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稍安勿躁。”江颜咳了咳，又笑起来，眉眼里总是浸润着温和的笑意，“江颜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我们就算都说穿了，改明儿我也不过都将这些事带入了土里。”
大夫人闻言，心头稍微放下来了一些。是啊，江颜如今早已经回天无力，就算她知道又怎么样？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想着，大夫人的神情镇定了不少，她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江颜，语气里多了几分得意：“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莲姑该死，至于你娘……”
说着，大夫人缓缓俯下身，凑近江颜的耳边，极小声地说道：“就算是我谋害的又如何？没人能看见。而你，反正就快要去见她了。”
江颜的眉头一皱，看向大夫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恨意和冷戾，她咬牙切齿道：“果真是你。”
“那晚莲姑听到你说的话，不小心被你发现，你就杀了莲姑，转而策反了三夫人身边的碧桃，联合起来嫁祸给了三夫人，”江颜一字一句地说道，“处理了麻烦，又解决了一直以来的敌人，一举两得的好事……”
说着，江颜又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难怪呢，当时碧桃趴在地上叫大夫人，我还以为是她慌乱之余随口唤的，现在想来，这其中果然是有深意的。”
大夫人冷笑不语，算是默认了江颜的话。
“而我母亲……”江颜深吸一口气，眼底抑制不住地泛起一层泪光，咬牙道，“你将她活活烧死在厢房里，可有想过未来会遭报应？”
大夫人听言，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江颜，目光是一如既往地傲然和睥睨，冷声说道：“报应？现在看来，好像你才是遭报应的那个吧？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
江颜只觉得心头涌上一阵滔天的怒气，她放在被褥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此刻心里的耻辱和愤怒竟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
半晌，她才开口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这是江颜一直想要问的。她很想知道为什么，若说三夫人一直针对她和母亲，是因为她怕娘亲夺了她的宠爱，可是大夫人为什么！
大夫人的身份地位在府里何等尊贵！她还要担心什么？大夫人为什么暗中杀害她的娘亲，又怕她听到什么才杀了莲姑！
江颜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可大夫人听她这么问，也没有将答案告诉她。
只见大夫人的神色冷肃，看她的目光就像一个死人：“你到死都不会知道……若你实在要怨怪，就去怪你的命不好罢。”
“我的命到底怎么了，我一出生就招惹你了吗？”
江颜还想套出大夫人的话，可大夫人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抿唇笑了笑。
既然到了此刻，江颜虽然没有问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却好歹也不是毫无收获。她想应该是时候了，于是用手一掀，掀开被褥坐了起来。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一点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大夫人惊得站起身，一双眼睛瞪着江颜：“你……怎么可能……”
“大夫人是想问，我此刻明明都快毒发身亡了，怎么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江颜挑眉，“大夫人没想到吧？或许我根本就没有中毒……”
“不可能！”大夫人斥道，她眉头紧皱，似在与江颜对话，又似自己一个人喃喃低语，“你明明都快要死了，怎么会……怎么会没中毒！”
江颜当然不会放过挑拨离间的好时候，她似笑非笑，眯起明眸，语气轻轻地哄骗道：“大夫人既然知道策反三夫人身边的丫鬟，那您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身旁的人会投向别人的阵营？”
大夫人虽然勉强镇定，可江颜知道她心中已经慌乱了。再加上江颜方才说的这些话，回去肯定会怀疑身边的人。
让她们自己窝里斗，听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江颜的眉尖挑了挑。
然而江颜没有预料到的是，狗急了会跳墙，大夫人急起来也是十分可怕的。
只见大夫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再抬起头看她的时候，目光里已经盈满了杀意和戾气。
江颜心里咯噔一下，大夫人该不会想直接在这里动手杀人？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反正外面的人都以为你快不行了，”大夫人的面色有一瞬间的狰狞，她猛地冲上前来掐住江颜的脖颈，狠狠说道，“我现在结果了你，再粉饰太平，对外人说你病死了，也不会有人再起疑心。”
江颜没想到大夫人的手劲这么大！她坐在榻上，被大夫人掐住脖子完全动弹不得，她的一张苍白的脸迅速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都暴起。
