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后 记 第五次毕业
巨龙蛋壳2021-12-08 16:598,371

  每一次离开同样代表着一次开始,如果离别已成必然,那便收拾好自己的

  心情,拥抱、转身、挥别、继续前行。

  一、2004年,同学录里的小秘密

  小学毕业时的心情是雀跃的。

  临近毕业的午后, 我们昏昏欲睡地坐在教学楼前小花园的绿藤蔓底 下,踢着露出脚指头的凉鞋,看着低年级的同学在教学楼的阴影下面跳皮 筋,觉得自己和他们很不一样。

  他们还只会为跳皮筋、踢沙包和拍大宝这种事情感到单纯的快乐,我 们却马上走进初中生的新世界了。我恨不得一下子跳过漫长而枯燥的暑 假,开始初中生活。那个时候不太明白离别意味着什么,只觉得不过是换 了所不同的学校继续见面。

  和班上的所有同学一样,我在小卖部里挑选了很久,买了一本最喜欢 的淡绿色的拆页同学录。我把里面的纸张一页页地分发给同学,也收回一 沓五颜六色的纸。

  写同学录是件很考验文学修养的事情,我给每个同学写了不同的评语 和祝福,可是收回的同学录里,却有很多个图方便的“一帆风顺”,那时 候流行一道横线画过去串联起这四个字,其他的笔画则上上下下挂在这道 横线上,带着一种看似精致的不走心。

  终于,我收回了最期待的那张同学录。

  他是我们班最优秀的男孩,也是我闺蜜的表哥。他和闺蜜住在对门, 我经常在放学后看到他抱着篮球走出教室,又在闺蜜家门口看到他抱着篮 球大汗淋漓地回家。

  他是那种学习很好,思想很成熟,又有些漫不经心的男生。他总是嫌 女生们叽叽喳喳很吵,可又能和我们有不错的关系。我很好奇他会给我写 什么样的评语。

  那张同学录在我们快要离别时才还回来,我期待地翻到后面的寄语,发现那里只写着一行字:圆的终点和起点是重合的。

  当时我就傻了,试想无论哪个小学毕业生看到自己的同学录里男同学 送上的祝福是这种充满莫名哲学思想的话,都会变傻吧?

  这句话我整整想了十五年,也没想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它成 为一个无解的谜题,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遇到哪 个男生会在我的同学录里写这样的寄语, 因此,他和他的同学录一直是一 种无法超越的特别记忆。

  最让人觉得青春无情的,便是在那之后不久, 闺蜜和他都搬了家,去 了很远的一所中学念书。时间冲淡了一切,我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 新的在意和烦恼的事情。

  可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也没有机会问出我的困惑了。

  二、2008年,玻璃罐里的千纸鹤

  在我家的书架上,有满满一玻璃罐的千纸鹤, 因为疏于打理,落了许 多灰。在那旁边有个笔记本, 巴掌大小,厚厚一本。翻开来,里面满是女 孩的心事。怀着真心,也带着破碎,是属于十四岁女孩的最真挚的心情。

  千纸鹤的主人是某个低年级的女孩,她疯狂崇拜着我的同桌,一个张 扬、聪明而臭屁的男生。

  也许在那个年纪里,我们的心中都会偷偷住着一个少年,他不一定学习最 好,也不一定长得最帅,甚至可能是个运动白痴,可他一定会因为某件事走进 我们的心里,然后长久地待在那个地方,直到来到一个令人惆怅的结局。

  更何况,我的同桌是个学习好、长得帅,篮球也很棒的男生。

  那个女生对他的崇拜人尽皆知,班里甚至有调皮的男生专门跑到女生的班 里,趴到他们班后门的玻璃上,根据贴在上面的座次表找到了女孩的名字。

  对于这件事,我同桌一直处于无所谓的状态。对于他这种木头脑袋的

  男生来说,来自女孩的崇拜还不如一场势均力敌的篮球赛来得重要。

  毕业那天,我们收拾着凌乱的书桌,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早已被垃圾淹 没,不断有人从各个地方朝那里扔东西。我同桌也仗着自己投篮准,坐在 座位上一样一样地朝那里扔。

  直到他掏出了一个玻璃罐的千纸鹤,他愣愣地望着那罐千纸鹤,然后 扔到了我的桌子上。

  我正被各种垃圾包围,不由得恶声恶气地问:“干什么?”

