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里,皇后已经缩在了一团,惊恐地看着他们,她知道外面自己的父亲正在攻打皇宫,而妹妹已经不知去向,她在心里冷笑,自己只怕是颗弃子了,父亲和妹妹不会顾惜自己还在皇宫,还在齐王的手里。
齐王的剑指着乔洛洛,怒道:“来,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乔洛洛的脸上并没有惊慌的神情,反而是一脸平静。
“王爷,我说了,我不知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你是不是找死?”齐王喝道。
乔洛洛不言,反而闭上了眼睛。
“大哥,你是不是在找我!”
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众侍卫拿着剑把他围在中间,簇拥着赵念川走了过来。
“赵念川?”乔洛洛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是我,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赵念川在笑。
“很好,七弟还真是深情啊,那你们就到阴曹地府团聚去吧。”齐王阴狠地说道,他的剑毫不留情地朝乔洛洛刺去。
赵念川没有料到齐王会突然发难,此时已经是来不及了,他要从侍卫的包围里突破出来就需要时间,此时他眼睁睁地看着齐王的剑离乔洛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阿盛!”乔洛洛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一直安静站在乔洛洛身边的乔盛忽然挺身而出,横在了乔洛洛和齐王之间,剑,没入了他的胸膛。
“洛洛,我是不是也可以保护你?”乔盛似乎并不觉得痛苦,反而带了笑意。
乔洛洛拼命点头,泪水模糊了她是视线,她有些看不清乔盛的脸了,“我的阿盛是最勇敢的,是我的大英雄,可是你不要离开我啊!”
“你答应我,会和我回去的,我们一起过平静的日子,是不是?”
“是,是,我答应,我们现在就走,再也不要管他们了,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乔洛洛反复地说着,因为她分明就知道乔盛的心脏已经被刺穿,就算她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答应就好,答应……就好。”乔盛说着,抬起手,想最后再触摸一次乔洛洛的脸,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
可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就垂了下去,就如同他这一生,一生都在努力触及乔洛洛,可是最终,乔洛洛还是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再也赶不上了。
“不——阿盛!”乔洛洛握着那只无力的手,感受到他的渐渐丧失热度变得冰冷,她只觉得疼彻心扉,那个最爱她的人,走了。
乔洛洛撕心裂肺地哭着,此时赵念川才将侍卫全部放倒了,他的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而齐王的剑,早已经从乔盛的身体里抽离,此时,趁赵念川的全部注意都在乔洛洛身上,他的剑悄无声息地横在了赵念川的脖子上。
乔洛洛还在哭,天地间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七弟,你输了,不是输给了我,是输给了这个女人,多么好的机会啊,潜行回京,又顺利地潜进皇宫,这一局你原本赢定了的。”齐王志得意满地笑道。
“是,我输了,你杀了我吧。”赵念川认命地看着乔洛洛,他甚至在想,若是自己死了,她会不会也哭得这么伤心,如果是的话,那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等一下,齐王爷,你看看这是谁!”竹临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齐王停下了手,看了一眼,就一眼他就放下了剑。
“我放下剑了,你放了我母妃。”
竹临挟持的,正是玉嫔,齐王的生母。
“赵念川还给你,你把刀拿下来。”齐王着了魔似地将赵念川推过去。
竹临都没有料到会这么顺利,他对赵念川说道:“我刚刚跑的时候刚好跑到清宁宫了,就想着能抓个筹码过来,看来抓对了。”
赵念川点点头,走过去拉起乔洛洛,可是乔洛洛根本就不想走,只是想陪着已经冰冷的乔盛。
“乔盛已经死了,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快走吧,他的尸体我会派人收走的,你可以送他最后一程。”赵念川言辞恳切地说道。
可是乔洛洛还是在摇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我不走,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赵念川看着她悲切的模样,心中一疼,没有再强迫她,而是走过去对齐王说道:“你要是再敢动他一下,我必杀你,和你的母妃!”
“你让他把母妃还给我,不要伤了她,我不拦你们,你们可以走。”齐王恳切地说道。
赵念川和竹临站到一起,将玉嫔推了过去。
他最后再看了眼没有了魂的乔洛洛,转身就要和竹临离开。
“不!”
身后忽然传来了齐王嘶声裂肺的喊声。
两人回头,只见玉嫔倒在了血泊中,而她身上插着的正是齐王手里的剑。
齐王颤抖地放开手,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为什么?母妃,你告诉我为什么?”
齐王声嘶力竭地喊道。
玉嫔的脸因为痛苦而皱到了一起,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全是快意。
“为什么?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要你,你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玉嫔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那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而是她的仇人。
齐王摇着头,不愿意相信。
“他居然这么痛快地死了,我的仇还没报呢,父债子偿,那我就让你来尝尝失去至亲,失去至爱的滋味!”
