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看着妈妈僵住了动作，缓慢抬头，眼眶中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老韩，是芊芊吗？】
【是不是老天爷不忍心让我们一家三口分离，所以把我的芊芊送回来了？】
一向严肃谨慎的爸爸，现在竟然也慌张起来。
他几乎是一瞬间冲到门口，手指颤抖着打开了房门。
大门缓缓拉开，露出了在门外站立的女生。
是被我害走，飞机失事之后被碎尸的韩芊芊……
韩芊芊身上的衣服像是很长时间没有换过了，破破烂烂，平时精致的脸上现在也有了污渍。
几乎是见到爸爸的一瞬间，韩芊芊红了眼眶，她扑到爸爸的怀里：【爸爸，我错了……】
妈妈也走了过来，三人抱头痛哭。
那模样，像是没有人能够融入他们。
妈妈温柔地抚摸着韩芊芊的后背，看似是责备，但语气温柔：【我的女儿啊，你到底去哪了啊？怎么这么狠心不联系妈妈。】
爸爸也泪眼朦胧，激动得只剩下那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韩芊芊的哭声传来：【爸爸妈妈，对不起，我以为念念回来了你们就不要我了，我很害怕，索性离开你们。】
【我本来想在外面闯出一番名堂，证明我不比念念差，但是我被人骗了，她把我所有的钱都骗走了……】
听到这话，他们没有责备，只有关怀：【你受苦了啊……】
妈妈抱着韩芊芊不松手，安慰她的同时，也不忘了讽刺我：【芊芊，在妈妈的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即使是韩念念也比不上你。】
爸爸也点头，附和了妈妈的话。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直白。
不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有责备。
我做梦都希望，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有一天也会倾斜向我。
但直到我死，他们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
7.
妈妈仔细打量着韩芊芊，把她拉到刚刚的饭桌上：【两年前的飞机失事，你没有受伤吧？还有你爸爸看到的碎尸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芊芊歉意地看着妈妈：【其实那天我根本就没上飞机，我只是放了一个假消息，让你们死心而已。至于碎尸是什么？】
爸爸轻咳一声，摇摇头。
他把那个被盛满了的碗放到韩芊芊的面前，讨好地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妈妈特意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快吃吧。】
他们就这样，把这件事情轻轻揭过，顺带着这两年对我的折辱也一笔带过，不留痕迹。
一股巨大的委屈向我袭来。
在火化场，火化那具碎尸的时候，爸爸妈妈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骂我是杀人犯，质问我为什么不去死。
这两年，每一天的罚跪。
每一天被同学孤立，交不起学费。
被所有人谩骂，戳着脊梁骨说我是害死韩芊芊的克星，是杀人犯……
每日每夜的愧疚就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
现在告诉我，我的死仅仅是为了成全韩芊芊那该死的好胜心？
简直是可笑至极！
饭桌上温柔的话语，
和蔼可亲的父母，
温馨的氛围。
这些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却是韩芊芊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的。
吃饭间隙，爸爸忍不住问道：【这两年是谁欺负你了？你都告诉爸爸，我给你撑腰。】
看着爸爸心疼至极的眼神，我的心中只剩嘲讽。
原来父母也会心疼子的孩子，也会在自己孩子受欺负的时候维护他。
但我呢？
8.
那为什么我在工作的时候，受到骚扰去找他们撑腰的时候，他们却二话不说扇了我一巴掌。
班主任给我的钱，除去交学费，剩下的我都还了回去。
我还是想要靠自己兼职。
还记得那天是我在酒店当服务员的第一天，一个男人来开房，他说他现在头晕，害怕看错了房间号，所以让我带他去。
我想这酒店也有监控，于是带他过去。
结果却遭到了骚扰。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是空白的，反应过来拼命挣扎大声喊叫。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被谁发到了网上，大面积的言论都在谴责我。
仅仅是因为我跟着他去到了房间门口，他们就说我勾引顾客。
连妈妈也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光，训斥我自甘堕落，不思进取。
可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是受到了侵犯的一方。
当我捂着脸颊，红着眼眶看向爸爸的时候，妈妈嘲讽：【老韩，我看你平时就是对这个小畜生太好了，现在都开始装可怜了。】
【韩念念，是你害死了芊芊，破坏了我们一家三口，是你对不起我们！】
爸爸也皱着眉头，冷眼看我：【别装无辜，你才是最罪恶的那个人。】
是我害死了韩芊芊，所以现在用我的死向她赎罪。
我无比期盼她回来，但没人告诉我，真相是这样的鲜血淋漓。
我的死现在就仿佛是一个笑话。
9.
