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回头,目光无限温柔,道:“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过隐姓埋名的生活,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南风劝道。
“我还没有输!”宋玉回头,看着魏宏,一半对魏宏说,一半对南风说。
南风皱眉,不在说话。
“哦,是吗?”魏宏说着,抽出身边侍卫的剑,横在了宋玉的颈间。
“阿风,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皇后。二是我现在就杀了他!”魏宏看着宋玉,满脸的嘲笑。
南风没有回答,她从宋玉的身后慢慢地走出来,看着宋玉的眼睛,等宋玉的决定。
“将军,你要我如何选,你要如何选?”南风问道。
只要宋玉此时点头答应和她离开,即便是魏宏的剑近在咫尺,她也可以将宋玉毫发无损地带走。
可是宋玉选择了沉默,他的表情极为痛苦,但是他却始终不发一言。
“若你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不追究他此次的罪行,让他依然做他的护国大将军,甚至,可以为他父亲平反,待我登基便会昭告天下,当年的镇国大将军是被冤枉的,摘掉他叛国的罪名,如何?”
“什么?”南风疑惑道。
“你居然不知道,我还以他有多爱你呢。”魏宏嘲弄着宋玉,继续道:“你不知道他父亲是当年叛国的镇国大将军吗?他也不叫什么宋玉,他是叫顾玉。”
南风面上不露声色,但是她的手暗暗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裙,虽说可以有秘密,但是这样的事情他明明可以告诉我的,他内心的伤痛明明可以告诉我的,可他只字未提,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依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这样的事一旦告诉了自己,便是托付了身家性命,他选择了不说,就像现在一样,他的选择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那里,自己能忽视到几时呢。
“将军可有什么要说的?”南风问道,她需要一个理由,或者是一个借口也好。
“对不起。”宋玉,不,顾玉没有看她,只是说了这样三个字。
竟是连借口都难得找吗?
“我明白了,请陛下遵守承诺,我愿意……留在……陛下的身边……一辈子!”南风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顾玉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嘴抽动了两下,但是终究是没有开口。
南风的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既然你坚持选择自己的雄心抱负,那我能做的便是成全你,只是,对不起,我也要食言了,我终究不能陪你走完这一生。
魏宏看着南风痛苦的样子,忽然捂住了心口,倒了下去,一旁的侍卫赶忙扶住了他,另一波侍卫上前控制住了顾玉。
对于眼前发生的变故,南风只是冷漠地看着,无动于衷。
过了好一阵子,魏宏才缓了过来,吩咐道:“今日之事,和大将军无关,放他走吧。”
“陛下请三思啊,这么做无疑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万不可因为一个男人到这个地步啊,这是要误国误民的啊!”魏宏的话一出,底下众人便跪倒一片,谁不知道今日这场叛乱,顾玉是主力,就这么不追究了,难保他以后会故伎重演。
“她是女人,是我的皇后,此事不必再议,照我的话做,放了他,不追究。”魏宏虚弱地斜倚在龙椅上,坚持地说。
众人依然是劝说,魏宏气得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拂到了地上,大声呵斥道:“你们是想让我还没登基就归天吗!”
这下众人不敢再劝了,侍卫放下了剑,顾玉深深地看了一眼南风,随即转头,离开,一刻不留。
南风握紧拳头,努力地克制着泪水。
魏宏一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应声退下。
只余下了御医和一干侍候的公公和宫女。
魏宏对着依然站着没动的南风招了招手,道:“阿风,你过来。”
南风深吸了一口气,木讷地往前走,刚走没两步,便被一声大喝声吓了一跳。
“哪个狐媚子啊!给本宫站出来!”
南风停住了脚步,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动,低着头,不往前看也不回头。
宫殿内所有的宫女、公公、御医全部跪下,对着来人请安。
魏宏挣扎着站起来,往南风的方向走去。
南风只觉得后面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她趔趄了一下,随即又站好。
“就是你吧?居然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转过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这个狐媚子长什么样?”
此时,魏宏终于来到了南风的身边,他将南风挡在了身后,道:“母妃,你别……”
“叫母后!”
“是!母后,你别怪她,有什么错都是我的错,和她无关,你有什么气就冲我来。”
“长本事了是吗?不要以为你当了皇帝就可以不听母后的了,你的皇后,一定要是淳儿。你倒好,啊!为了一个狐媚子,居然放走了宋玉,你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吗?放走也就罢了,居然连兵权都没有夺,你混了头了吗?”