“母妃你糊涂了吗?你杀了自己啊!”齐王颤抖地去捂她的伤口,可是根本就捂不住,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是啊,反正我活着也就是活死人,早在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可是,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齐王的眼泪流流了下来。
赵念川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听着,终于明白玉嫔这些年的与世无争,根本就是没有了值得她在意的东西,她甚至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在意。
“孩子,母妃对不起你,本就不该把你生下来的,现在,这是母妃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只有我死了,他们就再也不能威胁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去毁了他的江山,去毁了他所有在意东西,杀光他的子嗣,去啊!”玉嫔已经疯魔了,她在笑,似乎已经看到了皇帝气急败坏,痛心疾首的模样。
然后,她便没了生气,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痛苦和挣扎。
齐王红肿着双眼,抱起玉嫔的尸首,毫无表情地开口吩咐道:“给我把这些人,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新的侍卫涌了上来,赵念川飞奔到乔洛洛身旁。
任身边打斗声四起,乔洛洛就只剩下了一副躯壳,木木的,就只坚持着不肯走,或许她也想一死解脱,可是没有玉嫔那样的勇气,所以想借助别人的手。
赵念川看着眼前的局面,没有再迟疑,手起手落敲晕了乔洛洛,带着她越过宫墙,跑了出去。
乔洛洛再次醒来时,黑夜也就过去了,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如果不是外面的喧闹声和来来往往的人来回地切断阳光的话,乔洛洛还真的以为那些事情只是自己做过的一场噩梦。
可是她抬起手,手上的血迹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那都不是梦,是她害死了乔盛,是她,害死了乔盛。
乔洛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侍卫,侍卫拦住了她。
“洛神医,现在外面正乱,属下奉安王的旨意在这里保护你不要离开。”
“他囚禁我?”乔洛洛嘲讽地笑道。
侍卫低头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不是的,王爷的意思是让属下保护你。”
“那你为何拦我?”乔洛洛问道。
那个侍卫有些拿不准了,于是让开了一条路,道:“那属下就跟在你身后吧。”
乔洛洛没有再看他,飞快地往昭阳宫跑,她记得,乔盛的尸体应该就是在昭阳宫,赵念川肯定还没有顾得上移开。
可是当她把昭阳宫所有的尸体全部看过之后,她都没有找到乔盛。
“阿盛!阿盛!阿盛呢?”
乔洛洛抓住她看见的每一个活人大声问道。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有些看不下去,想安慰她一下,好让她冷静一点,可是乔洛洛根本就什么都听不进去。
“赵念川呢?赵念川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赵念川此时正在焦头烂额地部署军事防御。
“启禀王爷,云雾山庄的人已经全部入了我们的埋伏,已尽数歼灭。”有暗卫前来报告。
被皇帝抓起来的暗卫已经被全部放出来了。
“好,下去吧。”
赵念川挥手。
竹临皱眉道:“还好我们早就开始注意那个云雾山庄了,他们真是和长公主勾结的,而此次大将军有这么大的阵势也是因为有长公主的助力。”
“宰相那边安排好了吗?”
就算他们勾结在一起了有怎么样,赵念川还有潜伏在他们中的王牌。
“安排好了,宰相的那两千人是负责守他们的后方的,刚好可以把我们的人放进来,王将军已经拿着陛下的亲笔谕旨取得了他们的支持。”
竹临回答道。
“一切顺利的话,这场浩劫今天天黑之前就能结束。”赵念川叹了口气道。
“赵念川!”
门外响起了乔洛洛的声音。
“我不是要你在屋子里守着她吗?”赵念川头疼地看向那个侍卫。
侍卫也解释不清楚,只好跪下认罪。
“阿盛呢?”乔洛洛开门见山地问道。
“死了。”赵念川的回答也很直白。
“我知道,”乔洛洛的气势稍微弱了一些,“我是说,他的尸首呢?”
“我扔了。”赵念川说着,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站在了乔洛洛的面前。
乔洛洛双眼通红,怒目看着他。
“怎么不说话,你的毒药呢?毒死我啊?”赵念川逼迫道。
“王爷。”竹临担忧地走了过来。
赵念川抬手制止了他,“别过来。”
然后他又看着乔洛洛道:“你的药袋是满的,你在被齐王挟持的时候是在等死吗?”
乔洛洛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面向了另一边,不去看他。
“你说啊!你是不是想死在他手里?还有上次你假意来答应我,结果却在我府前安排了刺客刺杀自己,好栽赃给我是不是?”
赵念川越说越激动,最后他的手直接抓住了乔洛洛的肩膀。
乔洛洛低下头,还是不说话。
“你不说是不是,我来替你说,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齐王拿乔盛威胁你说得通的,你分明,就是心里向着他!”
乔洛洛一把打开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道:“我向着他?我向着他我能冒险去救皇帝吗?我能在城门口蹲了大半夜把诏书给你吗?你没有脑子吗?”