听着爸爸妈妈的话，韩芊芊放下心来，装模作样地提起我：【爸爸妈妈，念念呢？是不是还在怪我？】
爸妈仿佛现在才想起我，但还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用管她，我们的芊芊小小公主回来了，别人当然是要往旁边靠一靠。】
【妈妈带你去买衣服好不好？】
看着他们满心满眼只有韩芊芊的模样，我的眼眶干涩无比，但还是强忍着没有流下眼泪。
原来就算他们知道了韩芊芊没有死，知道了我根本就没有伤害韩芊芊，爸爸妈妈还是对我冷淡至极。
冷淡到，就仿佛没有我这个孩子一样。
亲情是他们的，劫难才是我的。
我跟着他们一家三口来到一家奢侈品店，看着韩芊芊一件一件地试穿，而爸爸妈妈却十分耐心地坐在一旁等待。
还记得很久之前，和妈妈路过这家店，我被橱窗里的一件公主裙吸引，无意识地赞叹一声。
妈妈使劲掐了我一把，冷冷地警告我：【不要看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是公主吗，就看公主裙？】
是啊，这么多年我错得离谱。
这些父爱母爱本就不属于我，我却不明白，还在傻傻地讨好，乞求他们能有一天看到我的存在。
我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小丑，连灰姑娘都算不上，没有机会穿上公主裙的。
但韩芊芊不一样，她是爸爸妈妈的小公主，所有的公主裙在她的面前好像都失去了颜色。
几乎是每试穿一次，爸爸妈妈都会看着韩芊芊，发出由衷的赞叹：【不愧是爸爸妈妈的小公主，穿什么都好看。】
连带着服务员都被感染，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你们一家三口还真是幸福。】
是啊，在没有我的每一天，他们一家三口都可以生活得很好。
10.
最后，公主穿上了属于她的公主裙。
我就像一个得不到幸福的人，贪婪地窥视着属于别人的幸福。
韩芊芊穿着公主裙，脸上带着被娇宠的笑容：【爸爸妈妈，念念在哪？我们去把她接回来吧。】
她的目的无非就是向我炫耀，但只有爸爸妈妈以为她在关心我。
【不愧是妈妈的小公主，就是心地善良。那我们就去墓地把她接回来好了。】
那语气，带着浓浓的怜悯。
就仿佛，我不是他们的小孩。
爸爸开车来的墓地，很正常的，没有见到我的身影。
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斥责：【这小畜生，又去哪鬼混了？】
被接回来的这几年，除了当服务员去了酒店，我从来都是乖乖回家，那厉害的鬼混一说。
韩芊芊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装作为我着想：【念念会不会是发生危险了？】
妈妈尴尬地低声安慰：【没事的，不用担心，像她这样的人不去危害别人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会发生危险？】
原来习惯就是这么可怕。
在韩芊芊消失的两年里，他们叫了我无数声杀人犯。
所以哪怕现在韩芊芊回来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认定我就是杀人犯。
韩芊芊点头，跟着爸爸妈妈乖乖回家。
回到家，他们还是那个我融不进去的一家三口，
于是这一天，没人再过问我的下落。
11.
第二天，爸爸照常去上班，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爸爸脸上快要溢出来的喜悦。
小助理对着爸爸挤眉弄眼：【韩队，遇到什么好事了？】
爸爸哈哈大笑，没有否认：【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
小助理长舒一口气：【念念回来就好。】
爸爸的脸色瞬间尴尬，半天从喉咙挤出一句：【是芊芊。】
为了不让小助理继续说话，爸爸抬腿向着我的尸体走去。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强忍恶心一寸一寸地摸着我的头骨。
爸爸是法医也是模拟画像师，哪怕尸体的脸血肉模糊，仅凭摸骨爸爸就能画出死者生前的容貌。
摸骨完成，爸爸摘掉手套，坐在桌子前认真画着我生前的样貌。
无比熟悉的一张脸出现在爸爸的画纸上。
我看着爸爸当即僵在原地，办公室里冷风开得很足，但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额间滑落。
爸爸近似惶恐地看着那张画纸，嘴里一直重复着：【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念念，念念明明还在墓地……】
说着，他停住了。
昨天是爸爸去过墓地，他也知道我没有在墓地。
小助理看着爸爸的神情，疑惑地走了过来。
双眼在京出道画纸上的人物的时候，瞪得很大：【念念？】
爸爸回过神来：【一定是我画错了，念念肯定还好好的。】
他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画纸，就要撕毁。
小助理按住爸爸的手，看向爸爸的眼神可怜又可悲：【韩队！你什么时候画错过一张人脸？就算撕毁了这张画纸，念念能回来吗？】
小助理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有警局检验科的标志。
【我昨天拿着那条手链去检验科对比DNA了，上面显示，手链上的血迹，就是念念的血迹无疑了。】
12.
