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真是，每天一个生病小妙招啊，当医务室是你家？”杨医生满脸严肃道。
谁能想到上午刚出医务室，下午又整回来了，杨医生非常头大，本来学校这医务室就相当于摆设，他上次接的病人，还是去年那个打架头上被砸了，拉过来应急处理的男生，这么久他都快忘记了，结果这小姑娘一来，就住了大半天，还不间断。
“老师，我不知道她这也能过敏啊。”钟青满脸自责道。
“还说，我告诉你们，等会儿宋老师来了，看见这个样子，你们自己解释，我只负责治病！”杨医生看了她一眼，义正言辞道。
“别啊老师，我发誓再也不喝了。”钟青满脸恳求，举着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她绝对说的是真的，不止是姜言，她也不喝了，上次她抽烟，姜言皱个眉头，她都能戒了，更别说这次差点整休克了。
一阵平静之后，门砰的一下被踹开了，老宋目眦欲裂地扫了一眼两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们，上午晕血，下午过敏，他还真想知道这些学生为啥这么能折腾。
指着钟青问道：“她怎么回事？什么过敏？”
钟青低着头，瞟了一眼躺着的姜言，嗫嚅道：“她……”
“她菠萝过敏。”杨医生认真道，看了一眼钟青，从容地转过身对着宋远之，客观地解释说，“她应该不知道自己对菠萝蛋白酶过敏，以后注意点就行。”
钟青偏头愣了一下，这医生挺靠谱啊！
说实话，除了年级主任之外，她就怕宋远之了，主任那是有她爷爷压着，所以她怕，但是宋远之，她不想让他寒心，人家这么负责任，自己总不能到处给他丢人找事儿吧，关键是还带偏了小乖乖。
“哦，我听其他班儿说，你又去医务室了，还以为……没闯祸就行。”宋远之松了一口气，又说：“就说让你们住校吧，出去乱吃东西，又耽误课程。”
钟青也松了一口气。宋远之这人挺奇葩也挺有原则的，你干天大的事儿，只要不在学校范围，不被他看见，他绝对不相信。
以至于现在钟青都能记得他第一天带他们时说的话：做我的学生，希望大家记住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可是这话也就跟人说说，没人真的拿这当回事儿，估计就她一个记住了。
她家的事儿是这片儿出了名儿的，什么风言风语都能往她身上安，她不解释反而让人以为是真实，反正解不解释都一样，所以也懒得搭理，倒是宋远之经常找她谈心，让她不要同那些同学起争执，还说什么众口难调，流言止于智者，还让她好好学习，考出去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她当时还认为他在可怜自己，就她那副德行还能上哪儿，自暴自弃得了，谁知他还真能奉行这原则彻底，就她那上课云游天外，下课浪得没边际的，考试考的稀巴烂的样子，还能对她不放弃不抛弃，坚决要给她拉上来，真的算一个温和好老师了。
她不知不觉笑了出来，宋远之看她这态度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吼道：“乐什么乐，回去上课！”
呃……收回温和这个词儿。
她慢悠悠地走了出去，临走前几步一回头，瞄了姜言好几眼，直到老宋跟着出来，才赶紧快走几步，晃到班里。
屁股还没坐热，李煦又开始靠着桌子，边摇边问她。
“姜言怎么没来？你俩又干嘛了？”
“什么叫又干嘛了！”钟青拿笔戳他一下，让他不要摇桌子。
李煦小声叫唤了下，又不怕死地问道：“你不会带着新同学打架去了吧？胳膊断了，还是腿断了？”
“你再吵我，我就让你脖子先断了！”钟青忍着脾气悄声道。
“错了错了。”李煦缩着脖子往前一靠，撞得前排的女生瞬间回魂儿，扭过头来剜了他一眼，同桌哂笑了一声，同情地拍了他一把。
这是节随便折腾的课，政治老师是个非常随和人，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只要不打扰他讲课，他还是非常喜欢自娱自乐的，比如说现在，钟青大大咧咧地瘫在桌上，脑袋朝着窗户的那边儿，人家连个眼神儿都没有施舍，她时常怀疑，这老师能对着空气讲半个世纪。
哎，这节课怎么这么难熬呢，睡也不想睡了，看书听课吧，又提不起兴致，她插着耳机听起歌来，过了一会儿一把拽下去，撑着脑袋看旁边桌子，抬起头看了一圈儿，没人转过来，马上挪屁股，得偿所愿地趴到姜言的桌子上，手臂一伸，直愣愣地把脑袋扣桌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下课铃声响起，钟青弹簧一样地弹了起来，政治老师刚说完下课，她就风一样从后门溜了出去。
李煦纳闷儿地看了一眼后面，转回头对他同桌说：“哎，唐誉，她跑那么快去干嘛？”
“不知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题又错了。”对方赏了他一个爆栗，继续给他纠错。
还没过几分钟，钟青恹恹地回来了，坐下来就唉声叹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啥打击了。
