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玉牌用力地往刘莫佑的头上一敲,耳边顿时清静了。
这样我们就可以彻底不相见了……
我一个天煞孤星,死了就不想害人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渐渐失去了知觉。
闭眼前我听见了尖叫,感受到了身体被摇晃,甚至听见了有人惶然倒地的声音。
之后我便陷入了一个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梦里,那里只有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小路,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而我一直在这条路上走。
走得久了我甚至开始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但我却清楚地知道我停不下来。
但是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这个幽暗之地陪着我,那个声音时而暴跳如雷,时而叹息沮丧。
我即使捂住耳朵,那个声音也会在我的心底响起,这个人就像是住在我的心里一般。
直到他开口质问我,那滔天的怒火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在片刻之间想起了所有事情。
我是自杀的,我连姥姥的骨灰都没有留住,我还自作聪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抓到凶手了。
可我不仅没有抓到凶手,而因为万念俱灰……
“你不是说你的命,是你姥姥拿命换来的吗?”
“你怎么好意思死?”
“你就算报不了仇,也得活着,就算做个行尸走肉,你也得活着,因为你不配死!”
“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是苏家人?”
“你还答应我,养我三年魂魄,你现在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无力反驳,只觉呼吸顿滞,胸口的浊气几乎要把胸腔顶炸,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向前奔跑。
眼前突然出现了个人影,我控制不住的撞了上去,而那个人影在转瞬间就消失了,我的身体也因为失去重力,而急急下坠。
眼看要摔到地上,我却睁开了双眼。
眼前一片洁白,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却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是不醒?”
下意识往声音来源看去,我看见包般面若沉水,眉头紧缩,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很颓废。
而宋久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眼睛红肿,眼下乌青,身上的衣服还是在戴山的那件。
她愁眉不展冲着包般摇头,包般叹了口气,用拳头砸了一下墙。
宋久顿时瞪了他一眼,往后努了努嘴。
我顺着她的视线一看,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双目紧闭的老人,他上半身靠在墙上睡得很不踏实。
那是姥爷,他脸色苍白,比之前住院看起来还要虚弱。
愧疚在片刻之间勒住了我的脖子,我忍不住地咳嗽,顿时整个屋子安静了。
三张脸凑到我的面前,他们个个红着眼睛,嘴唇嗫嚅。
而我没撑住,又陷入了黑暗。
但我确实没死,又活了下来。
这几天,我醒醒睡睡。
清醒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极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去提那晚上的事,仿佛那一切都没发生一般,但这样更让我难受,胸口总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直到我又一次地去望着手腕上的疤痕发呆,宋久才忍不住地先开了口。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眼神如同看一个垃圾。
冷声问我,“要死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开心?”
我喉头窜动,说不出一句话。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确实让我得到了解脱。
此时我脸上流露出的渴望刺激到了宋久,转瞬间,她双颊颤抖,眼睛通红,看起来快要气疯了。
“你知道我看到你躺在地上,脸色煞白是什么心情吗?”
“这是第二次了,已经是第二次了!”
“你不想活的时候,就算你想不到我,你能不能想想你姥爷,你不知道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你难道要最后一个亲人,因为你痛苦而死吗?”
她声声泣诉,我如遭雷劈,僵直着上半身,双手抓住床单。
“怎么就会想不开?怎么就会想到死!你简直不可理喻。”
没人是我,又谁会理解我的感受。
我下意识的吼了回去,“你知道什么?三选二啊!我明明记得……”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争吵声戛然而止。
我连忙把嘴闭上,宋久扭过身子擦了擦眼睛,从床边站起来,冲姥爷和包般笑了笑,站到了一旁。
包般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人把病房让了出来。
姥爷来到我身边,拉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伸手从水果篮里拿了一根香蕉,用指甲掐了一下头,剥开了皮。
他垂着眼皮,边剥边说,“在戴山的时候,你姥嘱咐过我,以后没有她的日子,你要是难过了,就给你买香蕉,如果吃了还是不高兴,那就再给你买一半西瓜,只要吃了你准高兴。”
他把剥好的香蕉递给了我,同时也看着我说,“你说她说得对吗?”
我看着那根香蕉,转瞬间泪糊了眼。
万万没想到,姥姥会用这样的方式,通过姥爷的嘴再一次出现在我身边。
这几天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刹那爆发出来。
我失声嚎啕,不断地拿着拳头砸着自己的胸口。
愧疚,委屈,难过以及对自己的失望,在这一瞬间都倾泄出来。
姥爷伸手抚着我的后背,又摸了摸我的头,“你才十八,能做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你姥姥一定特别高兴。”
“你妈妈也会特别高兴。”
他的声音如春风一般温柔,吹过我的手腕上的疤痕,又吹向了我的胸口。
我控制不住地扑进了姥爷的怀里,把一直卡在胸口的浊气哭了出来。
我嗓子沙哑无比,带着浓浓的愧疚,说道,“姥爷,对不起!”
“禾禾,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我们对不起你,让你的人生从一开始就一团糟。”
我不知道这一天哭了多久,只知道我再看见宋久的时候,眼睛已经如核桃一般。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笑成了一团。
半个时辰之前的争执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包般站在门口,疑惑地搔了搔脑袋,看了我半天,又嘿嘿笑了起来。
……
第二天,宋久和我讲了那天之后的事。
她说王峻善还活着,但也丢了半条命,现在也躺在医院里。
她又告诉我,那天姥爷看见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接就晕了,一直到我醒过来的前一天才恢复过来。他不顾医生的阻止非得来看我。
而包般这几天也是没回过家,忙里忙外,瘦了得有一大圈。
她对包般也改观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