可她没有放弃抵抗，江颜的两只手想要拿开大夫人的手，脚上找准地方，朝大夫人踢过去，可无奈江颜向来没什么力气，这一下虽然成功踢到，却没有把大夫人踢开。
大夫人见状，一只手锁着她的喉咙，另一只手猛地在发髻上抽出一只尖锐的簪子，转而直直地刺向她的太阳穴！
这一下若是被戳中，她江颜今天就真的没戏了！
江颜想着，一只手伸过去握住大夫人的手腕，可大夫人的力气比她大多了，再说，此刻大夫人已经陷入疯狂，力道和平时自然不能相较。
眼看着手腕渐渐握不住了，因为窒息，江颜的眼前也昏花一片，她喘不上气，身体的力气越来越小。
余光里，簪子锐利的尖儿就快碰上她了，江颜甚至还感受到了一点点刺痛，她费劲提一口气，用最后的力气开口唤道：“凤……巫！”
你再不出现我真的要完了！
叫完之后，江颜就昏了过去，眼前漆黑一片，直接不省人事。
*
“小姐，小姐……”
浑浑噩噩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如梦中那般缥缈，却又渐渐清晰起来。
究竟是谁在喊她？
意识逐渐回复清醒，江颜皱了皱眉头，那聒噪的唤声萦绕着她的耳畔，有如魔音一般催得她不得不醒来。
心中烦扰，她蓦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充满了担忧的眼眸。
睁开眼后，江颜骤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死。
她还活着！
江颜开心极了，她腾的从床上坐起，看向三月：“三月，我睡了多久！”
“睡了一下午。”三月叹了口气，“大夫人从房间里出来以后脸色很不好，直接就回去了，我进来才发现你已经晕过去了。”
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一拍手又说道：“对了，你房里当时还站着一个人，是个男的，他就是除夕夜那晚送你回来的人。”
江颜了然地点头。看来是凤巫救了她，也是，她一开始还以为凤巫那个家伙不靠谱，后来还是多亏人家救了她。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三月皱眉，指着江颜脖颈上一圈极其明显的红痕，“你被谁掐了？是大夫人吗？”
江颜摆了摆手，随意说道：“小伤。”
死里逃生的感觉非常刺激，而确定自己好好活着的江颜更是觉得心情大好，更何况，她还问出了大夫人一些话，顺便还挑拨了一下大夫人和她身边下人的关系。
如今大夫人再回去，只怕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信任玉嬷嬷和她的丫鬟了吧？
她疑心自己身边的人都来不及，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再来对付她了。
江颜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能呼吸的感觉真好，让她神清气爽。若说以前她像是站在层层迷雾里，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就像突然出现了一条路，让她明白事情的脉络，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想着，她随口找了个事给三月做，让三月出去给她做点吃的来，等三月走了，江颜坐在榻上，小声喊道：“凤巫？”
果真，没过多久，窗外就出现了一个人。
凤巫站在窗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走了，江颜皱眉不解，正想喊住，却见下一刻，凤巫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
这有什么区别？
江颜哭笑不得，她觉得凤巫有时候和烛夜真像，总是在一些小事儿上较真。就像上回元宵节，烛夜和她在巷子里单独说话时，到最后都不忘把灯谜的谜底告诉她。
“每次都从窗子进，显得我很粗鲁无礼。”凤巫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罢，顿了顿，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们公子教的。”
“……其实我不介意。”江颜轻咳一声。
她更不介意这是谁教的！
“江姑娘唤我出来有何事吩咐？”凤巫恭敬问道。
江颜抿了抿唇，问他：“后来我昏过去了，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阻止了那个女人。”凤巫如实说道，“然后顺便提了一下我们公子。”
虽然凤巫说的句句属实，却终究还是瞒了一些事情。
他进来的时候，江颜已经昏厥过去了，他皱眉，立刻一掌拍开大夫人，救下了江颜。
大夫人厉声问：“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江府！”
虽然凤巫平时话不多，摆起谱来也是有模有样的，他冷笑一声，气场十分强大：“司命殿的人去哪里，还需要你多言吗？”
大夫人一听司命殿的名头，立刻被震慑住了，她深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问道：“国师？”
“处理这些小事还不需要国师亲自出面，”凤巫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看着大夫人的目光也越发冷，“你应该庆幸国师没有来。你欠了国师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清楚。”
大夫人的脸色顿时越发难看，她深深看了江颜一眼，又看向凤巫：“你……”
“江姑娘是司命殿要护着的人，你若是不想国师亲自来找你追究，你便老老实实呆着，别再打她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