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不含、孙一啸、李脉和三人背靠背,注视着四周的动向。敌军蜂拥而至,三人奋力砍杀。不一时,便有十一二具敌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三人脚下。三人满身血污,双眼血红,似是刚从深林中窜出的饿狼。
勒不含挥刀劈倒一个,高声道:“今日与赤脱血战到底,有死无还,两位好兄弟,是我连累了你们!”勒不含语声颤颤、歉疚不已。
“勒不含大人,赤脱这厮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要说那见外的话。只恨今日杀不了赤脱,死不瞑目呀!”孙一啸大吼一声,刀光闪烁,连劈三人。
“能杀一个算一个!”李脉和长剑挥洒,剑圈如光,杀退一拨人,回身一旋,剑尖刺进一名敌军的咽喉。敌军双眼一瞪,脸颊扭曲,顿时倒地。
敌军见这三个人这般顽强抵御,内心陡然起了惊惧之意,只把他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就是不敢向前。勒不含、孙一啸、李脉和趁着空隙自身稍作调理。
勒不含双眼环顾一周,低声说道:“一有机会,你们就冲出去,回王廷报信。”孙一啸双目喷火,直盯着远处的赤脱,吼道:“要走你走,俺决不会走,俺要杀了赤脱这狗贼,好为俺两个兄长报仇!”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勒不含急火撩心地道,“要以大局为重。”孙一啸哪里听得进去,挥刀就上。勒不含无奈,心想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大吼几声,向前奋力砍杀。
人影倏闪,刚才救下赤脱的两人赫然跳入战圈,显然是看不下去了,急想擒敌立功。但见一人枪影叠叠,风声赫赫,直刺孙一啸;另一人双斩旋转无影,杀气漫人,攻向李脉和。此二人在旁瞧得明白,勒不含、孙一啸、李脉和这三人,就属孙、李二人武功稍高,只要擒住了此二人,大局既定。
如此一来,勒不含胸背受敌,迎前顾后,渐渐感到了吃力。几次险象环生,差点就要了他这条老命。那边孙一啸、李脉和遇到对手,不敢大意,谨慎应对。双方各使出平生绝学,枪来刀往、斩舞剑飘,打得好不热闹、惊心动魄。
“啊——”勒不含左腿中了一刀,疼得他差点跌倒在地。孙一啸、李脉和乍然一听到勒不含的叫声,不由心神一荡,岔了一口气。那两人紧紧追逼,孙、李二人招架不住他们的凌厉攻势,边打边退,眼看就到了边角,再无可退之路,只得咬咬牙,拼力而战。
此时,勒不含手中之刀奋力甩出,砍中一人。他手无兵刃,眼见就要被擒。“呼呼呼呼……”连续十几枚暗器直打来,围在勒不含身四周的敌军纷纷倒下。
就见两道人影,飘然而下,挥剑砍杀,解救勒不含。来者正是夏雪莲与凤栖霞。
“杨赢镇——向浩——”这两声喊叫声震如天雷,直把那两人叫的心胆震颤。蓦然间两人攻势受挫,孙、李二人渐渐有了喘息的机会,抖擞精神,翻手进攻。
原来,这杨赢镇、向浩两人当日逃出了天龙山,就一路北上。先是投了俺答汗。在他俩的授意带领下,俺答汗利欲熏心、自以为有杨、向二人作为向导,此番南下必定大有收获,不料却遭到了沈炼带领的军民顽强的抵抗。若不是宣大总督杨顺贪生怕死、又在后面耍阴谋诡计要坑害沈炼,不然俺答定要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沈炼被俺答抓回王廷,俺答敬慕沈炼,一心要笼络沈炼为己所用。不想沈炼铮铮傲骨,又有济世天下之心。要他归顺可以,只要你俺答永世与大明和好,不起战事,两国礼尚往来。俺答汗虽无雄才伟略,却也知道两国长此水火不容下去,对两国之间只有百害而无一利。此时,却也发生了把汉那吉被沈若寒抓为人质,左贤王赤脱心生异志,加剧了俺答倾向和平的念头。