爸爸停住了抢画纸的动作，将那张单子从小助理的手中接过。
我看着他像自虐一般，一遍一遍地读着单子上的内容，随后拼命摇头。
他扶着小助理的肩膀，双眼猩红：【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是不是念念嚷你这么做的？她想让我们愧疚是不是？】
小助理狠狠地拍掉爸爸的手，大声怒吼：【这就是真的！念念死了这是真的！你们为了芊芊，害死了念念，这就是事实！】
爸爸的身体瞬间支撑不住，往后直直地退了两三步。
他靠着墙壁，慢慢下滑。
伸手抱住脑袋，随后狠狠敲打：【是我对不起念念，她死之前该多疼啊……】
没人比法医更了解一个死者生前的痛苦，更何况早在一开始爸爸就一字一句地讲解了我的死法。
我的死讯，将爸爸击溃。
办公室里，满是爸爸压抑不住的哭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就好像我的死亡对他来说是个宛如灭顶之灾的打击，可明明之前爸爸还亲口说，恨不得我去死。
爸爸，现在后悔，晚了啊。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起身快步走到垃圾桶旁边。
在看到空空如也的垃圾桶时，爸爸的目光沉了沉。
几乎是瞬间，他急切地开口问道，问：【垃圾桶里的垃圾呢？】
在接触到爸爸焦灼的目光时，小助理不为所动：【倒在警局门口的大垃圾桶了。】
爸爸起身，慌忙小跑到垃圾桶旁边。
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满了垃圾桶，他却好像闻不到一样，将垃圾桶推翻在地。
而后他顾不得垃圾的脏，更顾不得臭气熏天的气味，将那些腐烂的垃圾，一点一点刨开，他像是魔怔了一样：【手链在哪里？】
我这才意识到，爸爸是在找那条被他丢弃的，我的手链。
那条手链被丢弃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垃圾。
现在在他的眼里好像变成了珍宝。
他势必要找到。
13.
警局门口人来人往，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对着爸爸指指点点。
但他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一样，恍若无人地翻找着垃圾。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没有半分心疼。
早干嘛去了？现在忏悔是不是已经晚了？
中途小助理也来了一趟，看着爸爸脸上痛苦的模样，不屑地笑了一声：【你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就算找到手链，念念能因此活过来吗？】
小助理摇着头，语气里满是嘲讽：【韩哥。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见过念念一面，她在找工作，却被屡屡拒绝。】
【你们断了她的生活费，以至于她每天就只能吃一个馒头！】
【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么长时间，她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姑娘，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不是一边上学，一边打工？】
爸爸突然僵在原地。
我想，他应该是想到了，那在酒店当服务员的真实目的吧。
可是被辞退之后，我就再没了经济来源，更是连馒头都吃不起了。
他找到了我的手链，手链上沾满了垃圾。
爸爸没有半分嫌弃，直接把手链往身上擦了擦，随后高高拿起，仔细观察。
手链上几乎每一个珠子都有裂痕，穿手链的绳子也不是原配的。
这就对了，早在那天我被妈妈扇了一耳光摔倒在地之后，手链就断了。
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珠子撒到地上，被妈妈毫不在意地重重踩过。
他们的冷眼之下，我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个珠子捡起。
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我捡起了这些珠子，将它们重新穿起来，我和爸爸妈妈的关系就还能像以前一样。
但事实证明，断了的珠子，不管怎样修复，都不是原样了。
14.