  “送你了?”

  “啊?”

  “别人送的。”他又把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也扔过来,“还有这个。”

  我知道这些都是那个女孩送的。可如果我不要,同桌就会把它们扔掉。 我嘀咕一声,把笔记本和千纸鹤塞进了本来就已经鼓鼓囊囊的书包里。

  那天晚上,我看完了那个笔记本里所有的心情。最后一页里记录着, 女孩看到崇拜的学长即将毕业,犹豫了很久,将心情叠进千纸鹤,把这一 罐子的祝福送给了学长,希望他前程似锦。

  她用尽了所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汇,怀着一颗如此诚挚的心送出了 这份礼物,却不知道,这个无良的学长转头把这些心情丢给了他的同桌。

  希望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三、2011年,仓皇告别的六月

  “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

  高考结束后,我在教学楼前的花园里遇到了熟人,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头顶的白玉兰开得那么好, 白色的花从枝头掉了下来,砸在他 的肩膀上。

  谁按住了时间的倒退键,有关高三的记忆开始凌乱地倒带——晚自习 时默默流泪;和其他年级的老师吵架,我气得朝他扔了自行车锁,最后被 赶来的教导主任拉走;某节地理课上,有那么几秒,我感觉自己要昏厥过 去了。

  和大部分高三生的记忆如出一辙,每个人都在某个时候流过泪,甚至 崩溃过。可到了故事的最后,我们平静了下来。我在高考前的那个夜晚, 读完了语文卡片,拿起放在床头的《灌篮高手》, 看到湘北战胜了王者山 王,却用尽了所有气数,在下一轮遗憾出局。

  那便是青春的结局。

  后来,每当我有考试压力时,总会梦到高考之前,我再次回到那间压

  抑的教室,做着解不出来的习题,什么都没准备好便要仓皇地面对那场一 失足便会无尽坠落的高考。

  几乎没来得及和任何人告别,高中时代就结束了。高考像一把锋利的 刀,斩断了一切告别的话语,所有人像是失去了鞭策的陀螺,不再高速旋 转,任凭自己瘫在那里,被六月偶尔的好天气暴晒着。

  那个夏天出奇地多雨,总是阴云密布,暴雨季节如此漫长,终于有时 间拍许多照片,可它总是带着阴沉的色调,让人觉得遗憾。

  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却偏偏没有做好成人的觉 悟,还是躺在沙发上赖吃赖喝,跟着老爸老妈走亲访友,看老妈把煎饼和 榨菜塞进早已经紧绷的行李箱,暗暗地期待着大学生活和远行。

  却没有像个成年人那样想过,这已是我在故乡所度过的最后一个完整 的夏天。

  从此之后,故乡成为笔尖之中回忆的地方,幼时的石板路,高高低低 的蝉声,淋湿鞋面的暴雨,还有从海洋上吹来的风。它伴随着高中毕业季 的到来,成为我从此追怀的纸上书。

  四、2015年,我们奔走相告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地上零落的网球和排球,拿起竖在角落里的网球 拍。室友们正在成堆的箱子、书本和大学四年下来积攒的垃圾之间玩着网游。

  恰好有低年级的学妹怯怯地探过脑袋, 问: “学姐,请问是你们这儿 在卖收纳箱吗?”

  室友摘下耳机,热情地招呼道: “BBS上来的对吧,进来看看,买收纳 箱送宏微观经济学,这些化妆品小样白菜价卖,买一送二。”

  室友看到我往外走,问:“中午一起吃饭吗?”

  “吃,帮我拿着学士服吧,吃完了直接去参加毕业典礼。”

  “好啊!”

