地说道:“忠心的忠。”
说罢,又再次看向安明。
“小姑娘你运气还好,没像老朽,被丢去恶人窟,才知道一切。”
“信!”安明开口说道:“林进我看了父亲写给他的信。”
姚杉冷漠开口:“假的。”
“不不不。”安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对比了字帖,就是我父亲的字。”
蛇婆闻言,将躺在地上的汪忠拽起,左手抓着汪忠的头发。
清纯的脸,笑得可怖。
“这个废物的字,是主人教的。”
“一模一样,不足为奇。”
此时的姚杉也补充道:“的确是他写的。”
安明神色呆滞,她不死心地问道:“我有胎记!”
她忽然又像活了过来,眼里散发着光。
“对呀!”她笑着说道:“我还有有胎记!”
许久没有说话的姚杉开口了。
“你记得你身上的胎记是什么模样吗?”
安明回忆一二:“浙鹤兰!”
“那个胎记只有我才有!”安明开心地说道:“我就是王太傅的女儿!”
“这个胎记,不仅仅是只有你才有。”
姚杉的话,打破了安明的臆想。
她惊慌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除了我,还有谁有??”
姚杉缓慢地摇头:“目前只有你有。”
“什么叫目前?”安明听出了姚杉的话外之音。
“意思就是,只要我想,很多人都可以有。”
安明这一刻脑内嗡鸣声大作:“你说这胎记…”
“是…”
她颤抖着双手,举起来指向姚杉,却还没有等她抬到足够高的位置,姚杉便先回答了她。
“你背后的胎记,是我刺的。”
“在你和巨蟒搏斗之后。”
安明闻言,一切理智都离她而去。她极快速地抽出袖内的匕首,便发了疯似的向姚杉刺去。
姚杉却不躲不避,甚至还闭上了眼。
只是安明还是被拦下来了。
老瞎子一脸惊讶的看着安明:“想不到这女娃娃还挺厉害。”
“放开我!”安明的理智,早已被怒火烧光。
被她压抑了许久的嗜血因素,如今像沸腾的岩浆一般,你相冲破她的躯壳。
喷涌而出。
老瞎子自然不可能放开她。
安明被擒住,她只能对着姚杉说:“我如此信任你,你却把我骗得这么惨!”
“我没有骗你。”
安明听见姚杉都如此情况了,还不忘狡辩!
只觉得往日情谊皆狗屁!!
姚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虽不在意,但还是解释道:“是我遇见你来,给了你多少机会?”
安明冲着姚杉怒吼:“你给了我什么机会?!你一直都和林进一起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姚杉冷静地回应道。
“我可告诉过你,你是王瑛的女儿?”
“我可告诉过你,汪忠是好人?”
“我只告诉过你,让你小心我和林进!”
“我只告诉过你,可以告诉你三件事情,让你把握机会!”
姚杉看着安明渐渐沉默,继续张口说:“是你不知好歹,非要往坑里面跳。”
安明说道:“是你把胎记刺在了我的背后!”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姚杉也带了些怒意:“至少我还给你隐瞒了!”
“你隐瞒什么了?!”
姚杉答道:“你以为为什么林进只知道是胎记。”
“却不知道形状位置。”
安明却再也听不进任何事情:“你若早早将这一切告诉我!”
“便不会有这些事!”
姚杉闻言反倒是笑了。
尽管她如今被人擒住,双手被绑,就是那风流多姿的模样。
“你当你是谁呀?”姚杉轻笑着说道:“我便只能为了你而活吗?”
“林进手上有我想要的信息,我便要为他做事。”
说完,她轻蔑地看了一眼吴十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那不聪明的脑袋想一想。”姚杉轻蔑地说道:“我对你,是不是仁至义尽?”
安明说不出话来,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愤怒。
“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呢?”姚衫不解地问道:“你平白接受我的善意,什么都没有付出,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一旁的蛇婆听了,不自觉地咂舌:“当初周小姐,就是这样和你说的?”
老瞎子挑眉:“这娃娃差远了。”
安明被说得哑口无言,她却隐隐察觉不对:“我把你当朋友。”
“哟,是吗?”
姚杉的眉一挑,说不出的傲慢:“如果是朋友,你既然知道我不愿意再见蒲仁,你为何不去?”
安明皱眉说道:“我要去调查我父亲之死。”
“对嘛。”
姚杉满意地点点头:“你都知道自己的事情最重要,那为什么到了我这里,你又来要求我为你着想了呢?”
“我没有这么说。”安明反驳道。
姚杉说:“可你要求我告诉你一切真相。”
“是。”
“凭什么?”
姚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安明:“你是谁?你能带给我什么好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姚杉看着呆愣的安明,大发慈悲说道:“人都是自私的。”
一旁的老瞎子不由得感叹道:“这可能就是女承母业吧。”
姚杉言尽于此,对老瞎子抬起下巴:“走吧!”
蛇婆闻言,收回了苗苗,老瞎子也上前,解开了姚杉手上的锁链。
姚杉也不反抗,也不逃跑,甚至是领着他二人离开了。
留安明一人,在这茫茫大雪中。
来处大雾弥漫,向前不知归途。
她倒在雪地上,睁开眼,便是洋洋洒洒坠落的雪花。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变冷了,好像是林遐牵住了她的手,她本来向上瘫着的手心,里面莹莹白色。
与她温热的手掌相触,化成了水。
周遭都静悄悄的。
自她跟随林进以来,每日都活在刀光剑影里,眼里皆是血色。
只要当她待在林遐身边之时,才有片刻安宁。
可她,毁掉了一切。
“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她一张口,便是浓重的白雾,热气消散于天地间。
“我到底是谁呢?”
她自顾自地说道:“本来可以是良娣,是殿下的人。”
“现在我是孤魂野鬼。”
“安明不是我。”
天太冷了,以至于她的牙齿一直颤抖,相互碰撞,发出响声。
“现在,吴十七也不是我。”
她虽然感觉不到冷,但一直打架的上下牙齿,告诉她,她的身体已经冷到了极致。
冷到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她却不在意,依旧躺在雪里,自顾自地说着,自己这可笑的一生。
“我本来以为,吴三可以是任何人,我只能是安明。”
“结果却是,我可以是任何人,吴三只是姚杉。”
她的头微微转动,看向了身侧,雪光照耀下,她莞尔一笑。
“殿下,你来接妾身了。”
身陷迷雾中,弥天大谎暗流涌。谁道是,蝼蚁沙虫,竟屠龙。
终未见鸿蒙,镜花水月不相逢。到后来,不盼春风,一场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