天空无端下起雨来，爸爸紧紧攥着我的手链，失魂落魄地走进雨幕。
我看着爸爸步履蹒跚的模样，心中无端刺痛。
此时他就像一只找不到回家方向的流浪猫一样，神情满是迷茫。
我跟着爸爸走到一个饰品店，看着他拿起一条和手上一模一样的手链，随后端详了很久。
直到店员走了过来：【先生，您是要买手链吗？这款手链可是我们店的经典款，卖得最好了。】
爸爸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满是柔情：【是啊，我之前送给我女儿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她很喜欢，只不过手链坏了，我重新买一条。】
拿着新买的手链走出饰品店，我听见了爸爸低声自语：【念念，爸爸给你买了新的手链，你能不能回来看看？】
只是一瞬间，我就泪眼朦胧。
我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我也是需要亲情的啊。
只是这么多年，我期期艾艾的亲情落空，不敢继续期待了而已。
爸爸就这样站在街道中央，无视雨水冲刷到身上难受的滋味。
旁边巷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韩芊芊的呼喊：【救命啊！】
爸爸拿起手机，给小助理打了一个电话，交待了些什么，随后冲了进去。
巷子里，一身黑色衣服的高大男人掐着韩芊芊脖子，将她抵在墙上，高高提起。
韩芊芊出声艰难：【救命啊！爸爸！】
顺着韩芊芊的目光，男人向后看去。
一双眼睛里带着毁灭性的兴奋，脸上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一道刀疤。
只一瞬间，我的灵魂仿佛灌了风一般，由内而外生出一股恶寒。
就是此时掐着韩芊芊的那双手，将我杀死，碎尸，甚至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将硫酸一点一点泼到我的脸上。
听着我痛苦地哭喊，他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15.
杀人犯从衣服兜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抵在韩芊芊的脖子上。
他看着爸爸，声音里带着挑衅：【如果我没认错，这个也是你的女儿吧。】
【我劝你就站在那里，否则我不介意将你这个宝贝女儿直接杀死！】
韩芊芊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看着爸爸，眼神祈求：【爸爸，求你不要再往前了……】
杀人犯看着停在原地的爸爸，眼里满是得意：【你的上一个女儿就是在这条巷子，被我撞见的。不愧是你的女儿，长得真的很像你。那张脸我一看见，就决定要用硫酸毁掉。】
【被我撞见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馒头吃得正香，临死之前的最后一顿饭，只是一个馒头，还真是可怜——】
爸爸被杀人犯的这些话激怒，顾不得韩芊芊还在他的手里，随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就冲了上去。
【你这个杀人犯——我要你给我女儿陪葬——】
爸爸喘着粗气，双目猩红。
可爸爸怎么可能是一个杀人犯的对手，不一会手里的棍子就被杀人犯弄到地上。
警笛的声音响起，杀人犯深深地看了一眼爸爸，就要跑。
爸爸一把把他扑到地上，死死的缠住他。
杀人犯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抬起手中的水果刀就朝爸爸的背上刺去。
爸爸闷哼一声，就这样生生接下了这一刀。
在小助理赶来之前，杀人犯一连数刀刺到爸爸的身上。
爸爸的脸色越来越白，力气也越来越小，但还是死命牵制住杀人犯，不让他离开：【我要你给我的念念赔罪……】
16.
泪水再次落下，原来我的死是可以唤醒亲情的。
但是爸爸，我都死了，不需要了啊……
小助理带人赶来，将杀人犯捕捉，将爸爸送到医院。
韩芊芊的无助的声音响起：【爸爸，我害怕——】
爸爸只停了一瞬，没有回头：【是你害死了念念……】
在爸爸昏迷期间，妈妈来了医院见到了小助理。
小助理将我的死讯告诉妈妈，妈妈摇头：【不可能，是不是念念那个丫头还怨恨我们偏爱芊芊，不愿意回家？】
妈妈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这么多年错的人都是我：【芊芊毕竟是我们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对她偏爱一些也无可厚非。】
小助理可悲地看着妈妈：【念念死了，这是事实！韩队前几天解剖的那个碎尸，就是念念。】
妈妈拼命摇头，拒绝接受这个消息：【可是前几天，念念还给我了消息……】
是啊，前几天我给妈妈发了求救消息。
可她不但没当回事，还以为我在骗她，让我死远点。
妈妈一瞬间愣住了，她眼睛红得可怕。
病房里的爸爸发出声音，声音很小，但我听得清楚：【念念……】
他像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猛然睁开双眼，却只看到守在病床前的妈妈。
爸爸声音艰涩不堪：【念念……死了……】
下一秒，小助理推门进来，将一支录音笔交到爸爸的手上：【这是从罪犯的身上搜出来的，我们听过了，是念念去世那天……我们决定还是交给你吧。】
爸爸手指颤抖，明明是很轻的一支录音笔，却好像千斤重。
爸爸点开按钮——
17.