杨赢镇、向浩两人一直藏身于暗处,见俺答倒向了沈若寒一边,心中激愤难泄,知道要利用俺答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已经如海市蜃楼、昨日黄花——再无可能。于是离了王廷,去了开原城,投靠了左贤王赤脱。
此时,杨、向二人闻声回头,蓦然间看见沈若寒,心胆震颤,先前凌厉的攻势稍微一停滞,立时被孙、李二人抢了先机,淋漓尽致的挥洒过去。
而沈若寒凌空呐喊杨、向二人的名字,意在扰乱他们的心神,好让孙一啸、李脉和有口喘息之气,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此间战斗敌强我弱,若要赢得先机,只有擒贼先擒王——拿下赤脱。
沈若寒凌空虚点,人影飘忽,迫向赤脱。赤脱身周士卒环卫,如众星拱月一般。赤脱眼见得沈若寒迫向自己,心中巨震。此时身旁没有阴三煞护持,胆气自然小了七分。
“快走——去王廷!”赤脱眼孔中一道人影渐渐变大,“快……快把他挡住!”众士卒闻令,涌向沈若寒。弓弩手放箭,箭如贪吃的蝗虫,飞向自己的猎物。沈若寒挥剑格挡,剑影层叠,射来之箭纷纷折断落地。
“沈大侠,赤脱阴谋叛乱,他已经屯兵包围了王廷,你快杀了赤脱!”勒不含冲向沈若寒嘶声喊叫。“啊——”半途中,一支流箭飞来,勒不含浑然不觉,正中他的咽喉。勒不含双眼暴瞪,双手一用力,拔出喉中之箭,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杀……杀了赤……脱……”“砰——”地一声,整个身躯直挺挺倒了下去。
夏雪莲、凤栖霞正在杀敌,孙、李二人也正与杨、向二人厮杀正酣,无暇顾及到勒不含。沈若寒蓦然听闻勒不含的说话,又见他中箭身亡,心中骇然而又悲痛,心想此次一定要拿下赤脱,方能解救王廷与眼前的一干人等。思及至此,沈若寒提剑鼓气,追赶赤脱。
此时开原城中已无多少兵力,赤脱骑马狂奔,前往王廷与赤勒会和,到时十万兵甲护卫,还怕什么沈若寒?即使来十个,也照单全收,杀他个粉身碎骨!
此间,凤栖霞、夏雪莲、孙一啸、李脉和四人围作一团,杨、向与众士卒团团把他们围了起来。杨赢镇淫邪一笑,道:“没想到吧,你们也有今日,落在我的手中?”夏雪莲杏眼怒瞪,骂道:“畜生,你助纣为虐,杀害自己的同胞同族,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爹爹!”杨赢镇笑道:“这……不需你来担心。”随即脸色阴沉,手掌使劲一劈:“弓弩手——放箭!”
“不行!”其中一个士卒队长道,“王爷要活的。”
杨赢镇咧嘴龇牙道:“王爷现在都安危难定,赶快结果了他们,我们好去保护王爷呀!”向浩双斩一旋,怒喝道:“此时不杀他们,更待何时?到时王爷论功行赏,定然少不了你们的。”
那队长沉吟未决,不知如何是好。杨、向二人相互一觑,纵身就上。
杨赢镇是以进为退,他道:“我们把他们擒了,功劳可没有你们的份了。”那队长立功心切,被杨赢镇一激,急道:“先拿下他们,然后交王爷处置。”说着,率领众士卒蜂拥而上。杨、向二人虚晃几招,就退到了后面,静观其变,以作渔翁之利。
“住手——”
这一声娇叱,震撼了在场所有的人。只见那文丽珠脸色沉郁,双眼黯然之中藏了无限的痛苦。杨赢镇、向浩万万没有料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半路居然杀出个女程咬金。射出的箭,岂能再收回?杨赢镇心中盘算道:“眼下只有拿她作人质,胁迫这帮蠢东西杀了夏雪莲,除去心腹之患才好。”打定了主意,一转身,如苍鹰一般扑去。
那文丽珠见杨赢镇扑来,蓦然一惊,心中怒喝:“你要干什么?”但话未及口,一条红绸长带缠住了她的柳腰,长带另端一扯,那文丽珠瞬间到了凤栖霞的身旁。凤栖霞扣住那文丽珠的咽喉,环顾四周,喊道:“谁敢妄动,明年今日便是她的忌日!”