李煦捂着脑袋转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卷子，满脸不爽道。
“青姐，这题你给我讲讲呗，唐誉老是打人，题没听明白，脑袋都起包了。”
钟青有气无力地瞟他一眼，道：“你脑袋本来就有包，多敲敲说不定会好。人家给你讲题，你听都听不明白，还能干啥，滚滚滚！”
“青姐，你对姜言就不是这样的，怎么区别对待啊，不公平！”李煦哭诉道。
“你再烦我，我就让你试试真正的区别对待。”埋在桌子上的人，闷声道，明显一股冷意，李煦马上闭了嘴，回头就见唐誉一脸看笑话的表情，他不爽，但是打不过，成绩也没人家好，只好又没骨气地去请教他。
——
因为脸上的疹子不能吹风和暴晒，姜言连着两天都没出门，没事儿在家收拾屋子，卖卖东西什么的，憋得都要长蘑菇了。
姜言做完最后一道题，活动了一下写僵硬的手指，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她压根儿就没有好好上几节课，还是趁着这两天好好做一做习题吧，刚站起身，楼下就传来了哨子声，姜恩回来了。
她走下楼，还没打开卷帘门，外面就传来一声儿响亮的口哨，姜言还有点奇怪，夏小宇会吹口哨？
开门一看，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慵懒地趴在车座上，背对这着她，脑袋晃来晃去的，冲着坐在边斗上不下来的姜恩又吹了一声，小家伙兴奋地竖着拇指。
玩儿得还挺嗨。
听见卷帘门上升的声音，钟青转过身来，黑色鸭舌帽卡住了稍长的短发，带着一副装逼用的墨镜儿，黑皮夹克坎肩，运动长裤，嘴唇抿着，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能拿出刀给来一下似的，她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个拐卖儿童的不良青年，不过嘴里叼了根儿棒棒糖棍儿倒是添了点柔气儿。
姜言站在阴影里白了她一眼，特想跟她说一句，能不能不要把自己整得跟老爷们一样，这张脸允许你在女人的世界里登峰造极。
“同桌，弟弟我接回来了。”钟青一脸邀功的表情，并且像定住一样赖在门口不走，“天色还挺早啊！”
姜言摆摆手，示意姜恩下车，说：“谢谢，进来吧。”
钟青狡黠一笑，摘下帽子就往里走，一点儿都不客气。
姜奶奶这家小店儿可是承包了她整个童年，只不过她现在不怎么喜欢零食了，没事儿就喜欢抽根儿烟，也不经常来买，因为每次老人都要劝她一番，她有点不耐烦。
今天姜奶奶不在家，估计上哪儿进货去了，这小店儿她一个老人经营了十几年，现在还是一副从前的样子，哪儿哪儿都没变。
她一时有些恍惚，小时候她爸经常带她来买零食，之前外面还有摇摇车，妈妈会在接她放学之后，绕路来这儿坐一圈儿，只是那车只有一首儿歌，以至于她现在一来这儿，脑子里就荡漾着“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人总是会在失去的阴影里找出最美好的那一段来怀念，她也不例外，所以她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想来还是不想来。
姜言拉下一半卷帘门，阳光被挡在了门前，她指了指桌子说：“吃水果吗？我刚削的。”
收银台那个小桌上摆着一个果盘，毫无疑问，里面是苹果，钟青走过去，拿起一支牙签，插/了一块儿，冲姜恩招招手，姜恩接过来吃了一块儿，又坐回去写作业。
真乖。
柜台外面贴着许多贴画，有点上了年头都变黑了，里面肯定有自己贴过的，那会儿最喜欢蹲在店门口，边吃泡泡糖，边贴贴画儿，有时候还会贴在手上，就像那什么……纹身一样，顿时觉得高大上起来。
隔了一会儿，她蹲了下来，在柜台底下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张游戏牌，小纸片儿寿命还挺长，这么久了，面儿上还能看清，是下山虎，就是卷了角，这是她藏的，好像是她扇不过，一气之下藏了一张，还把另一个小孩儿整哭了，她不自觉的地笑了笑。
她的童年都寄存在别人家的小店儿里，真是奇异。
姜言看她一会儿站一会儿蹲，一会儿又笑的，以为她魔怔了，纠结了片刻道：“你怎么这么清楚柜台下面的垃圾？”
钟青被她一句话拉回现实里，不由得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姜同学，别告诉我，你连游戏牌都没玩儿过。”
姜言憋憋嘴，她要是能玩儿就好了，以她妈管她的程度，学习之外没有游戏，吃饭以外没有零食，这一对比，简直没有一个完整的童年，要知道她连一整包辣条都没吃过，她到现在都想念上次那包小福贵儿……
“这个挺好玩儿的，动手又动脑的益智游戏。”钟青认认真真得地跟她解释到，其实就是一个瞎几把扇的弱智游戏，但是她觉得姜言好奇又吃惊的样子很好看，就转模作样地唬人。
姜恩写完作业过来吃了几块儿苹果，看见纸牌，扇了几下，翻面就开心冲着她指了指牌，意思就是：这是我的了。转身就上楼去了，姜言无语的看了钟青一眼。
小家伙太没眼力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