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多,京城北门有一辆马车通过,然后行驶在京城宽敞的青石街道。
这辆马车,正是昨天晚上洛安在荒野遇到的那辆诡异马车。
鬼知道熊二花费一个多小时就走完的路程,这辆马车行驶的得有多慢,才在这个时间点抵达。
车夫还是那个似人似鬼,一副回光返照,在世时间所剩无几的干瘦老头。
老头声音沙哑,软弱无力道:“院长,是先去找那个小女孩呢,还是先去紫苑楼吃饭?”
车厢里传出一个稚童的声音:“都这个点了,也不急于一时,先吃饭。”
“好。”
马车缓缓行驶,用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到了城中偏西的那座九层酒楼。
马车停在对面一条巷子里,车厢里走出一个唇红齿白的七八岁小男孩,白白净净,还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素净白袍,从车厢里蹦下去的时候,袍低飘飘,露出一双小黑布鞋,在空中为了找平衡,他两只小胳膊飞快打转,带动的大袖飞舞,像极了白蝴蝶,别提多可爱。
路人觉得可爱,但紫苑楼门口早就注意到这辆马车的老板娘就不这么觉得了。
她翻了个白眼,扭动盈盈一握的腰身,快步走进酒楼,嘀咕了一句。
“晦气,这两个天杀的丧门星,又来吃白食了!”
一老一少穿过马路,走进紫苑楼,老汉还没说话,白衣稚童已经堆满了笑脸,连蹦带跳跑到老板娘的身后,抱住一条浑圆的大腿,仰着头开心道:“雪姨,一个多月没来紫苑楼,我想死你啦!”
“是想我死吧?”老板娘又翻了个白眼,但一生不曾嫁人的她,打心眼终究还是喜欢这个嘴能蜜死人的小男孩,补了一句:“这一个多月又跑哪撒野去了?说来也怪,你这小东西都在我这吃两年白食了,每次出门都和怀了孕的婆姨一样挺着个大肚子,怎么就是不长个呢?”
小男孩憨笑,“可能我发育的慢吧。我可听说了,男孩儿这方面讲究个厚积薄发,小时候冒的太厉害,长大了一定长不高,反而小时候的小矮个,以后都能身姿挺拔。”
戳了一下小男孩的额头,老板娘佯嗔道:“就数你的歪理多!”
小男孩笑容灿烂,一点都不恼。
老板娘看着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眼中闪过一抹柔软,没好气道:“行了,吃的还是老规矩吧?不带刺、十斤以上冰海鱼,刚成年黄狗小火炖熟的地羊,必须三十三个褶子、皮薄如纸的蟹黄汤包……”
老板娘报着菜,小男孩每听一道眼睛就会亮上一分,等说到第八道菜的时候,他黑黑的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了,连忙道:“雪姨,行了行了,再多吃不下了。”
“也没见你剩下过,哪次不是吃的狗舔盘子一样干净。”老板娘又戳了一下小男孩的额头,没好气道:“饭菜管够,酒水没有!”
小男孩急了,“别啊雪姨,我都一个多月没闻到绿蚁酒的味了,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做梦梦见绿蚁酒满地跑,就是抓不住的那个难受劲!”
看到老板娘没有松口的意思,小男孩竖起两根手指,试探性问道:“就两瓶,我和我叔一人一瓶。”
老头走过来,咂咂嘴,不说话。
“你过来掺和个屁!”老板娘怒了,一拍柜台,指着老头的鼻子就骂:“老娘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老不死的,哪有这么带孩子的?让个恁大点孩子到处讨饭,你跟着舔着脸吃也就算了,还让喝酒?你死不死啊?”
一楼食客爆笑。
老头尴尬的摸摸鼻子,有些委屈。
这事真的不怨我,院长要喝酒,我这个带副的院长能说个啥子呦,官大一级已经能压死人了,何况拳头大了不知多少级……
小男孩暗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后,连忙道:“那就一瓶,我叔喝,我不喝。”
“去去去,这么小就吃老娘豆腐。”老板娘明显说到了气头上,一把推开小男孩,不耐烦道:“要喝酒上别地去,老娘这里坚决不给你们供着!”
小男孩站在原地怔了一会,最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拉上老头开始找位置。
没敢上二楼,就在一楼随便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然后扯着嗓子喊:“雪姨,那麻烦催一下后厨,让做快些,我快饿死啦。”
“挨雷劈的小混蛋。”老板娘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走了一趟后厨。
一方面是催做菜速度,另一方面是给在整个京城都赫赫有名的大厨提醒了几个做菜细节。
这小混蛋的嘴尖,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让喝酒已经是极限了,要是菜再做的差点意思,那以后万一真的不来了她可怎么办?
虽然这一老一少出门永远不带钱,只知道到处赊账,但她心里很清楚,二人绝不是普通人,更不可能是穷苦的平头老百姓。
一个人的气质不会撒谎。
而且,有一次一老一小在她这儿喝的太多,最后喝到酩酊大醉,她实在气不过,就拉住二人不买单不让走,而且要求把之前的所有赊账一并清算。
当然不是真的要二人如何如何,无非就是想让这一老一少难堪一回,好以后能收着点喝酒。
老头死就死了,这白净可爱的孩子还小啊!
谁知,最后被逼急了的小男孩随手扯下一串手串递给她,并红着小脸嚷嚷道:这串珠子价值连城,是我从一个手下败将那里赢来的战利品,足以抵消所有赊账!
老板娘哪儿信这个,仍不肯罢休,谁知一个不注意,让前一秒还醉的跌跌撞撞站不稳的一老一小,后一秒就没事人一样撒丫子跑远……
说实话,那个眨眼就跑没影的速度,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本来她也没当回事,但是隔了几天,某天在逛街买布料路过一件珍宝店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鬼使神差走进去让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店主过个眼。
好歹让她知道自己的酒菜值几个钱吧?
然而,正是这个无心之举,把她吓的愣是三天没敢合眼!
那串看起来像地摊货一样的手串,居然是一件高级护身灵器,还是品质最完美的那种……
虽然不是修道人,但老板娘既然能在京城开这么一家规格豪华的酒楼,见识自然还是有的。
哪怕已经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老店主给不出具体价格,但她依然能隐约猜到……
这串珠子,起码能换十座百座紫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