杨赢镇愕然一惊,双目怒火腾腾,直盯着凤栖霞。凤栖霞以眼还眼,目中充满了无尽的嘲笑之意:“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瓜,你打的如意算盘,早被我姑奶奶看穿了,哼——”夏雪莲、孙一啸、李脉和不胜欣喜,跑过来与凤栖霞站作一团。
夏雪莲附在凤栖霞的耳际,轻声赞道:“凤姑娘好机智!”凤栖霞嫣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现在沈大哥不在,一切只能靠自己了。”夏雪莲听她说话,别有一番嘲笑之意,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也点了点头。
她们说话虽然小声,但那文丽珠就在身旁,自然听的清清楚楚。当凤栖霞说到“沈大哥”时,那文丽珠心中蓦然一跳,嘴里喃喃而道:“沈大哥……沈大哥……”凤栖霞、夏雪莲四目相对,心中起了狐疑:“她在说谁?”
此时,杨赢镇怒火难泄,手中银枪一抖,枪头红缨飘荡:“我不是赤脱的人,我可以动手!”说着,纵身挺枪就上,向浩双斩旋舞一周,也跟随着而上。
那队长见杨、向二人不顾公主的安危,贸然就打,心里愤怒异常,当即命令手下弓弩手放箭阻止。杨赢镇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焰,像一头发疯的老虎,双眼血红,双臂抡转着银枪,嘴里喊叫着,不顾箭雨,奋力冲去。
向浩陡见杨赢镇如一头疯虎,冲进猎人的箭阵,内心陡然间升起一股寒意,直冲进他的天灵盖,就像炎炎夏日头热脑胀,突然间下了一场寒雨,使他得瑟的冷静了下来。
“大哥!”向浩双斩打落射来的箭,纵身一跃,落在一丈外的空地不住地喊道,“大哥,快回来……”杨赢镇充耳不闻,他心中明白此刻他已经无路可走。天地之大,已无他容身之地。
杨赢镇先是背叛了白莲教,再后背叛了俺答,此刻他为泄私愤、不顾那文丽珠的安危贸然而动,已等于与赤脱破裂。更何况那文丽珠被凤栖霞所制,他们定会挟制那文丽珠要这帮侍卫兵卒杀死杨赢镇。看来今日只有拼死一搏,方有再生的机会。杨赢镇开打之前,脑中已经飞快地思绪了一番。无论怎般,他都不可能顺顺当当地走出开原城。
银枪飒飒,枪花飘激。层层叠叠的枪影击落了飞射向他的羽箭。但见杨赢镇双手拿住银枪中段,双腿前后一蹬一叉,劈成一字,迅即滑向那文丽珠。银枪或高举过头顶,或藏身背后,或横档于胸前,旋舞如风,眨眼间已离凤栖霞不足一丈。
此际孙一啸、李脉和纵身挺上,孙一啸一招“龙吞万里”取他上盘,李脉和画地为虎,身架摇晃,宛如一只生病的老虎,毫无打斗之力。这一招正是“形意拳”中的“虎落平阳”。两人一张一弛、一攻一诱,一实一虚,配合默契,端的使杨赢镇无从着力,不知打谁防谁?
