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了，”江颜点了点头，“所以才说对我特别重要，不然一般的铜钱我才不找呢。”
宁瑾淡淡应了一声，也没说别的，更没想要帮她一起找，只是开口问：“如此好的护身符，你小主自己不用，却愿意赏给你？”
江颜的嘴角抿起一抹笑，天真说道：“你傻呀，我们小姐蕙质兰心，又心肠极好，就算不带这个，佛祖菩萨也会庇佑她的。”
“你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只怕是故意诓我的，”宁瑾不信，“你伺候的小主是谁？朕……”
说到这里，宁瑾的话音一顿，犹豫了一会儿又话锋一转：“正好，我下回过来看看，让她也送我一个开过光的护身符。”
江颜假装迟钝，没听出端倪，只是横他一眼说道：“我诓你做什么。我家小主是新入宫的才人，我是随她陪嫁过来的，你不信，下回自己去崇华宫看就是了。只不过这护身符可不是轻易能拿的。”
“崇华宫？”宁瑾思忖了片刻，想起来最近崇华宫是新住进了一个才人，他收回思绪摆了摆手，转身要走，“行了，知道了，你找完了就快些回去吧。”
“哎，你还没说你在哪个宫里当差呢？若是地位不低，我日后还能请你照顾照顾不是？”江颜对着宁瑾的背影唤道。
宁瑾的脚步一顿，回答她的语气里含着明显的笑意：“下次再见时，你便知道了。”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花园。
江颜目送着宁瑾的身影，直到彻底不见后，她的脸色才骤然一变，心里紧绷着的弦顿时松了下来。
江颜缓步走到旁边的小亭子上，一手用力扶着柱子，撑着自己快要瘫软成稀泥的身体。
另一只手折过去碰了碰背脊，只感觉背上湿冷一片，全都是方才她与宁瑾对话时因为紧张而流下的汗。
江颜在心里暗暗感慨，幸好她平日在江府里没少装傻充愣，这要是刚才她傻兮兮地直接指出他是皇上，不仅达不到目的，说不定她哪句话没说好，皇上一个不乐意就把她给斩了！
不过，江颜最终还是没找到那三枚铜钱。
当她精力过度消耗，浑浑噩噩回到芷兰洲时，三月正在门口苦等着她回来。
“哎呀小姐！”见江颜有气无力的样子，三月赶紧上去扶着她，一边搀着进屋一边问道，“怎么样，可找着了？”
江颜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说道：“三月啊三月，你家小姐今天要是再蠢笨一些，就回不来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三月瞪着江颜，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小姐福大命大，长命百岁……”
“方才我去御花园里找铜钱，你猜我遇上谁了？”江颜的目光有些迷离，她坐在圆凳上，神秘兮兮地问三月。
“唔……”三月认真想了想，猜道，“苏才人？”
“不对。”
“那……贵妃娘娘？”
江颜一脸怜悯地看着三月：“不对。”
三月蓦然一惊，一手拍了拍桌子，猛地凑近江颜，用了不得的语气问道：“难道是皇后？”
“我问你，这宫里比皇后娘娘还厉害的，是谁？”江颜挑眉问。
“不会吧！”三月这时喘不上来气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地看向江颜。
江颜也盯着她看，眼看着三月口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她也跟着激动起来：“没错！就是……”
“太后！”三月猛地打断江颜的话，激动地喊出来，转而瞪大眼睛看江颜，一脸不敢置信地说道，“太后竟然半夜三更去御花园散步？小姐，难道你们遇上了吗？”
……
江颜顿时觉得更加无奈了，她轻轻抚额，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遇上太后，我遇上了她的儿子。”
“儿子？”三月本来还没反应过来，可是她仔细一想，太后的儿子不就是皇上吗！
小姐随便出趟门儿竟然就能见到皇上！
要知道，后宫佳丽三千，有些女人进宫以后也许一辈子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可她们小姐竟然一出门就碰见了！
三月的心潮澎湃，激动地看向江颜：“小姐，皇上长什么样子的？你们说上话了？”
江颜看三月的目光像看傻子似的，她叹口气，不想继续说下去，于是轻飘飘地说道：“歇息去吧，三月。”
其实江颜自然也知道，能在御花园里偶遇圣上是多么幸运的事，可是她一点都不想承圣宠，对这些事情也就不太上心。
可她不在乎，不代表江雪儿不在乎。所以她在看到皇帝的时候，心里就盘算着怎么让他记住江雪儿。
这段时日，同样一起入宫的苏媛风头正盛，雪儿虽然不说，江颜其实也知道她心里是有落差的。
既然碰到了机会，自然就不能让它白白错过了，于是江颜变着法儿地在宁瑾面前说江雪儿的好话，他若是留心了，回去翻牌子时，自然也会考虑一下崇华宫的江才人。
*
“陛下，夜里虽然清静，但让您一个人出来走动，着实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提心吊胆。”
宁瑾从御花园里出来之后，随行的太监奉如海便迎了上来。
他年纪较大，说话做事也沉稳得体，他从宁瑾小时候起便一直照顾着，宁瑾的性情难以捉摸，对奉如海却没有多余的脾气。
听到他这么说，宁瑾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皇上今夜去……”奉如海说了一半，话音拖长了些，拿不准今晚上宁瑾到底去哪宫娘娘那儿就寝。
