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小皇帝安置好后，颜芷潇与君承一同去了现如今大天师居住的位置。
如今天色已晚，走夜路不安全，尤其是在这种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个杀手来，他们今日出来都没有带手下，只能靠自保。
“跟在我身后，不要距离太远。”君承提着一盏灯，另一只手拉着颜芷潇的手腕，速度不快不慢，静谧的氛围中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好在大天师现居位置距离祈福场地不是很远，半柱香后，君承将手中提着的灯放进颜芷潇手中，转身对门口侍卫道：“进去通报，就说摄政王在门外等候多时，有急事相商。”
此言一出，两个侍卫互相看了看，将灯拿起来在君承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晃了两下：“摄政王？”
君承随手将腰间玉佩摘下，递了出去。
侍卫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行了一礼后匆匆过去开口：“天师说了，倘若王爷与帝师大人来了，可直接去正殿找他。”
君承将玉佩重新挂了回去，再次拉住颜芷潇的手。
直到进入到院子里颜芷潇白反应过来，剧烈挣扎了两下，换来一个君承冷漠的眼神。
她刚想继续发力，哽咽的说话声突然顺着门缝传了出来。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是佛家子弟，不应该行此等之事，更何况是在那样的场面下……伤人性命！可是天师大人，我只是不甘心！”听声音，正是那个跟在大天师身边的小沙弥。
只是方才在祭坛那边还是一副世外高人，不愿意招惹凡尘是非的模样，现在却崩溃又哽咽的忏悔认错。
紧接着，大天师苍老的声音也跟着想了起来：“你糊涂啊！当初带你来到此地时，我都说了什么，你难不成都忘记了？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就是！”
“天师大人！”
小沙弥用力的磕了一个头，“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十年了……”大天师无奈的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罢了罢了，等一会摄政王与帝师大人大抵就会来到此处，人总归要为自己做下的错事负责，如今你已成人，这点担当还是该有的。”
“是。”小沙弥闷闷的回了一声。
瞬间，里面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君承主动的松开了颜芷潇的手腕，挑了挑眉，眼眸中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走吧，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
颜芷潇率先拾阶而上，敲了两下门板后推门而入，冷眼盯着仍旧跪在地上脊背微微颤抖的小沙弥。
他的身上还穿着一层带着破洞的僧服，手掌上挂着一串佛珠，微白的唇微微动了动，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总之不是平日里挂在嘴边的“阿弥陀佛”。
无论是不是事出有因，现在的他，都已经是一身孽债。
他会痛苦，会不安，会挣扎，因为那是一条人命。
“大天师难道就不解释解释吗？”君承也跟着走了进来，坐在与大天师隔着一张桌案的椅子上，做派慵懒，他低头把玩着手指上戴着的一枚暗器，仿若将所有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见大天师不说话，他只能再次出言提醒。
“……解释解释，关于你徒弟的死。”君承的食指微微弯曲，用力敲在坚硬的桌案上，旁边一个茶杯都微微颤了颤。
大天师看了一眼小沙弥，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你们会找过来，却没想到，居然会这样快。不过在祈福会上时，我是真的不知道岳盛的死与这小和尚有关。”
颜芷潇挑眉：“老天师，时间不多，我们还是说重点罢。”
小沙弥终于抬起头来，眼睛里的最后一滴泪终于落下。
紧接着，是大天师的又一声叹息，他无奈的泯了一口茶，极其缓慢的讲述了一个故事。
“这沙弥八岁时，父母便被贼人害死，到时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把他藏在了一个酒窖里，被当时正巧路过的我看到，因一时心软，便决定带在身边。我记得那时，他父母的尸首都横在门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当时，贼人还砍下夫妻二人的头……”
回想当时的场景，大天师的眼神有些悠远。
亲眼见到那样的一幕，一个路人尚且那般痛心，更何况是骨肉相连的亲人。
那个时候，他仅仅八岁。
这一切对他来说，何等的残酷。
当时大天师对他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我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住双眼，这也是你父母不愿意看到的。外面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孩子，你长大后该去闯一闯，看一看，体会世间冷暖。而现在，你只需跟在我身边，安稳长大。”
这是一番十分诱惑的话，可是被这个孩子干干脆脆的拒绝了。
他当即跪下，磕了三个头，虽是痛到了极点，却仍是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多谢恩人。最后晚辈想请求恩人，将我父母亲葬好。”
“好。”
“还有。”他又道：“爹爹死了，娘亲也死了，生命于我而言了无生趣，我对外面的天地也没有兴趣。恩人，我想出家，远离凡尘。”
大天师甚至还没有问他的名字，等进了佛寺了，便有了新的法号。
他日日面对青灯古佛，可心中的仇恨与不甘，却没有被洗刷干净。
当执念已经入了肺腑，再干净的梵音，也是无济于事。
现在的他，一身罪孽，再也无法脱离苦海。
“后来呢？”颜芷潇听的有些心酸，眸光也柔软了些。
“也就没有什么后来了。这十年建，我一直派人调查杀害他父母的贼人是谁，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晓，居然是被岳盛所害。”大天师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眼角有了悲伤的笑纹，声音飘渺。
他低声道：“可是那一年，岳盛也不过十几岁，居然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这么多年，终究是我看走眼了。”
颜芷潇没有心思安慰大天师，而是直接询问小沙弥：“所以，你是之前知道了些什么，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