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易欩强忍着剧痛，看向少年的方向，温热的血随着切口流出，再由工具止住，截流。
真他妈离谱，这病毒竟然只能在人清醒时做手术。麻痹神经都不行，只能保持着清醒状态。——好在轻微的局部麻痹还可以。
易欩说不上来感觉，心里有些羞耻，感到丢人。
他不该带少年来的，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怎么想的，就答应了对方。
清晰的点流感传来，伴随着巨疼，易欩愣是一声没吭。
虽然面前隔着厚重的防护玻璃，对面根本听不清。
慕容槿周身寒冷的看着这一幕。
那柄刀清晰切开皮肤，划出长线的样子倒影在视网膜。
我擦，这是什么鬼。
他一开始只以为是特别简单的一件小治疗，最多也就像化疗差不多那种，从没想过眼前血淋淋的景象。
这和当初碰过死尸的感觉不同，他感觉自己离易欩的距离越来越远，仿佛下一秒手术台上苍白的人就要消失了，他白的那么透明。
坤助理侧身在一旁道：“殿下每隔一月，就要接受治疗。”
慕容槿感觉不出声音的颤抖：“这么…频繁吗？”
坤助理点头解释：“起初并不是这样的，时间慢慢延长的。”
“听说殿下刚出生那会儿，非常虚弱，所有人都觉得没希望，是皇帝陛下力排众议，搜寻最好的医疗团队，最后才稳住了殿下最后一口气。”
“那时候殿下的生母才刚刚过世，之前是最受宠的皇后。陛下很悲痛，殿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长的。”
“起初的几年除了生命力虚弱 ，没什么端倪，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根据各项案例证明，黑咒病是极其危险的。”
“果不其然，殿下六岁那年发病，生命垂危，险些丧命，可这时候陛下已经另立新后了，花在殿下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少。好在还有辰夫人，她派人请最顶尖的医生，及时把殿下救了回来。”
坤助理觉得，还是有必要和眼前这位同殿下交好的人类讲述的。
这些年来，他跟在殿下身边，亲眼看着对方胸有大志却无能为力，从起初的斗志昂扬克服病魔，变得颓废荒诞，只顾饮酒作乐。
他身边太需要人陪伴安抚了。
慕容槿默默的听着，隔着防护目镜和口罩，让人看不起少年的表情。
他轻声道：“谢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坤助理愣了愣，回以对方礼貌：“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们在这静谧的白色空间中呆满了两小时。
手术台上的灯终于熄灭。
躺在上面的人像是累极了，可还在挣扎的睁开双眼。
易欩一直看着少年的方向，从头到尾，没有转动过头颅。
李邢擦了擦额角的密汉，高度精密的手术过程可把这位年轻的医生累的够呛。
他没去除无菌服，停在易欩身边道：“别看了，都结束了。”
易欩心底一松，陷入沉睡。
当他再一次转醒的时候，身旁少年的侧颜直入眼帘。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坤助理迷糊中顿时苏醒，及时上前，询问道：“殿下，您醒了，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慕容槿听见动静，原本睡的不安，现在立刻清醒，他揉着朦胧的眼睛，看向床榻。
易欩此时虚弱的说不出话，他微微点头，表达没事。
坤助理退出房间，去准备茶水。
空旷的无菌室里，此时只听见两人的呼吸交错。
慕容槿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声音，他喃喃道：“疼吗？”
肯定是疼的。他心中有答案，可还是不由自主问出口。
眼前英俊的男人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苍白的脸在洁白无菌室里几乎透明。他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一个字：“……疼”
慕容槿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抛去一切顾虑，颤抖着双手抱住眼前男子的手臂，那截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孔。
眼角通红，泪珠怎么也控制不住，滚落下来。
易欩此时终于恢复了点力气，他颤声道：“没事…光仪扫一下就没了。”
慕容槿动容的情绪因为这句话止住，他无语道：“那能一样吗！”
易欩哑口无言。
他唇角持续有一抹上扬微挂，是少年没留意到的。
只听慕容槿继续道：“你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躺着，真是够让人操心。嗐，我就是个劳碌命。”
“身体不行还乱折腾，真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人了，都学不会保护好自己，注意身体。”
他正色道：“说吧，你想吃什么？只能是营养餐，别想些其他花里胡哨的，你不配。”
易欩温柔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粲然一笑。
他这笑容还没落下，外面坤助理敲门进来了。
他职业性的脸上第一次带着情绪，阴沉道：“殿下，恐怕不能好好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