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了也惊讶：“你怎么知道这小子喜欢吃鱼？一般人害怕有鱼刺可都不敢给他夹，毕竟他挑剔得很，脾气又怪，稍有不慎就甩脸子。”
虽然语气抱怨，但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亲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偏爱。
陆晏老神在在的，一点不为所动，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
宋颜汐被迫又站起来，“都是我的错，二夫人心有不满也正常，明天我就去陪二少。菜都是我随便夹的，根本没有了解一说，能恰好夹到大少喜欢的是我的幸运。”
陆二夫人冷哼一声：“你是真会说漂亮话，要是明辉能因为你的漂亮话好过来就好了。”
多说多错，宋颜汐不敢再说话，只好更加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同一张饭桌，别人松松快快的吃饭，她却如履薄冰。
她余光扫了一眼另一边。
陆晏依然不疾不徐，好像没听到陆二夫人挖苦刺人的话。
盘子堆满了山珍海味，而她给他夹的鱼肉被他单独拨在了一边。
宋颜汐收回视线，忽然感觉心口堵得慌，明明没吃几口但已经吃不下了。
“大少，弟媳给你夹的菜你怎么不吃啊。”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陆晏声音懒懒的：“我怕有毒。”
一滴泪落进盘子里，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宋颜汐握紧筷子，低着头眼眶通红。
陆晏明明知道她在意什么，还故意往她心口戳。
宋颜汐偷偷擦了擦眼睛，夹起盘子里的菜咬了一口，舌尖尝到一丝丝咸。
这一顿饭吃的艰难，从餐厅解脱出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入了秋，天黑得就比平时早，寒风一吹颇有种萧瑟的感觉。
这场鸿门宴终于是闯过了，宋颜汐心里一松，她搓了搓手臂正准备离开陆宅，路上忽然被管家叫住了。
“宋小姐，老太太叫您。”
管家弯着腰，恭敬又疏离，宋颜汐有些意外，还是跟着走了。
大宅院弯弯绕绕，终于在一处院子的门口停下。
不同于上次去的陆家公馆，这里有独属于历史的厚重气息。
底蕴如此深厚，难怪江城豪门都称陆家为江城隐秘的霸主。
“老太太，宋小姐来了。”
得了回应，管家把她带了进去。
一进门，“自知之明”四个大字就刺得她心底漏了个口子，冷风毫不留情地刮进心缝里。
管家走出去，及时把门关上。
身体渐渐回暖，宋颜汐细细观察。
这里应该是老太太的书房，但出乎她的意外，书架上书不多，各种画倒横七竖八的挂满了。
老太太年轻时候的事迹她略有耳闻，那样强硬的人，此刻戴着老花镜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让她有一种不真实感。
古朴的书房格外有压力，黑影像有眼睛一样，时刻准备笼罩住她。
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
老太太不说话，她也不敢打扰，只打了声招呼：“老太太。”
刚刚喊奶奶被训了，她不敢再喊。
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镜，睨她一眼，“过来给我研墨。”
宋颜汐乖乖走过去。
比起她想象的各种为难，研墨甚至不算惩罚。
“我屋里的字你都看完了？”
“看完了。老太太的意思，我懂。”
老太太有些意外。
她态度乖顺，心思细腻，不像是干出那种事的。
她提醒了句：“陆家从来都低调，你马上要进我陆家切记时刻谨言慎行，外面那些不踏实的习气不要带来。”
宋颜汐知道老太太在说什么，她不点破，也算给她留面子。
外面那些事都是杨莹在做，她一概不知，但她并不打算说出她妈妈。
这错归在她头上，也好。
“老太太的意思，我都明白。”
老太太看她一眼，“你倒是乖巧。席间老二家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也是太着急了。”
说了会儿话，宋颜汐一直在研墨，手腕都酸痛了也不停，老太太不禁高看她一眼。
“那小子就从来不乐意给我研墨。”她轻哼了声。
宋颜汐轻声道：“大少自然是敬重老太太的，也许只是不喜欢墨味。”
摘下老花镜，老太太偏头看着宋颜汐。
那双被褶子包裹的老眼已经浑浊，但仿佛拥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老二家说的没错，你确实对阿晏很了解。”
宋颜汐心里咯噔一声，在老太太锐利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陆晏不喜欢闻墨味，这是很私人的喜恶，一般人不会知道，但她这个枕边人却再清楚不过。
就算桌上摆了一砚台墨，他把她按在桌子上时也会拿远远的。
老太太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眼珠微微一转，宋颜汐冷汗就下来了。
“奶奶。”
房门忽然被敲响。
陆晏推开门，径直往前走，目光一点儿也没漏在宋颜汐身上。
“你还真是自觉，我还没让你进来呢。”老太太嗔道。
“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祖孙俩旁若无人，感情甚笃，显得宋颜汐更加多余。
她强迫自己不往陆晏那边看，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老太太，没别的事我就先不打扰了。”
老太太随意挥了挥手。
宋颜汐走的慢，关门前忽然听老太太说：“觉得人怎么样？感觉合适就定下来吧。”
“砰”
关门的轻响遮盖住了陆晏简短的回答。
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月光下的影子，久久无法迈开腿。
直到看到管家走过来的影子，宋颜汐才抬起自己僵硬的脚，一步一步笨重的往外走。
陆家公馆偏，老宅更是不遑多让，甚至更为弯弯绕绕。
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要是能尝一口，应该是有苦涩的。
从书房出来她好像失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心力走一段路去打车了。
她刚想s扰安柠来接她，不远处亮起光来，陈央探出头：“宋小姐，大少让您上车等他。”
宋颜汐断然拒绝：“不用了，我让朋友来接我了。”
“安小姐现在醉倒在踏仙云，恐怕没时间来接您，”他微笑，“您知道的，大少想要做的事，旁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陈央说的是事实，但是宋颜汐现在不想听。
她绕过车就走，手腕却忽然被扣住。
熟悉的气息闯进鼻子，她眼睛酸涩，回头就望进一双淡漠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