  走廊上到处透露着毕业将近的气氛,带着相互冲突的忙乱和萧条。敞开 的门里摊开着行李箱和纸箱,门口是没来得及打扫的垃圾,还有女生站在洗 衣间和洗手间中央的过道上,和毕业就分手的男友进行声嘶力竭的争论。

  走出阴凉的楼道,才六月就已经毒辣的阳光从头顶泼下来,照得人睁 不开眼。楼前撑着许多大棚,停着大大小小的快递车和收书的小卡车。那 背后是网球场,一起约了打球的学弟早到了,正在那里和玻璃墙对打,落 地的声音那么单调,这衬得他的身影也显得单薄起来。

  这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在宿舍里玩电脑,来球场里打球,在食堂 里和室友吃五块一碗的担担面,加很多醋和香菜,像这四年中的每个夏天。

  直到我们懒洋洋地走进了体育馆。全校的毕业生都到了,我们套好学 士服,手里拿着学士帽,依次就座,和除了专业课就很难见到的同班同学 打着招呼,突然之间,广播里放起了校歌。

  “博学、诚信、求索、笃行、代代相传、永远发扬……”

  那一瞬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眼眶一热,眼泪就涌了上来。第一次听这首歌,是我上大一的时候,刚入学就赶上六十周年校庆,全校都在努 力学唱校歌,这首歌还是我们大学教授刘欢老师写的,调子起得非常高, 连女生都唱得气喘吁吁,更别提男生了。

  那首歌把初入大学的记忆连根拔起,想起还不熟悉的我们在学校操场 上列着队形,跳着校操,为校庆做准备。

  校庆那天晚上,我们在操场后面的亚洲最大的单体宿舍楼上用全楼的 灯打出了学校的标志,后来在球队认识的学长在校庆那天晚上登台唱了 歌, 当时还不认得他,只觉得他好洋气。歌手刘欢老师也来了,他首次公 开演唱了《凤凰于飞》。

  那个夜晚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可校歌再次响起时,我们才匆匆醒来, 发觉一眨眼已度过了四年春秋。我们从那个傻傻地跟着社团游园的大一新 生,变成了油腻而老成、人见人烦的大四老学姐学长了呢。

  我们排着队在下面等着,校长站在台上,与每一位毕业生握手。他也 同样握着我的手,为我的学士帽拨穗,微笑着对我说:“恭喜毕业。”

  这一句话似乎有神奇的魔力,所有一直逃避的情绪都从四面八方席卷 了回来,直到这时,才知道那首《昨日重现》唱的到底是什么,再往前走 一步,我所经历的那一切,宿舍楼井盖上的小色狗阿黄,食堂三楼的石锅 拌饭,黄昏时跑满了人的塑胶跑道,篮球场上的拼杀,令人昏昏欲睡的专 业课,都已成昨日往事。

  于是,那些开心的事,遗憾的事,念念不忘的事,也都一并成为往事了。

  五、2016年,夏天没有炎热过

  六月份的波罗的海沿岸丝毫没有北回归线的炎热,双行道两旁树木葱 葱郁郁,时不时有北欧的鹿和松鼠从马路上跑过,路牌插在路边,看上去很新,据说德国人偏爱瑞典的路牌,总是会偷回去几块做纪念。

  我开着一辆破旧的二手红色小车,眯起眼睛,指着路牌, 问哈尼: “这是什么意思?”

  “最低时速80。”这句话吓得我一踩油门,直接从40飙到了80。

  哈尼是来自芬兰的女生,我们读的是不同的专业,但同时毕业。我们 从哥特兰岛的省会城市维斯比出发,打算来一场环岛毕业游。

  哥特兰是瑞典的第一大岛,却也不过五万的人口,这个地方一直以来 都被除了人类以外的其他生物占据着,数条岛际马路贯穿在一片又一片的 森林里,偶尔经过城市,却也只能看到荒芜的房屋,鲜见人类。

  我们看到农田里有大群的奶牛,便停了下来, 乐呵呵地看着它们,突 然之间,一头巨大无比的奶牛朝我们冲来,好像斗牛士看见了一块红布。 我吓得大叫一声,拼命发动车子,猛地蹿了出去,等我开出去好远,奶牛

  还在恋恋不舍地看着车屁股,我和哈尼两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起来。

  我们来到岛南的悬崖,从那里一直朝南看,可以看到波兰和德国;我 们经过沙滩,虽然风微凉, 已经有人只穿了泳裤躺在沙滩上暴晒;我们经 过森林幽深处无人的湖泊,在水域中慢慢游走,感受这宁静的森林与天 光;我们从高高的树木之间经过,黄昏那金色的光从叶片中穿过,在叶子 间打着闪,脚下踩着厚密的松针,吸收了一切声音。

