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有两家国营工厂,一家是东升服装厂,另一个就是喜福食品厂。
喜福食品厂比服装厂规模大的多,员工有两三百人,薪水高福利待遇好,而且食品行业受到改革开放的冲击比较小,毕竟不管什么年代,民以食为天,所以喜福食品厂不但没有衰落,反而肥的流油。
阜宁县一半的加工食品,都是从喜福食品厂生产的,包括面粉、面条,糖果饼干等等。
没多久,陈胜便来到了喜福食品厂门口。
工厂的车棚里,整整齐齐停满了一百多辆凤凰牌自行车。
这个年代,能买得起自行车,可想而知喜福食品厂的员工多有钱。
陈胜在门口徘徊了一圈,没有看到半个人影,现在应该是上班时间,员工还没下班。
陈胜想进工厂,结果被门卫拦了下来。
“做什么的?”
门卫盯着陈胜,打量了几眼。
陈胜肯定不能回答自己是倒卖衣服的,他随口编了个理由:
“大叔,我是服装厂代表,想找你们领导谈点合作。”
谁知道这大叔鸡贼的很,问他:
“你有介绍信吗?没有介绍信我不能放你进去。”
那个年代,想进国营企业,或者拜见事业单位的领导,必须要有介绍信才行,连去人家地盘上个厕所,也要介绍信,一点都不夸张。
陈胜回答说忘记带了,然后又退了回来。
这下可怎么办,难道在门口一直等,等到傍晚员工下班?
陈胜又在门口蹲了半个小时,正在他一筹莫展,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希望。
一辆黑色的红旗小轿车,在工厂门口停了下来。
陈胜激动万分,90年代开得起私人小轿车的人物,非富即贵,少说也是个万元户。
车门打开,一位身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下了车。
陈胜赶紧小跑上去,和他搭话。
“您好,请问您需要买军大衣吗?”
中年男人淡淡扫了一眼陈胜,随后看了看他手里的几件崭新的军绿衣。
“怎么卖?”
陈胜一听有戏,连忙说道:
“23元一件,如果你买四件的话,我给你算20元一件。”
中年男人听到这个价格,脸上起了些狐疑。
“怎么便宜,你这衣服不会来路不明吧?”
说完,中年男子盯着陈胜的脸,看他的表情反应。
陈胜心中一紧,有钱人果然不好对付,他迅速冷静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抱歉大哥,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东升服装厂的代表,今年我们厂运营不佳,存货卖不出去,即将面临倒闭,员工面临下岗失业。”
“领导派我来贵厂谈判,希望贵厂员工能购买我们厂的衣服,帮我们度过难关,贵厂员工也能低价买到我们的衣服,大家双赢。”
陈胜推测,面前这位中年男人八成是喜福食品厂的领导,所以他必须这么说,不然肯定露馅。
陈胜说完这番话,心里一直在咚咚打鼓,悄悄观察中年男人的表情。
冒充国营企业代表,倒卖衣服,如果穿帮了,搞不好要进大牢蹲几天。
但是陈胜没有办法,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能放手一搏,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即便是在21世纪,国内那些家喻户晓的大资本家,他们创业之初赚的第一桶金也是非法或者灰色产业赚来的。
社会潜规则如此,陈胜没有选择。
好在,中年男子没有过多怀疑,很快相信了陈胜说的话。
他最近确实听说了,东升服装厂经营不佳面临倒闭,如果他能出手帮忙,让服装厂的员工免于失业,也算是为社会做了件好事。
“好,这四件衣服我买了,每件衣服算你22元一件,不能让你们厂亏太多。”
中年男子从钱包取出88元钱,交给了陈胜。
“谢谢老板!”
陈胜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你们厂目前有多少存货?回头我问问厂里的员工,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愿意买你们的衣服。”
“你们要多少,我们有多少。”
陈胜虽然不知道王虎手里有多少存货,但是凭借他堂哥的关系,弄到几百件衣服应该不难。
“行,明天中午,你再来这儿找我。”
中年男子伸出手,陈胜握了上去。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离开食品厂,陈胜一路小跑回胡同,心中的喜悦按耐不住。
发财了,发财了!
虎哥给他的最低报价是20元一件,他肯定不会傻到说自己卖了22元一件,他就报最低价,这样一来他能多赚2元钱,加上提成,一件衣服能赚5块钱。
如果明天能卖两百件,他能赚整整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啊,相当于父亲三年的收入。
这些钱虽然不能让他暴富,但起码有了第一桶金,以后再做其他的行业便有了本钱。
陈胜回到胡同,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虎哥。
但是到了胡同后,他并没有看到虎哥和胖子几人的影子。
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拿着八十块钱跑路了?
陈胜摇了摇头,按他的了解,虎哥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
可能是他们有事出去了,陈胜决定在胡同里多等等。
下午虎哥还没回来,陈胜去吃了个饭,在镇子上闲逛了一圈,临近傍晚又回到了胡同里。
仍然不见虎哥的身影。
陈胜有点急了,如果王虎跑路了,他找谁拿货?
明天中午之前还找不到人,他的一千块钱就泡汤了。
不仅计划泡汤,他的身份还有可能穿帮,到时候中年男人报警,他也得跑路。
又等了几个小时,夜色已深,陈胜准备离开这儿,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再来。
刚起身要走,黑暗中突然窜出来一个胖胖的黑影,把陈胜吓了一跳。
“兄弟,是我,王官财!”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胜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胖子,你们跑哪去了,我找你们半天。”
“出事了,大事不妙。”
“出什么事了?”
陈胜心头一紧,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进屋说。”
胖子摸黑来到胡同里的一座破房子前,轻车熟路的推开了木门,陈胜跟着胖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