“兵权是夺了的,他没有兵符了。”
“没有兵符就等于没有兵了吗?他在军队这么多年的将军是白当的,赶紧让人去杀了他,以免再生事端!”
“此事儿臣心里自有打算。”
“好好好,你现在是皇帝了,翅膀硬了,你不派人我派人!”
“母后!你……”魏宏正待分说,眼前一花,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倒了下去,南风正好在他身后,自然而然地接住了他。
魏宏看向南风,虚弱地笑了一下,便晕了过去。
南风面无表情地将他交给了前来的御医,自己退到了一边。
这边陈妃却看到了她,以为她是男人,一口气没缓过来,也捂着心口就要倒,身后的一众宫女慌忙上前搀扶。
“来人,来人!把这个人拉下去,杖毙!杖毙!”
陈妃气得大叫,马上就有侍卫上前要拖南风走,南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再见,将军。
“等等,太后请听臣一言。”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蔡愿,他一直站在大殿之内,只是一直没有说话,所以方才南风一直没有注意到他,此时他忽然站了出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此人不除,难道还要等着他祸害宏儿的江山不成?”
陈妃慢慢地自己站好了,火气也消下去了一些,显然,刚才蔡愿一声太后叫得她心里舒畅了不少。
“此事不急,还是等陛下醒了再决定吧。”
蔡愿弯着腰,极恭敬地说道。
“哼,等他醒来就晚了,他会舍得这个狐媚子?”
“正是陛下舍不得,才不能现在杀掉,否则因为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损害了太后和陛下间的母子情份就不值当了。”
“有道理,但我也不能放任他留在宏儿身边吧?”
“这个好办,太后只需将她先关押起来,先控住住她,待陛下醒转再想办法,只要人活着就总会有办法的,若是一个死人,那么就真没有办法了,试问一个活人怎么战胜一个死人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呢?”
“嗯,有理,反正他在我手上,还怕宏儿不听我的吗,至于后续的办法,就交给你了,你在宏儿身边多年,本宫还是相信你的。”
“谢太后信任,蔡愿必竭尽所能,为太后效力!”
蔡愿一直弯着腰,直到此时他才慢慢地将腰直了起来,南风明显地感觉他紧绷的身子一松,看来他是受了顾玉的命,要保自己,真是可笑。
“来人!把这个人关进大牢,没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是!”
马上便有侍卫上前,要押走南风,南风一把甩开他们的手,冷哼了一声,斜睨了一眼陈妃,大步往外走去。
“二公子,希望你没有忘记当年将军府一门的血海深仇,没有忘记这些年我们所受的苦,我倒也是罢了,只是将军和夫人可还在地下等着你给他们洗脱冤屈,等着你为他们报仇雪恨呢!魏氏的人统统都该偿命!”
顾玉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蔡愿站在顾玉的面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颓然的顾玉,火气从心底涌上来,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南风除了好看一些外,到底还有哪里好,值得他们一个两个地连江山都不想要。
“我没忘,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抛弃了她,我抛弃了她啊!我是个懦夫,爹娘的仇一定要报,可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我却让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把她一个人……”
顾玉的声音哽咽了,剩下的话他没能继续说。
“那又如何!当年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都是活该的吗?他们谁不是无辜的呢!大丈夫不拘小节,总要牺牲一两个无辜之人的,等你登上了那个宝座,女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蔡愿恨恨地道。
“你不懂的,其他的女人我都不要,我只要她一个。”
顾玉说着,一滴泪轻轻地从眼眶滑落,经过他俊美的面容滴在了地上。
“你!好,利都利用了,此时你再怎么说都晚了,今日我已经给你保下了她,她现在在大牢里,暂时是安全的,陈妃和魏宏都不会动她。来说说你的计划吧,我需要做什么?”
蔡愿见顾玉是真的动了情,也冷静了下来,反正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顾玉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
蔡愿道:“你只有快一点夺下皇位,才可以再次拥有她,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事情就会有什么改变!”