乔洛洛往后退了两步道:“是,没错,那些事情是我做的,是我陷害了你,可那是因为我看到你的暗卫出现在了大火中,我只看到了他们,我以为是他们奉你的命令杀了我们全族的人,所以我恨你。”
“不是我,是齐王啊,我只是……”赵念川摇头。
“”我知道,后来小五才告诉我,我才知道我错怪你了,所以你要恨我就恨吧,跟阿盛有什么关系,你把他还给我。乔洛洛声嘶力竭地喊道,她接连受了太多打击,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赵念川上前两步,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对不起,阿盛,我给你保护起来了,就在宫殿里好好地安置着呢,等我结束了这边的事情我陪你去好不好,你想守着他,我就陪你一起守着。”
乔洛洛终于哭了出来,重重地点头。
竹临把皇后带到了宫墙之上,下面站着的是她的父亲和她的女儿。
“大将军,长公主,这是皇后,你们若是再不放下武器投降,我就杀了她。”
底下两人没有动静,皇后却笑了,说道:“你不要再枉费功夫了,他们若是心里还想着本宫,就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宫里了。”
竹临的神情冷峻,大声道:“我数三个数,你们若是不投降,我就动手了!”
“一”
“二”
“你倒是快点数啊。”长公主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竹临忽然就有点数不下去了,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把皇后放了下去,戏还是要做足。
“来人,杀了。”
“你废什么话啊,打仗就打仗,你那个女人来威胁算什么?”长公主一身男子盔甲,立于军前。
“长姐,你说你到底图什么啊?”赵念川忽然出现。
“我也不图什么,我就是想证明给她看,证明给父皇看,我赵英,不必你们任何一个男子差!”长公主英气十足地说道。
“你想证明给皇后看,可她若是提前死了,父皇也死了,你该证明给谁看呢?”
“那就让他们在天上好好看着!”
长公主刚说完,就要士兵上前禀报,听完之后她的脸色大变。
“赵念川!你玩阴的!”长公主大喝道。
赵念川笑道,“你不是最擅长玩阴的吗?被我摆了一道滋味如何?”
“好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竹临,下令吧。”赵念川说完,走下了宫墙。
竹临一声令下,战鼓一敲,长公主的身后喊杀声四起,前来勤王的军队早就将他们包围了。
长公主和大将军带着队奋力厮杀,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算计了一生,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大战结束,赵念川陪着乔洛洛将乔盛送回了那片风景秀丽的药谷,将他与族人们埋在了一起。
“洛洛,你可曾后悔救了我?”
在乔盛的坟前,赵念川忽然问道。
乔洛洛看着他,道:“我没得选,我只希望从未遇见过你,这样我也不用见死不救,所有人也就不会死。”
赵念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她靠着,“我会替他们照顾好你的。”
乔洛洛摇摇头,“你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我也不属于皇宫。”
赵念川看着她,她确实不属于那个诡谲云涌的皇宫,她是这山野间孕育出来的精灵。
“可是我可以属于这里,你不是想重建药谷吗?我陪你。”
乔洛洛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赵念川点点头,“我以后让三哥回宫了,德妃依旧流放到了行宫,永世不得回宫,没有了德妃和大将军的指使,三哥的本性还是善良的,他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所以呢?”
“所以你先跟我回去,你还欠我一个婚礼你还记得吗?我们回去完婚,祝贺完三哥登基,我们就回到这里,从此不问世事,好不好?”赵念川甜甜地笑着,将额头抵在乔洛洛的额头上。
乔洛洛也笑了,微微点了点头。
安王大婚,是京城内战之后的第一场喜事,府内宾客云集,有点身份的人全都来了,谁不知道是安王平的乱,先帝的传位诏书是传给安王的,但是安王大度,将皇位竟然让给了三殿下慎王。
“慎王到!”
随着一声唱和,千里迢迢加急赶回来的慎王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洛洛!”一进门慎王就喊开了,“赵念川趁着我不在京城,就把你骗走了?现在我回来,你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跟我说,你看我不打他。”
“黎国太子到!”
萧渡则是本来就还没有回去,他是应赵念川的请求来解决楚国问题的,如今有了黎国的帮扶,楚国已经将囤积在两国边境上的兵都撤走了。
“赵念川,我可不止是为了你以身犯险,我可是把我的新娘子都让给你了,这份诚意还不够大?你看看你还跟我讨价还价,咱们直接取消边境通商税得了呗,减什么减啊。”
赵念川无奈地摊手,“我现在就是个闲散王爷,这些事你去跟我三哥说去。”
“我说,你不是看着今天我不敢打你,我帮都帮完了,你想赖账是不是?”
乔洛洛穿上一身大红的喜服,隔着头纱看着眼前那个影影绰绰的男子,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的误会,磨难,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她变成了他的王妃,他为她舍弃了江山,宁愿平淡一生。