突然，我的声音响起：【我爸爸可是警察，你不能伤害我，否则我爸爸一定不会饶了你。】
我的话音刚落，紧接着杀人犯猖狂的声音：【可是我想杀的人就是你。你爸爸前几年差点把我抓进去，为了感谢他，我把你的尸体送给他怎么样？】
下一秒是脚步的声音，我跑了。
可我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成年男人，还是在他的地盘上，我又能跑去哪里。
锁链连同我哭喊的声音，在这间安静的病房显得突兀。
【你说我怎么杀死你比较好呢？先用硫酸把你这样我看了就恶心的脸毁掉，在一点一点把你的指纹也毁掉，最后再杀死你，再碎尸送到你爸爸的解剖台上，怎么样？一定很有趣。】
硫酸泼到人脸上响起腐蚀的声音，连同我痛苦的惨叫声清清楚楚地传到爸爸妈妈的耳中。
再后来，就只剩我的哭喊声：【爸爸救我……】
【妈妈，你们到底在哪里？我好想你们……】
【啊啊啊——】
录音笔播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杀人犯足足折磨了我两个小时。
声音停止良久，爸爸浑身颤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恨：【是我对不起念念！是我误会了她！】
随后，妈妈靠着墙壁，蹲坐在地，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嘶吼：【我的念念啊——是妈妈错了——】
都说迟来的深情碧草都轻贱，亲情又何尝不是。
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我渴望亲情，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地拿着我最在乎的东西刺伤我。
最后我遍体鳞伤，死去了，他们才知道悔改。
可是已经晚了。
18.
我是家里的害人精，我是杀死韩芊芊的杀人犯，所以我离开，他们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变得死气沉沉？
爸爸妈妈开始分房睡，他们各自在自己的房间拿着我的照片一直看。
可笑的是，我在这个家里呆了好几年，却没有一张我的照片，他们手上的，还是我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院长给我拍的。
他们对着失而复得，视若珍宝的韩芊芊不为所动。
真是有时候死死盯着韩芊芊，眼神里满是怨恨。
妈妈发起狠来，就像当初得知韩芊芊因我而死那样，狠狠来了一耳光：【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念念，你是杀人犯！】
爸爸满头白发，无言地看着这一切。
可是害死我的又何止韩芊芊一个人，爸爸妈妈何尝不是其中一员呢？
但凡在我给他们发消息时，他们来找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可能找不到。
我看着妈妈口中幸福的以及三口，此时痛苦的折磨，心里没有痛快，也没有怨恨。
就像期待没了，心死了，他们就不会再引起我的任何波澜。
家里摆起了我的遗照，遗照也是在福利院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满脸笑容，虽然没有爸爸妈妈，可我是幸福的。
我有些茫然，或许从一开始，从我来到这个家，就是一个错误。
妈妈整天整天地跪在我的遗照前，看着我的遗照默默流泪，口中呢喃。
爸爸整天拿着我的那条手链，发疯了一般地在街上询问每一个路人：【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大概十几岁，手上还戴着这样的一串手链。】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爸爸会毫不怀疑地去往那个人指向的方向。
可他明明知道，我已经死了的。
19.
没过多长时间，爸爸就因为过于劳累，昏倒在路上。
他身上的伤原本就没好，现在更是严重。
小助理匆忙赶来，却被告知，爸爸的潜意识不愿意醒来。
也就是说，爸爸这一辈子，有可能就是植物人了。
妈妈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去了我们附近的一家寺庙，神情恍惚地问着主持：【怎么才能见到死去的人？】
之后，妈妈剃了光头，成了尼姑，无情无欲。
她每天跪在佛像前，神情虔诚。
或许是执念，妈妈真的见到了我还未消失的魂魄。
我避之不及，脚步匆忙地向前走去，却被妈妈拉住了衣摆。
妈妈跪倒在我面前，表情痛苦：【念念，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不相信你，我的孩子，回到妈妈身边好不好？】
我脚步停顿，却没有回头。
不要了妈妈，这次，我用生命才唤醒你们对我的亲情。
那下次呢？
我是一个胆小鬼，我真的不敢了啊。
我挥开妈妈的手，摇摇头：【妈妈，算了吧。】
人要向前看。
你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