“对,要快。”顾玉说道。
“阿愿,你继续待在魏宏身边,保护阿风。”
“什么!”蔡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顾玉。
顾玉赶忙接着说:“还有,和我们里应外合,刺影门的人我一早就安排好了,只是今天时间太仓促了,没有派上用场。将夜雨带进宫,和你一起留在魏宏身边,不管怎么说,一个女人才能更好地控制一个男人,你对魏宏最为了解,这件事就交给你,你放心,不会太久了。”
“你竟然要将夜雨送给魏宏!”蔡愿冷笑道。
“你别讲得这么难听,什么叫送给他?这是任务,容不得推辞,她会派上大用处的。”顾玉皱眉,严肃地说。
“呵,真是可怜了夜雨的一片真心,真是喂了狗了!”蔡愿嘲弄道。
“你不要觉得你是蔡叔的儿子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凡事都有底线的。”顾玉恼怒地说。
“随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得走了。”蔡愿一脸的无所谓,他还真不信顾玉会动他。
“还有这个。”顾玉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好的小纸条,“将它交给安王,将安王的玉佩和手书带给我。”
“安王?他还有用?”蔡愿道。
“他虽然在狱中,但是他的玉佩可以调兵,我现在只是空有将军的名头,兵权都被收走了。”顾玉解释道。
“阿风。”
魏宏睁开眼睛,却没有看见南风的身影。
“陛下,您醒了?太后可担心坏了,陛下感觉如何?”
入目是陈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小翠。
魏宏自己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目环顾四周,依旧没有南风的身影。
“母后担心我?她为何不在这里?”魏宏冷笑道,这种惺惺作态他可见多了。
“太后因为担心陛下,头晕发作,此时正在慈宁宫修养。”小翠笑着解释道。
“随便吧,南风呢?”魏宏问道。
“陛下是指谁?”小翠装傻。
魏宏看向她,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你不知道吗?就是母后喊她狐媚子的那个人,她现在在哪儿,赶紧召她过来。”
“哦,他呀。”小翠停了停,魏宏一醒来就问她,可见在意程度,她有些不敢照着陈妃的意思说。
“说啊!母后把她怎么了!”魏宏紧张起来,他一把揪住小翠的衣领,大声问道。
“回……回陛下,她……已经……已经被处死了!”小翠紧张地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活到头了,在陈妃处胆战心惊地过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熬出头了,现在看来是小命休矣。
魏宏直觉心口一疼,胸口的衣服上渗出血来,他无力地放开小翠,用手捂着胸口,泪水从他的眼睛里大滴大滴地涌了出来,他死死地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一直守在旁边的御医赶紧上前,“陛下节哀啊,龙体要紧啊。”
眼看着伤口裂开,渗出的血越来越多,但是御医们没一个敢上前的,全部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请魏宏节哀。
小翠跌落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悲伤到无以言表的魏宏,有点缓不过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鲜血染红了锦被,魏宏忽然不哭了,转为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悲啊!”魏宏笑着,笑到声音发颤。
“来人!”魏宏道。
“陛下!”
“摆驾慈宁宫!”
“可是陛下你的身子……”御医慌张地说。
“无妨,摆驾!”魏宏坚持道。
宫女们赶忙上前给他穿上衣服,新的衣服刚穿上,就马上被鲜血染红,吓得一众宫女战战兢兢,穿衣的手也不能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一件衣服怎么也穿不好。
魏宏不耐烦地推开她们,自己动手将衣服穿好,大踏步地往外走。
此时的慈宁宫里,小翠一路地跑了回来,正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向陈妃禀报新帝的反应。
陈妃高高地坐在上面,听着小翠的描述,看着小翠哆哆嗦嗦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
他竟这样在乎那个人,幸好自己听了蔡愿的话,没有立即杖毙她,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不过他竟然敢直接来找我,真是反了他了,我倒要看看他能做什么!
不一会儿,就有公公尖锐的嗓音传了进来:“皇上驾到!”
一众宫女太监忙趋步至宫殿门口,跪下来迎接皇帝。
陈妃端坐在上首,一动不动,满眼的戏谑。
魏宏大步走了进来,整片胸前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手里还提着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厮杀而来呢。
在看到魏宏的那一刹那,陈妃的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心也随之颤动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地掩藏起情绪,面上依旧是不露声色。
魏宏行至陈妃的面前,惨然一笑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请安就免了吧,你这么晚来打扰母后,倒真是有孝心啊。”陈妃不冷不淡地说道。
“还请母后见谅,只是来告诉母后一件事情。”
“哦,何事这么急切?”
“儿臣要走了,儿臣想告诉母后的是,这个傀儡我不想当了,你爱找谁当找谁当吧。”
“你胡说什么!”陈妃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魏宏大声地说道。
“随你怎么想吧,我还想告诉你的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的不幸,就是当了你的儿子!若还有来世,我不要再见到你,一眼都不要!”说完魏宏笑着举起了剑。
“你要干什么!”陈妃终于感觉到一点害怕了,她看着魏宏举起的剑,瞳孔蓦然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