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王涛神色有些哀伤:“我记事以来就只有一个大哥,名叫王志,是他将我拉扯大的,前两年大哥参军被日本人杀害了,十五岁的我成了孤儿,幸好碰到了老大他收留了我,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带我打仗。”
说到最后王涛弯起了眉眼:“老大还帮我哥找了个好地方安葬。”
我同墨然蹲下身,有些心疼的摸了摸王涛的头,像王涛这样失去亲人的不在少数,就像墨然说的每天每秒都有人死去,徒然的悲凉。
“抱歉,提了你的伤心事。”
王涛挠挠头,笑的一脸憨厚:“没事,都过去了。”
“回去吧,早些休息。”
“嫂子回去陪老大吧,我再跑一会儿。”王涛将手中的手灯给我。
“用不到,帐篷离这不远。”我浅笑:“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对于嫂子这个称呼我挺喜欢的,既然墨然没解释我就没说什么。
不过……
“小王,还有空余的帐篷或者房间吗?”
王涛转身,满是疑问的看我:“怎么了嫂子,不想和老大一起睡觉?”
“毕竟男女有别,总归有点不好。”我皱眉说道。
“没了,就算是硬挤也难空出一个床位,况且现在大家都睡了,嫂子也不忍心去打搅不是。”王涛暧昧的冲我指了指墨然帐篷的方向::“况且中午老大刚服用了嫂子带来的中药,病情还不稳定,在一旁嫂子也好照看不是。”
我:“……”
没想到看起来笨头笨脑的王涛,耍起嘴皮子倒是变了一个人,口齿伶俐的紧。
我一时被说的哑口无言,待反应过来已没了王涛的身影。
屋里灯还亮着,我稍稍走了进去,薄被下墨然睡的正香,隐隐传来他极浅的呼吸声。
我帮他盖好没被被褥盖到的左臂,看了好一会儿都未发现墨然不适的表情,我这才走到桌前,拿了椅子,爬在上面准备将就一晚。
油灯忽闪忽闪的亮动,晃的我眼眸一阵不适,我睁开眼就要吹灭它,背后却映照出一个黑影,接着便听到墨然清冷的声音:“过来。”
我被吓了一跳,心跳快的不行,听了墨然的话,我咬着牙慢慢起了身,走了过去。
刚刚走到床边墨然便一把将我拽到了床上。
“别乱动,你的伤。”
“怎么,要不是本少爷叫你,方才就准备爬在桌上睡一晚上。”墨然使劲,我翻身进了床的内测,木兰花的被褥被折腾的凌乱,此刻墨然的手紧紧的搂着我的腰。
“看你睡的香,不想打扰。”我看着墨然黝黑冷冽的眸子,咬着唇说道。
膝盖还疼吗?”墨然将头埋在我脖间,微弱的呼吸带来一阵酥麻感,我身体一紧,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
墨然呼吸间有股家里种植的薄荷叶气息,清凉好闻。
“不,不疼了。”
“脸上的伤可要好好养着,落了伤疤可不好。”
墨然手指轻轻划过前两天落下的伤疤,指腹在我脸颊上辗转,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我几乎要溺毙在墨然这难得的温柔中。
我嘴角露出一抹笑颜,如一只猫咪似的窝在他怀里,贪恋这片刻的温情。
“明天我便差人送你回去。”
“为什么?”墨然的话如同寒冬的凉水让我整个人猛的惊醒。
我抬头问他,墨然松开手指,睡正了身体,淡然道:“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做饭,会刷碗,包扎也略懂。”我语气略有些急促,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此刻又提到了嗓音眼:“能做的我都会尽力去走。”
墨然闭上眼睛,却是不再看我,口气毋容置疑:“明天八点。”
我咬着唇,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我知墨然是为我好,这战火纷飞的难保谁不会受到伤害,可是墨然呢,今天白天那一幕在我心里落了疤,我好怕墨然受伤,就此与我别过。
“墨然。”我喑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别让我走。”
“女人,你喜欢我?”墨然凝着我,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
望着这张放大的面孔,墨然峻秀的眉眼与我相隔不过一尺距离,我几次张了嘴却是无话。
我该怎么回答,是或不是仿佛都无法在此刻表达我的心情。
我爱墨然,可他对我做的一切,又让我怎么好说出口。
“很晚了睡吧。”许久,墨然开了口,摸了摸我的发丝将被褥分了一半给我。
夜,凉的肆意。
次日醒来已剩我一人,我收拾好房间正准备出去,外面突然一阵骚动,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帐篷被震的左摇右晃,桌椅板凳已掀倒,我蹲下身躲在墙角,刚刚整洁的房间不过片刻便成了废墟。
不过一会儿暴动停止,我连忙跑去外面。
外面居住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前方号角声枪声不断,我咬了咬牙,跑了过去。
堆积的土堆山沟里士兵正浴血奋战,大多数都受了伤,护士在一旁用担架给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之后又是新一轮的作战。
死伤无数,血,很多的血红的刺眼而醒目。
待我靠近寻找墨然,便被一个手榴弹波及,我猝不及防被弹飞落在地上,泥土盖了我一身。
我顾不得疼痛蔓延的全身,站起身便去找墨然,他一个人,他一个人面对这种危险,我好怕,他会像死去的那些人一样,回不来了。
待在前方找到墨然时我已不知何时流了一脸的泪和一脸的泥土,我想我现在的模样定是十分狼狈。
所以墨然见到我片刻一愣后,便是说了句:“你这样真丑。”
墨然脸上,身上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因为我的到来他停止了指挥,我忙摸了把脸,也不管吃了一嘴的泥土,说:“我去帮忙。”
留在这里我只会耽误墨然,只好见他平安无事就好,也不管他会怎么说我,骂我都没事,他平安就好。
止不住的泪落下,我跑一步跌倒一下,回头看着墨然快要淡出我的视线:“墨然,你可要好好的,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我的声音很快便被炮火声掩埋,谁都未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