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脸色一沉,顿时警觉起来,小心翼翼从箱子里摸出了一根桃木钉,扎透一张黄符,慢慢地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瞬,杜小娟应声落地,咚地一声暴飞尘土,姥姥三步并作两步,先一步压在她身上。
杜小娟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黑长,眼看就要插进姥姥的脖子里,就在这时我咬着牙根挥动杀鬼棒打了上去,一切全靠下意识。
杜小娟身子一僵,顿时脸转了过来,她看着我,笑得阴冷阴冷的。
就在此时,噗的一声,姥姥将早已准备好的桃木钉拍了上去。
不偏不倚正中杜小娟的脑门。
再看她已经缓慢地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跪在原地。
“你看见那小孩了吗?”姥姥机警地看向四周。
我连忙往四周看去,没发现小孩的踪影。
看我摇头,她才堪堪松了口气,“看样子,我昨天把铜钱缝进那孩子的身体里是对的。”
听了她这句,我顿时惊讶无比,姥姥连这步都算到了?
姥姥从箱子里摸出三根香点燃,绕着我头上走了三圈,我顿时打了个激灵,天转瞬间就亮了。
接着她把香插在地上,三两步来到王婶近前。
啪——
姥姥竟甩了王家婶子一巴掌。
她脖子一歪,脸瞬间高肿起来,嗓子里咴儿咴儿声消失,嗬的一声,睁开了双眼。
那眼睛睁得滚圆,但眸里无神,整个人看起来也痴痴傻傻。
这之后她用早前用朱砂泡过的身子把杜小娟整个捆住,用白布裹好反背在身上,
等地上的香燃尽,她右手架着王婶,指着一旁的箱子让我背上,迈着步子往林子外走。
姥姥的力气真是大得惊人,背着一个,架着一个都能疾行。
我光抱着箱子都气喘吁吁。
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我们走到了临近国道边。
姥姥掏出电话,让村长赶紧把面包车开过来。
“姥姥,这算完事了吗?”
我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姥姥紧着眉头说,“没全完事,还差一步。”
“得让王雷给孩子起个名字,承认了他的身份才行,这样昨天他妈的话就不算数了。”
“如果这都不行,就只能邓白事找个凶地给她镇起来。”
我连忙摇头,求求她一定要镇住。
杜小娟实在是令人心疼。
姥姥叹了口气,说道,“希望王雷这次是个硬骨头。”
太阳高升,即将腾跃到正空,四射的光芒将周边的薄云染成了金色。
眼下我的心思已经从杜小娟的身上转移回来,我又想起了未时的事。
我手上冷汗涔涔,拼命地祈祷村长赶快过来,不要再另生枝节。
眼下时间来得及,离未时还很远。
只要没过,一切就刚刚好,不存在什么另选他时。
一想到这儿,雀跃之意在心里七扭八扭开出了花。
终于在我脖子抻断之前,村长的车到了。
王雷开门就往我们这边来,他激动不已,张嘴要说话,可姥姥大手一挥让他闭嘴。
二话不说解开白麻布把杜小娟交给了他,又把王家婶子塞进了车里。
“快开,赶在午时之前,一定要回到王家。”姥姥凝眉,声音多了几分急迫,本就吓破胆的村长,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我一个没坐稳,整个人都往前冲,身子都探到副驾驶大半截。
姥姥一把抓住我的脖领,往后一带,我稳稳当当坐了回去。
“让你快开,没让你带着我们去送死。”
姥姥一声怒吼差点顶开破旧的面包车顶。
村长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和我道歉。
我笑了笑,赶紧把安全带扣死。
气氛沉沉,没人敢吱声。
开了一阵子,姥姥才开口和王雷说话,“你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王雷一愣摇摇头。
“你还等什么呢?等着人家娘俩一生气把你们老王家掘根?”姥姥破口骂道。
“我……我现在想。”王雷脸色一沉,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后备箱的杜小娟。
杜小娟虽然被捆着,可脸露在外面,青紫色的脸,眼眶深凹进去,脸上好几道细痕,应该是死前挣扎的痕迹。
姥姥不悦地说道,“孩子未出生也是你老王家的种,你妈说的那些混账话你这个当父亲不能乱寻思。”
“记得七七四十九天断阴日一过,立马给她们娘两换碑,大的墓碑旁要给你儿子立个小的。”
“这些都记住了吗?”
王雷点点头,哑着嗓子说记住了,又说谢谢姥姥。
这话姥姥一听,古怪地看着王雷说道,“要谢就去谢我家苏禾,你以为我想救你?在我眼里你们家那是报应。”
“是苏禾大发慈悲,她说要救,我才出手,要不你们家之前做的那些事,我肯定是不管的。”
听了姥姥这话,王雷脸色更加阴郁,小声地对我说句感谢,就转过脸看向车外。
约莫十分钟,车停到了王家大门,邓白事负手站在门口。
铁门两旁挂着白色的灯笼,红砖矮墙里搭好了大棚。
搭建的舞台上已经开始了民俗小调,咿咿呀呀,婉转悲凉。
院子后新垒的土灶,火光冲天,大锅翻炒,一盘一盘的菜往屋里送。
看这样子已经准备妥当。
车一停稳,邓白事就招呼人把杜小娟抬了进去。
净身,入殓,上妆,一应俱全。
剩下的事,姥姥并未参与,只是站在一旁,我跟在她身后,仔细瞧着。
院子里,内屋里满是人,脚不沾地,各忙各的。
甭管是什么目的,总归是只为了杜小娟一人。
大致完毕后,邓白氏看了看时间,持着罗盘颇有气势地冲着屋里喊了一句。
“请金刚出来抬棺!”
哐啷一声,八个壮汉头顶白边红顶双层帽,身穿麻色布衣,下着黑布裤子,一条长浴巾系在腰间,膝盖往下素白软布紧紧地裹着小腿肚,脚下踩着一双崭新的白底黑布鞋,推开里屋的门气势逼人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