  这个毕业季比任何时候都要闲适、安静,也更要悲伤。我知道,在这 里遇到的所有人,等我回国之后,此生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曾和我 在意的那个德国男孩讲过这句话,他不解,他说他也许会来中国玩,我也 可以去德国玩,总有机会再见的。

  可是,不一样的。他永远不可能明白,我也永远解释不清。

  于是便狠心抛开一切念想和对未来的恐惧,用微笑去面对每一天,不 去计算还有多少天离别。

  我们居住的小小公寓里有六个学生,离别前,我们坐在门廊的摇椅上 喝着茶,聊着天, 院子里的桃花扑簌簌地落着,我们前几天还在那里烧烤,请了许多朋友来,青色的烟气飘浮在六月的空中,伴随着一切笑声。 没几天,那些桃花已经有了凋谢的颓势。

  后来,我们站起来,互相拥抱,轻声道别。

  远处海轮的声音传了过来,邈远地敲打着人的心。船靠港了,游客热闹地 来去,终于,我也变成了一个游客,和他们一样,提着箱子,登上了海轮。

  我穿着薄薄的衣衫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岛屿,它慢慢变成了一个 点。海上的风浪大了起来,吹得船起起伏伏,也刮得人脸上发疼。明明已 经是六月,却总觉得那一天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冷一些。

  于是,记忆里的那个夏天,从开始到结束,始终都没有炎热过。

  六、我的五次毕业

  从小学到研究生,不断经历着毕业季,可总也没有习惯它。小时候不 懂它的含义,以为它不过代表着一个漫长而无所事事的夏天的到来。可经历 得多了,也依旧看不穿它的套路,学不会用成年人的坚硬的心去面对它。它 是命运布下的狡猾陷阱,我们别无他选,只能一步又一步地走进然后跌落到 毕业季的夏天深处。在那里,所有蛰伏许久的情绪都如同成熟的石榴一样 裂开,露出丰富而诚挚的内里,带着甘甜的汁和苦涩的种。我们吞下它,品 尝它所带来的一切含义,呵护着这份对未来期待的心情,也逐渐学习着断舍 离,克服着对未知的惶恐。每一次离开同样代表着一次开始,如果离别已成 必然,那便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拥抱、转身、挥别、继续前行。

  巨龙蛋壳 2019年5月23日

  姓名:杜鑫燚

  年龄:16岁

  学校:辽宁省葫芦岛市兴城高家岭中学九(1)班

  毕业宣言:我家那个臭小子,也和我一起光荣毕业了!

  我家那个臭小子

  为了备战中考, 爸妈没收了我所有的课外书, 还因为工作繁忙, 派了 个小间谍监督我——我的弟弟。

  每次学习累了, 想看看课外书缓解一下压力, 我弟就会扯着嗓子举报 我:“妈妈,姐姐偷看小说。”

  我真的烦死了这个讨厌的小孩。

  距中考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我弟让我陪他去很远的快递点自提他买的 音响。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小屁孩要音响干什么? 他说他 要享受生活, 我觉得他是欠打。这都是从哪部矫情的电视剧里学来的台词?

  我爸我妈平时很忙, 都是我带我弟, 我说我要复习考试, 让他去找爷 爷帮忙去拿, 他说爷爷搬不动, 容易闪了腰。拗不过他, 我只好同意挑个 周末陪他去, 说实话, 我内心还是有些不开心的, 毕竟中考复习比较紧 张, 我弟却这么不懂事, 只想着他自己, 浪费我宝贵的复习时间。但有个 弟弟就是这样,爸妈忙的时候,我就得对他负责。

  到了周末, 我们乘了好久的公交车去快递站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 把装音响的箱子抬上公交车, 窗外尘土飞扬, 玻璃上贴着一层薄薄的黄沙。公交车冲过一个又一个土坑, 窗外掠过包子铺、五金店、小食店和 一辆又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吵闹的鸣笛声和人声如波浪般在耳边晃动。这 段时间在家只顾复习功课,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心情了! 路过一所学 校,广播正在放苏打绿的歌: 我自己来缝补我自己。

  我还记得, 那天天空深蓝纯粹, 我的心里就好像是大海最深处的那一 枚洁净的贝壳。

  但是, 快递箱真的很重, 我的头发因汗水打了结, 我弟也没好到哪儿 去, 两人身上都散发着奔波一天的尘土气。我和我弟“吭哧吭哧”往楼上 搬箱子, 我太过劳累, 脾气变得暴躁起来, 我说: “你用音响的时候最好 小点声,否则我揍得你老妈都认不出来。”

