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搬出去之后,赵英怕沈老一个人待在着无聊,特意和田婶子换了两只刚破壳的小鸡崽,交给沈老养。
沈老见到两只毛茸茸的小黄鸡,人都懵了。
“给我养的?”
赵英点头,“我这不是看你天天待在家不出去吗?”
星宝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鸡,“它们这么可爱,沈爷爷你就养了吧。”
她超级想养的,可是妈妈不答应,说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没人能照顾好它们。
现在好多人偷鸡的。
盛情难却,沈老艰难的接过两只鸡崽。
他都能把沈墨养大,两只小鸡崽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顾建军知道这件事后,抽时间在沈家小院里做了个鸡窝。
养小鸡的第二个星期,顾建军从镇上带回来一封信,是首都寄过来的,收信人是沈老。
寄信时间是四月二十二号寄出的,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一个月才到他手里。
顾建军连忙把信给沈老送过去。
“首都来的啊,你也一起看吧。”
沈老将信纸展开,摊在两人中间。
“沈爷爷,这边成立了一个小组,我爸说首都马上就要乱了......”
落款叶见白。
屋子十分安静,唯有窗外的不知名的鸟儿不停的叫着。
沈老和顾建军对视一眼,表情凝重。
“黎明前总是黑暗的。”沈老喃喃道。
顾建军沉默不语,接过沈老手上的信纸,一点点的烧了。
他看着地上的一摊灰烬,“做好准备啊,该收起来的都收一收。”
年前就要苗头了,现在已经临近爆发点了。
六月一号,运输厂,学校,公社,只要是有广播的地方,都响了起来,厚重而又熟悉的声音转播着上面最新的指示。
顾建军顿了顿,下班之后跟着刘晓东回了一趟刘家,几人在书房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镇上的气氛很怪异。
顾建军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差点把自行车蹬出火花来,一路未停的把车开回家。
只是还没来的及进院子,在大门外就被田队长拦了下来。
田队长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声音轻飘飘的,“公社今天有好几个干部被举报了。”
如果只是一个,他不会这么急。
但是一下子举报三四个,怎么看怎么反常。
顾建军眸子黑了黑,“先进来再说吧。”
他带着田队长进屋,又给他倒了杯薄荷水,“别慌。”
短短的两个字似乎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田队长一颗焦躁的心镇定下来,“顾小子啊,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我这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公社,见识也不多,遇见这事我是真心慌啊。”
顾建军安抚道,“我都知道,这件事确实很突然。”
田队长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建军啊,你是走出去过的人,也认识一些大人物,你给我交个底,这到底是个咋回事啊。”
顾建军沉默片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只要你思想没问题,就不用担心,没事多背背红色语录。”
有这句话就够了。
田队长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起身道,“我回去和支书商量商量。”
这么说顾建军也不多留他了,挥挥手道,“这件事针对的是那些人,我们小山村的只要注意一点,问题就不大。”
他伸手朝上指了指。
“好!”
于是,在星宝和赵英没回来前,田队长就走了。
顾建军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心里想着事,久久平静不下来,连带着额头都皱了起来。
星宝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一头扎进顾建军的怀里,大眼睛里充满担心,“爸爸,你上班是有人欺负你了吗?我去揍他。”
小丫头握着小拳头,超凶,
顾建军回过神,摇头,“这今天放学回来乖乖待在家好不好?”
他的表情很认真。
星宝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小孩,见此用力点头,“好,我超乖的。”
顾建军摸了摸她的头。
又过了几天,六六年六月十三号,广播通知决定高等学校招收新生的工作推迟半年进行。
这项通知震惊了无数人。
“以后还能高考吗?”赵英躺在顾建军的怀里,小声的嘀咕。
顾建军摇头,“我也不知道。”
最近镇上,又抓了不少人,搞得整个镇的气氛都很紧张。
大家你举报我,我举报你,乌烟瘴气的。
连星宝几个小孩子都察觉到了,也不再嬉皮笑脸的出去玩,整天躲在家里。
天气越来越热,人心越来越浮躁,转眼间就到了六月底。
小孩子们又要放暑假了。
晚上,田队长愁眉苦脸的又来了,看见顾建军就问。
“明天你有时间吗,和我去接个人。”
他心里慌啊,这可是大城市来的人,必须让顾建军去镇场子。
“上面有几个知识青年要来我们村参与劳动建设,你说这来了都住哪啊,到时候吃啥啊......”
一顿劈里啪啦的,都把顾建军说懵了。好半天才消化这些信息。
他努力安慰田队长,“现在还啥都不知道呢,明天我和见了人再说。”
这是答应和他一起去接人了。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田队长就站在大门外喊顾建军。
顾建军披着衣服下床,随意洗了把脸,骑着自行车带着田队长去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