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嘱咐我一会儿仔细瞧着点,看见孙老三就立马冲过去,问他一句,青天白日瞎溜达,还要不要命了?
人一消失,就算喊回去了。
谨记一条,说话的时候声音亮堂点,含糊不清,不仅没有效果反而会害了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把话重复了一遍,看姥姥点了头才缓了口气。
又在心里重复了几遍,算是真正记下了。
只是自打知道孙老三丢魂之后,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孙老三丢魂这么严重,而我却好好的,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门道?
魂魄不是一体的吗?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我不安地问她,我为什么没事?是不是她做了什么。
姥姥一怔,笑着告诉我,丢魂和散魄差别可大了。
人有三魂七魄。从数上看也知道魂比魄更精贵。
孙老三这样的是丢魂,麻烦大,解决起来倒也不算难。
只要离体时间不长,喊回来就没事。虚弱个几天,养一养,人和以前一样。
不过要是时间长了,可就活不成了。
就算是勉强给他找回来,好一点是痴痴傻傻,不好的话就是长睡不起。
至于丢魄,完全不一样。
丢了魄的人只是精气神不完整,行为上迟钝了些。与常人来说没什么区别。
我的魄也不是一直被封,只是时不时地会散到娃娃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五官迟钝,爱招阴罢了。
我天生的天煞阴女,本就阴气极重,再增加点阴气,不过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而且家里不是还有一棵百年桃树吗?那玩意阳气盛得狠,她觉得没问题。
事实证明这些年,我确实只是招阴,没出特别大的问题,当然不包括这几天。
听了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阴命也有阴命的好处。
可娃娃不见了。
想到这儿心里又发怵,觉得自己还是不该管这事。
现在又骑虎难下,只得赶快把孙老三找到,让他回了魂。
小余有人管这事就算了了,我得赶快找娃娃去,总不能一直迟钝。
正想这事,又走了七八户,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这条路我昨天走过,没有这个长。
孙老三在我家不远处,而我家又在村西头,连着三家就能到棺材铺,顺着岔道再往右拐就能到村后。
如此走才能正好绕个圈,姥爷往右,和我们反方向汇合。
两头堵,肯定能找到孙老三。
可现在都快走半个村了,怎么还没看到我家大门。
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赶忙去看看姥姥,可她神色如常,像是这条就应该这样,便也安心下来。
又接着走了五六分钟,越走身子越发寒凉,这路怎么就像是没有尽头,除了向前连个岔路都没有。
我观察了好几次,这一路上诡异的安静,不仅遇不上人,连鸡鸭鹅都碰不上,更别说是虫嗡鸟鸣,猫叫狗吠。
四周的院子来来回回都一个样。砖红色大门,黄灿灿的狮咬环,墙上立着暗绿色碎玻璃片,脚下每一块的水泥路都在同一个位置碎了口。
这怎么可能?
越想越是害怕,整个人都被冷汗浸透了,实在是不安,我得问问姥姥。
刚要张嘴,姥姥像知道我要说什么,先出声直接打断了我,“继续走。”
我根本走不了,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唤了她一声。“姥……”
她的眉毛直接皱成了“川”,绷着嘴皮,攥住我的手腕,拖着我继续走。
路越走越长,天也越来越暗……
不知何时起了薄雾,白茫茫一片,影影绰绰,隐约杵着人,三两个一堆站在一起。
我魂都快要吓飞了,心里来回嘀咕好几遍,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壮着胆子仔细瞧就忽地消失了,晃了晃眼再看又两三成影。
耳后倏忽传来阴恻恻的笑,像是知道我们走不出一样,哼的一声,突兀地响起。
我猛地回头路边柴火垛里也闪了一闪,可再仔细盯着就又什么都没有了。
反反复复两三次,快被吓虚脱了。
“姥姥,你看到了吗?”我哭丧着脸,不安地开了口。
“清明本心,直视前方,继续走。”姥姥神色淡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只是脚下生风,抓着我的手越发用力了。
“可是……这路真的不对啊,怎么越走越长,而且……”我急坏了,生怕姥姥没明白我的意思。
没等我说完,她直接厉声打断了我,“闭嘴,继续走!”
我倒吸一口冷气,把话吞了回去,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钻进脖子,冷风一吹,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除了硬着头皮死命地走,根本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约莫又走了十多分钟,沙沙的脚步声忽近忽远,慌乱急促,像是在奔命一般。
薄雾之中隐约出现黑乎乎一团,像是一个人,个头不高,身姿挺拔,边走边回头。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马看向姥姥,发现她也看见了。
她把我挡在身后,掏出碰铃夹在手上,另一个手拿着符篆,眼睛紧盯着来人。
她紧绷着脸,身上微微发力,如果对方来者不善,姥姥瞬间就能给他来一个杀招。
咚咚咚,我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对面的人脚步也慢了下来,每走一步都在试探,直到他幽幽问了一句,“三妹吗?”
我才认出来是姥爷。
心落了地,我不免有些激动,想和姥爷打招呼,可姥姥却一把拦住我,让我别出声。
“是。”她先开了口。
姥爷从薄雾之中现了身,着急忙慌地把我和姥姥上下看了个遍才略微松了口气。
姥姥看起来有些头疼,铁青着脸问姥爷,“没找到?”
姥爷刚点了头,天就忽地亮了。
薄雾渐散,房子,屋院,大路都显现出来,一切都变了样子。
一眼我就看见孙老三家大黑木门,瞬间僵在原地……
刚刚我们就在原地,半刻钟的功夫哪也没去成。
眼皮抑制不住地狂跳,我使劲抓着姥姥胳膊,让她也看看。
“怎么了?苏禾”姥爷觉得我俩不对,连忙出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