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这些本事早断代了,这些你甭想了,更何况……”
她停了一下,所有人都跟着呼吸一紧。
姥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苏禾现在仅开了蒙,这碗可端不起来。至于我,你让我除除祟,给大家做几个棺材还可以,其他的就不行了。”
“隔行如隔山,你这个忙还是得另请高明。”
这句话极其有分量地砸在了众人的心头,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只觉得自己晕晕的,肩膀上突然被砸上了重担。
我原来不光是会害怕的废物,对姥姥来说我还是继承苏家本事的人。
可我能行吗?学一天也没上,姥姥给的那些书背得也磕磕绊绊。
就算有一日学成,我这个命,大家还不得躲得远远的,哪个不开眼的会找我?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把心中的希翼给掐断了,一脸凄苦地看着地面。
姥姥哪里会知道我这番瞎想,继续和王雷说,“阴宅怕是苏家给你寻不了。你媳妇的尸,我倒是可以给你在镇上三天,你还是快去找人吧。”
只单单可以拖三天,王雷都千恩万谢,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飞奔出去。
姥姥看了村长一眼,村长对着她嘿嘿的笑,连带着看我的表情都多了几分谄媚。
他笑的褶皱堆在一起都能夹死苍蝇。
一排的黄牙歪七扭八地呲着,恶心的姥姥朝他吼。
“笑什么笑,把这两个给我混在一起。”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连忙指挥人动了起来。
混好之后,他又呲着牙看着姥姥,围在她身前听候差遣。
姥姥伸手抓了一把桶里的东西,白花花湿漉漉一片,放在鼻子底下一闻,便点点头站起了身子。
她指挥屋里的人把一大桶的东西,往墙根边上厚厚地浇上一层。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味道辛辣刺鼻,激得我直流眼泪。
不用问我都知道,这东西一定是蒜泥混上了雄黄。
蒜可以防撞祟,雄黄可以驱蛇,这些东西应该是用避免其他东西胡乱上身。
姥姥伸手擦干我的泪,小声问我,“你可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忙不迭地点点头,把刚才所想都一一回答了,但姥姥却摇摇头,说“不止。”
她走到一个白色塑料圆筒旁边,那桶有半人高,里面装满了东西,只是盖着盖子猜不出来。
她打开盖子,拿起柜子上的酒舀子,伸进桶里,左右搅了搅,提起满满一舀子,往放在窗台上的碗里盛了一碗。
酒色深黄清亮,闻起来带着股浓浓的中药味。
我探头看了眼酒桶,瞬间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心猛地一揪,又咯噔咯噔地跳了起来。
一段一段的蛇身被泡在酒桶里,那蛇身上的鳞片有拇指盖粗。蛇头被压在一边,嘴里塞了一根两根手指粗的人参。
这是蛇酒,村里老人爱喝药酒。
看这蛇的样子,怕是整个连在一起的有十尺长。
我心头恶寒,却也看得仔细。
姥姥小声对我说,“这是大蛇酒,可以压制蟒以下的蛇,一般个蛇都没问题。你可记清了?”
我点点头,告诉她我记下了,她满意地转过头,又和村长交代了几句。
就在此时,我后背突然有酥酥麻麻的针刺感,好像暗处正有人盯着我看。
瞪着眼睛不敢回头,左右乱瞟了一圈,实在不知道是谁在看我。
地上的人都在忙,只剩下炕上躺着的。
鬼使神差的,我往前靠了一步。
刚好就对上了王家婶子的眼睛,里面泛着幽绿和阴冷。
刚刚明明还是紧闭的,现在却瞪得溜圆。
这么诡异却无人发现,好像只有我能看见一样!
我害怕得要死却移不开眼睛,像是有人固定住我的头不让动。
眼看着她逐渐扯起的嘴角,笑得阴翳,弄得我根根汗毛乍立。
身体里面一直哆嗦,一个寒颤接着一个寒颤。
可我整个人杵在原地像个木头,眼珠能转,眼皮却闭不下来。
就在这时,王婶忽地张了嘴,双唇一碰一碰,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受控制地朝她靠近。
一步……
两步……
三步……
“救命”,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像被人掐住脖子,丝毫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看着就要整个人栽倒,压向王家婶子,瞬息间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扯着我的领子,把我拽了回去。
“苏禾,你不要命了!”
这一声,像惊天的巨雷震耳欲聋,整个人都抖上三抖,我猛地回了神。
姥姥脸色难看,鼻孔都气得微张,她瞪着我,等我说话。
我想解释,可嘴还是张不开,急得我直掉眼泪。
她面色一暗,一个箭步来到王家婶子面前。
摸出个符纂直接按在了她头上,另一只手拿着双龙碰铃在她耳边不断地打响。
婶子身体猛得一僵,恶狠狠地瞪着姥姥,嘶嘶吐舌,胸腔上下剧烈起伏,发出嗬嗬的声音。
可又被符纂压住,动弹不得,面露不甘,狰狞地扭着头看了我一眼又一眼,像是到嘴边的肉没吃到,难受得紧。
片刻间,符纂边缘竟然有些发黑,婶子有了起身之势,就连碰铃也要摄不住她。
姥姥猛含了一口蛇酒,往王家婶子的脸上一喷。
她浑身一抖,身上滋啦滋啦冒着青烟,翻着白眼瘫倒在一旁。
紧接着姥姥点燃了三根香,插进了王婶的嘴里。
香飞快燃尽,呼呼地像是有人蹲在一旁,对着香吹气。
转眼间就到了一半。瘫软的婶子猛的坐起身子,趴在炕边哇哇地往外吐。
各种内脏,烂肉,鸡毛。
一时间整个屋子满是恶臭,众人贴着墙壁不敢动弹。
这时王叔也回了神,眸子不再涣散,他向我们这个方向伸了伸头,一歪脖子倒在炕上。
各个面面相觑,没人上前。
村长咂了咂舌,看向姥姥,等她点头才赶忙找东西清理,又喊人给王叔和婶子都盖上了被。
姥姥又吩咐他们,给王家二老煮点姜水灌进去,再把火炕也烧得旺一些。
最后她抓着村长,厉声嘱咐道,“你找个人看着他两,她家儿媳下葬前,千万别出门。”
村长吓得直点头,连忙指挥人动起来,姥姥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一切看起来尘埃落定,可我这后背的尖锐感并没有消失。
控制不住的寒意也因为这种芒背在刺的感觉在我身体里陡然增加。
背后肯定又有“人”!
我抓住姥姥的衣角,壮了壮胆子,把头扭了回去。
一张苍白异常的脸就在脸前,眼睛里的悲伤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下意识啊的一声,一下子就窜到了姥姥身后,打着哆嗦说,“姥姥,有人!我后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