宁瑾的眉头皱了皱，想起之前在御花园里遇到的那个小宫女，但是他念头一转，没有由着自己的心思来，思忖了片刻，说道：“这个月一连在康乐宫宿了几夜，皇后那儿倒是许久没去了。”
奉如海立刻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立刻转过身，扯着嗓子对一众奴才宫婢们喊道：“起驾承宁宫——”
承宁宫，永欢殿。
殿内奢华大气，金玉镂空的装饰物抬眼可见，精致的香炉里袅袅升起烟雾，飘散在殿中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内室更是如此，在永欢殿里住的人是承椒房之宠，以椒和泥涂在壁上，取其椒泥温而芳，还有辣椒“多子”之意。
可是皇后娘娘为皇上诞下的子嗣并不多，她早年生下一个大皇子，好好儿地长大到如今已经有六岁了。之后不久又怀胎，莫名地滑掉了。
那事过去一直到如今，也一直没见有再怀上的迹象。
皇后听闻皇上来了，喜出望外地让身边丫鬟替她整理着装，远远的就出去迎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龙体金安。”皇后嘴角含着温婉的笑意，冲宁瑾欠了欠身，缓缓说道。
宁瑾伸手握住皇后的手，笑着说道：“皇后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
“许久不见皇上了，约莫是思念所致。”
感觉宁瑾今日兴致盎然，皇后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与他玩笑起来。两人没有再外面多逗留，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下去了内室。
红袖暖香，轻盈的朱红色纱帐被风吹得飘飘然，多了几分旖旎的气氛。皇后伺候着宁瑾更衣歇息，宁瑾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宫里的新人，有住在崇华宫的？”
皇后手上的动作一顿，细细回想了一下，转而点头说道：“是有一位，和洛贵嫔住在一起。”
“是谁？”宁瑾问道。
“是新晋的江才人，”皇后笑道，“陛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姓江？江易洲之女？”
宁瑾了然地挑起眉，他也素有听闻，江易洲的嫡女美貌若天仙，才学也了得。
“大约是。”更衣之后，皇后细心地替宁瑾整理好衣角，举止谈吐总是那么优雅贤淑，“过几日皇上不是要游湖？那时将宫里其他妃嫔都叫上，那时自然就能见着江才人了。”
宁瑾缓缓点头，转而掀开纱帐往床榻走去，皇后见状也紧随其后，春宵一夜，又怎么好辜负？
*
从那晚见过宁瑾之后，江颜就一直在等着他传唤江雪儿侍寝，可似乎好像没起什么作用，这两日也一直就是那样。
是她说的话皇上没听进去？还是说皇上事务繁忙，顾不上来后宫？江颜在心里猜测着，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没盼来皇上，倒把崇华宫的主位——洛贵嫔盼到芷兰洲来了。
洛贵嫔入宫也较早了，这几年虽然不甚得宠，尊贵的身份却是事实，她亲自来了芷兰洲，江颜和江雪儿自然要迎接。
毕竟是一宫主位，洛贵嫔的排场也不小，她的打扮十分精致讲究，穿着的华丽广袖襦裙上满是金彩纹绘，还镶有绫锦，看上去飘逸又富丽。
洛贵嫔的脸形圆润富态，看上去也是和善亲切的模样，她走在前面，进了院子便看向江雪儿，江雪儿顺势盈盈一福：“见过贵嫔娘娘。”
洛贵嫔笑起来，走过去牵起江雪儿的手，柔柔地拍了拍：“妹妹无须多礼，我们姐妹之间私下说说话，礼数太多反而生分。”
江颜和三月都站在一旁，低垂着头没有直视洛贵嫔，三月好奇，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又迅速收了回来，极小声对江颜说道：
“小姐，这个洛贵嫔……看上去亲和又温柔，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江颜也看了洛贵嫔一眼，听到三月这么说，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宫里的哪个人是好相处的？洛贵嫔虽然面上看起来亲和，但看她来时的排场和她极尽奢华和富丽的装扮，一看便是利益分明的人。
江颜在心里默默叹气，想必这位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
洛贵嫔和江雪儿在院里寒暄了一阵，便进了里屋坐，洛贵嫔不喜欢有旁人在场，江颜便没有在一旁陪伴服侍。
“这个洛贵嫔她笑起来可真温柔。”三月回想起之前在院子里看到的情景，还有些念念不忘，“小姐，你说她突然来芷兰洲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看看咱们吗？”
江颜百无聊赖地坐在竹榻上，懒懒回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别人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清楚。”
“也是。”三月觉得有道理，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