  我弟说:“我就不,我看你怎么办。”

  如果不是看在这个音响来之不易的分上, 我早就把它扔到他脸上了。

  我们把快递箱子放到地上, 瘫倒在沙发上。我抱怨了半天这箱子到底有多 沉, 突然就哭了, 其实不只是因为沉, 我心里明白, 是我最近学习压力真 的太大了。我弟看着我, 眨了眨他的大眼睛, 没有安慰我, 而是拿了把剪 子开始拆快递。他从里面翻了一阵,拿出一本书,扔了过来。

  我 一 愣, 拿 起 来 一 看, 是 一 本《 十 六 岁, 晴 天 似 雨 天 ① · 小 镇 来 信》, 那箱子里原来不是音响, 而是满满的我喜欢的课外书。这竟然是我 弟送我的16岁生日礼物。他叉着腰: “让你陪我拿个快递, 以为你能心情 好点,你哭啥?丢不丢人?这些书考完再看,不然我去告诉爸妈!”

  其实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我爸妈很忙, 又不在家, 所以我没打算 过。没想到我弟知道我喜欢看小说, 打算给我一个惊喜, 就用零花钱拜托 爷爷帮我买了一整箱。因为我们住的地方,快递不送货上门,需要自提。

  在我眼中, 我弟一直是个调皮捣蛋还有点自私的小孩, 但在那一刻我 觉得他像个小男子汉, 好像与我这个毕业生一起毕业了一样。也是那时我 突然发觉当个姐姐很幸福。我想, 整个毕业季里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毕业照 和同学录,而是我弟送给我的16岁的生日惊喜了吧!

  姓名:陈雪阳

  年龄:16岁

  学校:上海市下沙学校

  班级:九(2)班

  毕业宣言:告别绝非永别,时光与距离隔不断友谊的山河,愿君万事胜 意,平安喜乐,每一次的分别,都是为了下次更好的重逢。

  再见,旧时光

  当斜斜的一角日落循着薄暮的方向, 在教室的墙上晕开温柔朦胧的橘 红时, 橙色的教学楼在傍晚天色的笼罩下显现出深邃的红, 与记忆中那一 方红墙白瓦竟悄然间重合得天衣无缝。

  八年前, 一个怯怯的小个子怀揣着期许, 踏着初秋碎金般玲珑的阳光 飞奔入校园, 把一日日攒下的雀跃都藏在教室墙上的海豚图案里, 藏在刻 满缤纷的心事的桌椅中, 藏进操场旁的那棵大榕树年复一年送来的粉红色 的赠礼中。

  四年级搬进了新的教学楼, 红墙白瓦, 大气又简洁, 总是远远地便望 见它的轮廓矗立在小路的尽头。曾经男生们偷偷摘下入口酸涩的葡萄, 篮 球赛场上每一次挥汗如雨后胜利的荣光, 女生们迎着晨曦奔跑时逆光的侧 脸, 与毽子一同上下翻飞的发丝, 都在小城盛夏炽烈的阳光里, 随着闷热 的样板房一起被时光埋葬。

  全班一起玩过的气球, 一起打过的“粉笔战”, 一起完成的一次次出 色的公开课、中队会和演出, 一起在最后一次六一表演结束后抛向天空的 花束……那些日子的天空都格外高远, 像画满了我们未来的篇章, 涂抹着 湛蓝而充满希望的无限可能。

  告别会·毕业拾光秀

  四年前的夏天, 当我触摸到那本姗姗来迟的毕业证鲜艳光滑的封面的 刹那, 过去的那些日子仿佛是一场漫长的梦, 而我终究不得不面对这一刻 的梦醒时分。毕业照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挂着比初夏更加明媚的笑容, 望着七十个与我共同度过了最美妙时光的灵魂, 我轻轻地唱起我们的校 歌,唱起我们的骊歌,只是这一次,却再没有人同我和声。

