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天我倒是真有些累了，回到家里灯亮着，想来是父亲回来了。
我以为父亲又是输光了钱财被债主追着跑到家里避难，狼狈的蹲在角落里。
可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发现我错了，父亲衣衫整齐，前两天乱糟糟的头发已剪成了利落的平板头，他在饭桌前不停忙碌着已盛上桌的饭菜。
见我回来，父亲放下碗筷，冲我一笑：“阿妩回来了。”
随后帮我放好包，找好椅子让我坐下。
我看着忙个不停的父亲，布满皱纹的苍老脸颊上绽放对子女关怀的微笑，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回到了五六岁时母亲尚在人世的场景。
那时候父亲不嗜赌成性，有着稳定的工作，母亲在家保持家务，为父亲洗衣，得了闲空便提着饭盒到父亲的工地送饭。
日子虽贫穷，却也其乐融融。
我的童年也是有几年欢愉时光的。
“啪”的一声，勺子摔落在地。
父亲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弯下腰捡起：“真是老了不中用，手抖了。”
“别忙了，我来吧。”我从父亲手中拿过勺子，在厨房里洗了一遍，回到屋里便见到父亲抽着香烟坐在椅子上。
我盛好大米粥，将菜整治好，我便动了筷。
一天下来我水食未进，肚子早已饿到空虚。
许久，父亲未动筷，他只是看着我，偶尔露出莫名的微笑。
我不禁问他：“爹，你在笑什么？”
父亲扔掉手里的烟头，笑呵呵的道：“你和你母亲一样，虽嘴上要强，内心里其实比谁都软。”
“这句话几年前您就说过了。”
父亲摇头：“阿妩啊，爹知道你怨我。”
我夹着白菜的手一顿，未回答他。
怨吗，我确实怨。
我不喜欢说谎话，明知父亲想听一句“我不怨”，可我说不出口。
见我如此，父亲帮我盛了一碗米饭，递到我跟前：“今天是清明节去给你母亲扫墓了吧。”
我点头。
“算起来爹有两三年没去了，这几年这个家全靠你一个人支撑，爹知道你累。”
我凝眸看他：“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
“你娘年轻时时常叫我小懂儿，在后来这个称呼随着时间被磨灭了，你母亲忘记了别人叫我小懂儿的起因是因为她。”
父亲原名妩懂，想来是母亲依照最后一个字起的情趣名儿，只是我记得懂事后未听到母亲唤一句父亲小懂儿。
“只是后来为何不唤您了？”
忆起往事父亲眉宇间总有一种挥不去的忧郁和无奈，他看着我眸光复杂，说：“你母亲骗了我。”
“骗了您什么？”
父亲蠕动几下嘴角，欲言又止的叹气。
我放下筷子，浅笑：“娘从未向我说过，其实我心里也是极为好奇的，为和你和娘感情那么好，却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遗落空虚虽易冷，往事如烟随风去。这是娘最爱吟的一首诗。”
听了这首诗，父亲眸光微微出现了泪光，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说：“我不是你娘第一个男人，新婚之夜她骗了我，最后还是那个男人找到家门口你母亲才不得不承认这一段耻辱的事。”
说到最后父亲双拳紧握，额头隐隐青筋涨起，努力压抑着怒气。
我由不敢置信，所谓诧异，到最后的坦然接受。
也许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说通这些年家里的变化，父亲堕落如此，母亲还是不怨他，只说我亏欠了他要还的。
只不过谁也未曾想到因果会是这样。
我笑着问怒不可遏的父亲：“爹这么生气是因为母亲对你不忠？”
父亲听了微点头，随后又是摇头：“一半一半，如果你母亲当年不欺骗我，明白直说，我也不会怪她，毕竟我爱她，不在意她贞洁与否。”
“她已经偿还清了。”父亲这些话让我心中的冷意少了许多，如果父亲真是因为母亲对他不忠而气，那母亲这辈子就太可悲了：“娘用了一生偿还，包括她自己的性命。”
“可惜她走的早，留下咱爷俩孤苦无依的活着。”父亲看着我：“以后爹也不赌博了，咱俩好好过日子。”
我皱眉看他：“爹，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父亲摇头，只是伸手夹了少许的猪肉放在我碗里：“多吃点，阿妩太瘦了。”
这一夜我想了许多，最近也未发生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父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窗外树影晃动，今天一天发生太多的事了，墨然原来心里有珍爱的女子和父亲突然的变化。
我捂住额头，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么多，沉入梦境。
今天暮雪早早便来了我家，红着脸说：“妩媚姐，能帮我画个妆吗？”
我挑眉看她，点头：“可是你那晓庄哥要来了。”
暮雪微红了脸颊点头，我摸了摸她的头发，领她进去。
父亲在收拾家务，见到暮雪忙笑呵呵的打招呼：“暮雪来了。”
暮雪礼貌的点头：“来麻烦一下妩媚姐。”
“你俩关系这么好，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父亲帮暮雪拿了板凳：“以后阿妩还需要小雪你多多照顾才是。”
父亲突然的变化吓了暮雪一跳，她怔怔的坐在父亲搬来的凳子上，傻呵呵的点头。
我低下头，悄声对父亲说：“爹，我和暮雪还有点事，先回房间了。”
回到房里关上门，暮雪才缓过神来，拍了拍胸口，满脸的不可置信：“妩媚姐，刚刚那个可是伯父？”
我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化妆包。
“吓我一跳，伯父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昨天。”
“怎么会突然对妩媚姐你这么好了？”
“谁知道，随他。”我回她，从包里拿出昨天买来的梅花簪：“这个是送你的。”
暮雪摸着头顶突然多出的发簪愣了冷，随后便是一阵感动，我笑了笑，说：“收着吧，看你适合它便买了。”
暮雪咬着唇“谢谢妩媚姐。”
半小时后妆容便完成了，暮雪长相虽算不上美艳，但容貌清秀，小家碧玉的容貌，我便给她画了个淡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