孙、李二人不等招式用老,迅即变化。右手五指弯曲成爪,抓向杨赢镇的咽喉,左手并掌,拍向他的脊背。与此同时,李脉和身体仰卧,右脚斜踢杨赢镇的下盘。两人攻势凌厉,出招如电。杨赢镇此时已成强弩之末,难以招架住孙、李的联合攻势,更何况还有一众士卒搭弓上箭在一旁虎视眈眈。
三人激战了十几回合,突地孙一啸右手一把抓住杨赢镇银枪的枪尾,李脉和趁势眨眼间双手成鹰爪,一把抓住了银枪枪尖的红缨处。此际杨赢镇以孙、李架住银枪之力,身子一腾,左右脚分别踢向孙、李二人的肩背。孙一啸左手向外一拍,挡住了杨赢镇的那一脚。但杨赢镇蓄力而为,一脚之力非同一般,孙一啸一拍之后,身子不由自主晃了几晃。而李脉和身子一转,顺起左脚,踢向杨赢镇的左脚。就这瞬间之时,那士卒队长拉弓上箭,一箭射去,只听得杨赢镇惨叫一声,飞箭从他后颈射进、嘴里出来。杨赢镇整个身躯“砰当”一声落地,双目暴突,喉间咕噜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向浩在旁吓得惊呆,见此情景,转身欲溜。
“抓住他——”那文丽珠大声喊道。众士卒一拥而上,追击向浩。孙一啸、李脉和也纵身跃起,兔起鹘落,截住了向浩的去路。向浩转身一跪,对那文丽珠哀求道:“公主,饶小的一命啊。小的可没有做对不起公主的事呀。”那文丽珠脸色沉郁,怒道:“我父王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让你们给挑唆的。你还说你没有罪吗?”当初那文丽珠劝说赤脱不要兴兵作难,赤脱表面答应,实则心中已生阴谋。他知道那文丽珠对沈若寒一往情深,沈若寒也蒙那文丽珠相救,两人相处时日虽短,但彼此都对对方极为信任。赤脱于是就将计而行,写信派兀延前往王廷诈降,到时也可来个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就一举擒下俺答。不料赤脱在对杨赢镇、向浩说及此计时被那文丽珠听了去,她当时就厉声质问赤脱,为何说话出尔反尔,赤脱无言以对,也不想与这个宝贝女儿多作纠缠,于是就叫人把那文丽珠关了起来,以免坏了自己的大事。
前些日子,那文丽珠大闹特闹,让丫鬟开门放她出来。丫鬟受到赤脱的严令,决不能私自开门放走公主,否则人头不保。那文丽珠无奈,苦闷了几日,这日她改变策略,她隔着门大哭着说着自己的种种委屈,这一招还真管用,丫鬟心软,跟着那文丽珠大哭,最后丫鬟咬咬牙,说是要与公主同生共死就开门放了那文丽珠。
那文丽珠出来后,急忙寻找赤脱。她要阻止这场战争,决不能失信于沈若寒。找了几处赤脱常去的地方,都不见赤脱的人影。忽而她感到整个王府变得空虚飘荡起来,一个人站在这空没的院落中央,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她的心头,她不由地瑟瑟颤抖起来。忽然传来了兵刃交击之声,那文丽珠心头咯噔一跳。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寻声急跑过去。
那文丽珠寻声而至,真是事有凑巧。先前形势本是极为有利于杨、向,她一来一喊“住手”,形势立马急转,双方趋于平衡。多亏凤栖霞机警,知道此时抓住了那文丽珠,就是抓住了存活下去的砝码。
向浩犹如一只丧家之犬,跪在地上,哭道:“这一切都是杨赢镇所使,与小的无半点干系呀。”夏雪莲怒不可遏,指着向浩骂道:“畜生,当初你与杨赢镇篡教夺位,把我干爹和几位叔叔囚禁在黑水牢中,这事你可说跟你没有干系?”
向浩被夏雪莲说得哑然无言,不知所对:“这……这……此事非彼事,我现在是在跟公主说,与你们无关。”凤栖霞峨眉一挑,笑道:“你没长眼睛么?没看见公主在我的手里?她现在的一切都得听我的!”向浩一愕,突然间像一堆牛屎瘫倒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人是生是死,全是你们的事。我只要你们带我去王廷,哪里即将要发生一场大战。”那文丽珠坚毅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笑容,“我要去阻止这场战争……”说着,她的双眼望向远处,远处正有一张俊朗的脸微笑着伸出双臂,在向她走来:“沈大哥……”那文丽珠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突然间她脸红的就像是熟透了的桃子,女人的羞态尽露无异。
凤栖霞与夏雪莲对望一眼,心中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眼下局势紧迫,他们不知道沈若寒是不是追上了赤脱把他擒了下来,但有赤脱女儿作为人质,不管如何面对这场鞑靼内讧,起码也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凤栖霞心想:“这次就算你不要去,也由不得你!”她指着向浩问夏雪莲:“这人怎么处置?”孙一啸抢道:“啰嗦什么,就让俺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就是了。”夏雪莲摆手一摇,道:“不,我要把他带回去,交给干爹处置。”凤栖霞道:“随你。”于是叫鞑靼士卒绑了向浩,关进了囚车。她与那文丽珠同乘一匹马,夏、孙、李三人跟随其后,风驰电掣般离了赤脱王府,出了开原,赶去王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