  曾经约定要进同一所初中, 考同一所高中, 上同一所大学, 未来陪伴 彼此一生的女孩子, 竟就这样轻易地败给了时间洪流的冲撞。她考进了小 城最好的高中, 她在新的学校是众星捧月般夺目的存在, 她同父母回了家 乡, 从此杳无音讯……而我, 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 甚至错 过了属于我们的最后的时光。我还没来得及向她们解释, 其实毕业前那段 我常常歇斯底里的状态和无谓的争端,不过是我恐惧着最终告别。

  每一次回到小城, 我都会沿着走了无数遍的小径, 再走一次通往记忆

  深处的路。阳光总是很温柔, 从学校门口的“第一家”买了熟悉的零食, 一边“大快朵颐”, 一边习惯性地递到身旁, 那句“你怎么总是慢吞吞 的”的嗔怪还没说出口, 猛然发现那些欢声笑语的影子只剩下身侧单薄的 空气和我孤零零举着的手。

  当毕业终于来临的时刻, 迟钝的我才终于意识到, 我失去的, 岂止是 简简单单的几年时光,而是童年全部美好的记忆啊!

  在紫红的天幕下, 我与旧时光郑重道别, 将所有承载着欢笑与泪水的 故事,埋进心底最纯净的一片土地。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踏上了一列单程列车,前方的路长得望不到尽头。

  风呼啸在耳边,刮来一曲童年的歌。

  姓名:一航

  年龄:24岁

  学校:北京化工大学

  毕业宣言:帅气地投身学习大业

  青春啊,请你慢点走

  所有室友里面, 只有我是要考研的。从十月开始, 我就有了吃住在图 书馆的架势, 每天早上七点跑到图书馆排队, 十点闭馆时抱着一袋子书塞 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里,打着哈欠回宿舍。

  “没关系的,就还剩83天了。”

  听上去很漫长, 但日复一日的生活, 时常让人分不清度过的时间, 刚 才还说83天, 一眨眼就成了69天, 在水房里按着按钮打着开水, 手机上的 倒计时就变成了44天, 从呢子衣换成了羽绒服, 来不及剪头发, 左手边用 过的教材越摞越高,右手边没用过的教材也越摞越高。

  直到有一天早上在图书馆排队, 我把豆浆袋扔进垃圾桶, 看到宋远明 微闭着眼睛背着书包走过来,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 胡子也没有剃, 下巴一 大片青楂。这时, 我才察觉到两个人一直都在早起排队等进馆, 只不过从 来没有细致到发现彼此而已。

  宋远明是我在大一英语课上认识的男生, 长得白净, 我还暗恋过他一 段时间, 只不过实在没有一起上的课程, 后来便不了了之了。他拿着一杯 超市买的雀巢咖啡, 时不时喝几口, 眼睛愈发明亮, 好像这下才终于从睡 梦中醒来。我们在门口简单地聊了几句,眼角都沾着倦意。

  漫长的拉锯战来到了末端, 每个人都感到力不从心的疲倦, 举起长矛, 毫无章法地挥动, 甚至连稻草也砍不动, 没办法对任何事情提起胃口, 只想 这该死的考试赶紧过去, 又希望备考的时间能长一点, 再长一点。

  这次偶遇之后, 我们总是在早晨排队时遇到, 也会在闭馆时偶遇, 两 人会结伴往回走, 有时候会一起去买个夜宵, 或者去超市买几支中性笔, 我们会为彼此解答题目,也会听取彼此的苦恼,讲几句安慰的话。

  是毫无负担的友谊, 是踩着彼此影子的随遇而安的陪伴, 到了合适的 路口,便挥手告别。

  考完研的那天, 我们给彼此发了一个表情包, 是战友之间的了然。那之 后, 我们顺利通过初试, 也进了复试, 在某个地方进行着各自的毕业旅行。

  毕业季到了, 所有人游窜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拍照, 我和宋远明在球场 外面长长的林荫道下偶遇, 我们穿着学士服, 北京的六月份尤其热, 手里都 拿着一根哈尔滨老冰棍, 不得不向彼此倾斜, 因为冰棍一直在滴着水。

  我们像所有偶遇的毕业生一样, 抓紧时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自拍, 背 景里有许多游荡的毕业生, 没有因为谁毕业了、谁离开了、 谁成长了而停

  一停,没有片刻缅怀。

  我们也没有为彼此停留。眼睛里落着彼此的影子: 再见, 大学时光; 再见,我的朋友宋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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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季(告别篇)•落在操场上的竹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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